“任小姐,該吃藥啦。”林媽端着一杯水,另一手手心裡都是藥片。
她有點可惜的看着坐在沙發邊懨懨無力看報紙的任輕盈,心說這麼年輕的女孩子,怎麼會落下一身病根。
昨天任輕盈去醫院回來後,那一疊子的病歷看得她都心驚肉跳的,後來聽這個宅子的其他人私下說,據說醫院裡的醫生說,任小姐如果不能好好的接受治療,一直這樣心情抑鬱的話,恐怕活不過三十歲。
三十歲,她今年已經有二十五了吧?豈不是說活不過五年?
如果是林媽她自己,聽到這樣的診斷結論,恐怕也不會太高興吧?
任輕盈接過林媽手裡頭的藥,一把全部放在嘴裡,再喝了水往下嚥,她雙眸略帶期待的看着林媽,“林媽,振玄今天有說什麼時候過來看我麼?”
“啊司先生白天總要工作的。”
“可他晚上要避嫌,也不會來。”任輕盈眼神忽閃了下,手緊緊的握住拳頭。
林媽想了想,決定還是寬慰下任小姐,“任小姐,你也該體諒下先生,他畢竟事業上那麼忙,而且聽說顧小姐最近回來了。”
任輕盈點點頭,“你說的我懂,顧小姐也因爲我受了不少罪,我其實也愧疚的很……但說實話,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極限在哪裡,前面的十幾年過的太苦了,所以經常會有怨天尤人的情緒,總是不自覺的去恨別人,這些我控制不住,振玄大概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每天就是想看看他……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僅剩這麼點年月,我如果再不自私,就晚了。”
任輕盈一下子和林媽說了這麼多話,林媽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怎麼接。
她覺着任小姐的確有點可憐,被一個殘疾人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好容易盼到先生救了她,可很明顯,司先生心裡有人,卻不是這任小姐了。
造化弄人啊……林媽心裡只有這樣的念頭。
忽然間,門外傳來陳管家的聲音,任輕盈面上一喜,藉着林媽的手站起身來,幾乎是立刻回頭喊了一聲,“振玄是你嗎?”
走進來的人是杜唯真。
任輕盈一看杜唯真,臉色微微變了下,她低聲和林媽說:“林媽,麻煩你出去一下,我和杜先生說幾句話。”
林媽很恭敬的離開。
臨走的時候,又小心的瞥了眼杜唯真和任輕盈,這個任小姐是喜歡司先生的,毫無疑問,可她明顯能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的氣場,又大不一樣。
杜唯真低下.身子來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任輕盈的臉,“最近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啊?”
他說話的聲音很溫和,任輕盈原本緊繃着的情緒也漸漸鬆弛下來,她有點擔心的問:“你這樣跑過來,不怕被杜雲森知道嗎?他會不會對付你啊?”
杜唯真沒想到任輕盈居然會關心自己,一下子愣了愣,片刻後纔回過神來回答她,“他今天出去談事情了,所以我就抽空過來找你。”
“你以後……還是別來找我了。”任輕盈垂着眸子,不去看他,“我以後,不想和姓杜的扯什麼關係。”
“哦?用完了就扔,這倒是符合你任輕盈的性格啊。”杜唯真慵懶的表情上漸漸浮起一絲譏誚,“不想讓我來,那也得你有這個能力。”
任輕盈的面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最後她說話也變得冷冰冰的,“杜唯真,我不欠你的,你們杜家兄弟折磨了我這麼多年,也該夠了吧?再說了,你以爲之前是我願意的麼?還不是你逼的。”
“我逼?”杜唯真見任輕盈翻臉不認人,不覺口氣重了許多,“是誰覺着我大哥是個殘廢,滿足不了你?是誰半夜三更自己主動爬到我牀上?你打了什麼小九九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讓我保護你,不讓我大哥整死你麼?現在這是要做什麼?當過婊/子了,又想立貞節牌坊了?立給誰看,司振玄麼?既然我能和他聯手救你出來,你以爲他看不出,你早就不是十幾年前那個任輕盈了麼?”
一句比一句兇狠的話吐出杜唯真的薄脣,任輕盈坐在那裡垂着頭,忽然間雙肩開始抖動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直墜入面前的地板。
“你胡……說……明明是你說,如果我想要保命,晚上務必等杜雲森睡了去找你,你以爲我願意做那種自甘墮/落的事情嗎?我一直以爲你喜歡我,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
任輕盈一哭,杜唯真纔想起來她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大痛,他趕緊蹲下來,將任輕盈瘦小的身體抱進懷裡,低聲安慰她,“我是喜歡你啊,我不喜歡你又何必就守着一個你,想盡辦法的讓你和我哥脫離了關係。”
“唯真對不起,我真的喜歡振玄,我爲了振玄才忍了你哥那麼多年……”任輕盈流着眼淚和杜唯真解釋,“我其實真的很感謝你那麼多年對我的保護,我不是個值得你喜歡的女人,你想想我這身體,都沒辦法爲你生兒育女,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忽然間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
任輕盈和杜唯真回頭,就見司振玄站在門邊,他猶豫了下,才說:“不好意思,是我打擾了,你們繼續。”
“振玄,振玄你誤會了,你聽我解釋。”任輕盈試圖站起身和司振玄溝通,杜唯真卻拉了拉她,“我和你說過了,司振玄什麼都清楚,輕盈,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他喜歡的人是顧安童,不是你。”
任輕盈的身體輕輕顫抖着,“顧安童和我說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所有女人都像顧安童那樣傻。哦,說起來其實你也是,當初的你,就和她一樣,傻的讓人心疼。”杜唯真的手輕撫着任輕盈的面頰,頗爲憐惜的說道。
其實他是故意那樣刺激任輕盈的。
真相也的確如同任輕盈說的那樣,是他逼着她,沒有給她退路,最後活生生的把她逼到了自己的身邊。
司振玄正在和沈昊鬆探討下一步子品牌上市的問題,忽然間接到內線電話,舒旬繼續是探尋的口吻問他,“司董,有一位姓任的小姐,說想找您。我們的前臺擋了說需要預約,但她拿着您的個人名片,所以我們還是要諮詢下您。”
沈昊鬆勾脣笑了笑,將手裡頭的文件往桌上一擺,“找上門啦?要不要下去接她?”
“那麻煩你了。”司振玄想了想後回答,“你知道我不大方便。”
“有事兄弟服其勞。”沈昊鬆拍了拍司振玄的肩膀,“我不喜歡孟玫,不過任輕盈,我倒沒那麼討厭,還挺佩服。”
司振玄點點頭。
沈昊松下去接任輕盈,幾分鐘以後,任輕盈進來,但沈昊鬆沒有過來。
司振玄起身,將任輕盈扶到沙發上,“你特地到公司來做什麼?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任輕盈垂着眸子,眼神裡盡是惶恐和緊張,“振玄,我是爲昨天的事情來和你解釋的。”
昨天司振玄都沒有在別墅那邊停留,直接離開,任輕盈想到這裡就心慌,她和杜唯真的對話,他都聽見了吧?他會不會以爲她就是那種賤女人?
司振玄讓舒旬安排秘書送一杯白開水進來,自己則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皺了皺眉頭回答:“沒有,我只是臨時有事回來了。抱歉當時沒和你說。”
任輕盈不是很喜歡司振玄這種冷淡的態度,可是她也清楚,司振玄也不是一天這樣,他其實一直都這樣。
她始終覺着,自己於司振玄這裡是不同的,看着這男人英俊的面龐良久,任輕盈才略有些動情的垂首,“其實我一直覺着,我們再見面,有很多話都沒有說。你不知道,支撐我過了這十幾年的,就是之前的回憶,可是回來之後,我發現居然已經物是人非,你娶過妻子了,雖然已經離了婚,可你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司振玄其實是不知道怎麼和任輕盈敘舊?問這些年你過的好麼?那肯定是不好的,非但不好,簡直可以用悽慘來形容,這種碰一下就痛的話題,司振玄以爲,還是少說比較好。
他倒是沒想到任輕盈居然主動和他聊了起來,可他其實並不是很想說這些事情,想了想後回答:“十幾年的時間,總會有些改變。人不可能一輩子保持赤子之心,我是,你也是。”
任輕盈的上半身微微顫抖了下,“所以你還是看不起我的對不對?”
“沒有看得起看不起這種說法。”司振玄有點無奈,“輕盈,你永遠都是我的恩人,我不可能看不起你,而且,我也希望你幸福。”
任輕盈盯着司振玄的眼睛,似是想在其中尋找到什麼情緒,結果任輕盈在司振玄的脖子邊,看見了那一個非常深的牙印,瞬間臉色蒼白了下來。
這個牙印怎麼回事?一看……就是女人咬得。
顧安童?是顧安童麼?
任輕盈心裡掠過這樣的念頭,可她怎麼都不好意思問出口——準確來說,她並沒有立場。
雖然她已經回來,並且也已經和司振玄再見面,可她已經能感覺到,司振玄並不想和她再續前緣。
那時候兩個人都還年輕,所謂的交往真的就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現在再回首,曾經的快樂畫面早已經模糊不可見,清晰的反而是近幾年的痛苦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