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站在外頭等老闆娘拿藥,被風吹的渾身有些涼,她抱着胳膊看向黑天上的零散星星,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次來蓉城她腦子裡有太多的不明白,只是所有的不明白都在陸千麒爲她擋的那一槍上變得柔軟下來。
幸好沒事……幸好只是傷到胳膊。否則她都不知道要怎麼報答陸千麒的這份情意,可這行徑甚至已經撼動她原本就不大牢靠的心。
老闆娘拿來了藥,蘇黎接過後,千恩萬謝的推門回到這簡陋的小房間裡。
拖了個板凳坐到陸千麒身邊,看着那血糊糊的一片,蘇黎咬着牙用剪刀小心的把衣服給剪開,生怕扯痛陸千麒的傷口。
陸千麒微微閉着眼睛,沒去看她的動作,或者說他也是在借這個時間恢復元氣。
和蘇黎其實是一個想法,南城是他的地盤,而蓉城不是。當然,他也不會告訴蘇黎,其實就在蘇黎前腳剛走,周瑾已經帶人後腳包抄過來。
眼瞧着蘇黎那擔心到快要流淚的狀態,他決定繼續忍受下這破落房子的待遇,不告訴她眼下已經安全。
蘇黎抽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剪掉陸千麒的半截袖子,才抽出紙巾來稍微擦了下汗,輕聲說:“四爺我先給你上點酒精,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住啊。”
蘇黎腦子空空的將酒精湊到他的胳膊邊,一點點的往上面倒,她甚至都能感覺到這有多疼,因爲酒精剛觸及到陸千麒的皮膚,那隻胳膊就猛地震了下,他的牙關死咬卻又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在是子彈的擦傷,僅是皮肉傷,可就算是這樣,蘇黎的心也揪成一團,疼的厲害。
替陸千麒包紮完傷口後,她幾乎是立刻起身,衝到窗戶邊透氣,眼淚卻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從她嫁給陸正青開始,她就一直是在被算計,極少有真心對她好的人。
哪怕陸千麒心裡頭沒有她,可他終究是第一個爲她這樣做的男人。
“你哭什麼?”陸千麒淡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黎慌忙擦點眼淚,扭頭就看見這往日金貴的男人靠在那破舊的小牀上,不得不說這畫面狼狽的令她居然間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陸千麒略有點頭疼的看着蘇黎,蘇黎緊張的跑過來,小聲解釋:“就是覺着你難得會在這種屋子裡,這畫面有點……”
陸千麒頗爲危險的眯着眼睛,“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不了。不敢想了。”蘇黎慌忙擺着手,陸千麒生氣的樣子和他的身手她不是沒見識過,以前對他文雅出塵的認知早已經打翻到九霄雲外去了。
房間裡一時間沉默下來,片刻後蘇黎才鼓起勇氣問道:“四爺,你總該與我說說這次蓉城的事情,我總覺着全程都太蹊蹺。”
陸千麒微微挑眉,“哪裡蹊蹺。”
“你、你根本就不是爲了蓉城拍賣來的。”蘇黎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最後我想要看看那幅畫,這次拍賣你甚至根本不打算買下什麼。還有剛出拍賣會現場你就知道有人在跟着我們,你甚至提前就知道是針對我的……你說釣魚,釣的什麼魚。”
說到最後一句她的聲音又有些弱了,畢竟是針對她的,卻累到陸千麒受了傷,論情論理他沒丟下她已經是仁至義盡。
陸千麒微微擡了下胳膊,感覺不是很舒服便又放了下來,蘇黎趕緊跑回到他身邊,輕聲問:“沒事吧?疼不疼?”
陸千麒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隨口說了句,“這次釣魚的成果超乎想象,原本以爲應該是一大一小兩條魚,沒想到釣到兩條大魚。”
“嗯?”蘇黎沒料到陸千麒居然願意和自己說,不覺瞪大眼睛,認真的聽了下去。
其實陸千麒往日裡是不願意多說話,或者是現下里的環境影響,他也不像是往日的他,“你的能耐比我想象中要大,爲什麼,這都是誰教你的?”
話題怎麼拐回到她的身上,蘇黎那秀氣的眉毛一皺,手腕卻被陸千麒的單手拉住,身體也靠的非常近,近的雙脣都好像要貼到一塊,這狀態令她又不爭氣的紅了臉。
可惜陸千麒並不是要親她,低聲詢問,“你母親怎麼會那麼多東西?”
“我母親……”提到自己的母親,蘇黎纔回過神來,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她掙扎片刻還是閃爍其詞,“我母親從小不想讓我學的,我因爲太有興趣一直都偷偷跟在她旁邊看,看久了也就會了。至於其他的,我不想說。”
陸千麒見她並不想提太多當年的事情,也沒有強迫,而是鬆開她的手腕,靠回去,“年前,我送到國外的一批貨出了問題。”
那批貨其實是蘇黎現在的那家工藝品公司的一個大訂單,專門交付到法國的東方系列工藝品。
然而就是在那批貨裡,突然間被人舉報,說是藏有大批珍貴的國家文物。
文物和工藝品那就是兩個概念,工藝品出口那是正當業務,可是藏有文物那罪名可就大了,叫做走私文物。
這批貨被查扣下來後,幸而陸千麒手腕厲害,只是交付了一大筆錢,可他心裡頭也非常明白,恐怕公司裡有內殲,而且是專門針對他的。
正好這時候蘇黎也沒着落,陸千麒順手就把她安排到那家公司裡。貨物被查那件事始終是陸千麒心裡頭的一道坎,畢竟給公司造成了不好的影響,甚至還在以後出海關的時候,增加了檢查力度。
他要拔掉這個毒瘤,並且要牽出到底是誰算計他,蓉城一行就變成放長線釣大魚的過場。帶蘇黎過來倒是順便,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本事沒有顯山露水。
至於追殺過程的確是個意外,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想幹掉蘇黎。
看來蓉城的這一場博弈比想象中更要複雜,背後不僅僅是一家,甚至可能是好幾人聯手。
“想殺我的……是陸正青吧?”蘇黎猶豫着問了出來。
她現在和陸千麒走的這麼近,陸正青如果不想秘密被陸千麒提前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滅了她,那麼蓉城這次行程就是最好的下手時間。
陸千麒不置可否。
“那公司的內殲,難道是謝敏?”蘇黎張了張口,忽然間奇怪的問,“還、還是沈荷?”
蘇黎問完以後,自己才覺着不對,開始自言自語,“當時你說要來蓉城,謝敏是聽見的。所以你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對嘛?還有你當時特意把我空降過去,其實是爲了讓她生氣吃醋,然後徹底的倒戈過去?”
陸千麒意外的看向她,本來毫無表情的面容慢慢的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看的蘇黎的臉又開始不爭氣的紅了起來,她試圖起身,陸千麒一把拉住她的手,“倒是忽然間變聰明瞭。”
陸千麒都把事情說的那麼明白,如果她再想不透那就是真傻子。
蓉城這一趟居然會有這麼多的關節,如果一般人恐怕不會有這麼縝密的佈置,可偏偏陸千麒辦到了,他通過幾個人離開南城,就把隱藏在地底的事情揭到了檯面上,手段高明的令人無法想象。
蘇黎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倒是想起來進屋後還沒給陸千麒倒水,剛擡眼就撞到陸千麒的眸子,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居然浮起濃濃的情——欲,拉着她的動作也是越來越近。
蘇黎感覺到他完好的那隻右手直接探進她的T恤裡,下意識的就擋住陸千麒,“四爺,這裡太臭了!”
何止這個地方有點臭,陸千麒身上和她自己身上也都是汗,她甚至都不明白爲什麼受了傷的他居然還能有那種想法。
陸千麒對她是真的很好,好到她時常會錯以爲陸千麒喜歡她。
但是她現在也有點意識,陸千麒不是因爲喜歡她纔對她好,他是有種大男子主義的獨佔欲,他認爲她是他的。
可是除卻這層關係,他終究是要娶個類似於孟欣然那樣的女人在身邊,這是她從來不敢想象的。他是南城女人們心中的白月光,是祈望不到的那個角色,甚至是南城最有勢力最有威望的男人。
她這樣低微至塵埃的人,又怎麼敢去想那些多餘的事情。
經歷過生死考驗,蘇黎對陸千麒自然是異常信任,她甚至也有索性滿足了他的心願,可每每想到未來,她還是會猶豫。
幸好聽見她說“臭”,打消了陸千麒將她立刻推倒的念頭,蘇黎小聲的說:“如果四爺一定想要我不會拒絕,但是……”
“但是”二字剛剛出口,門就忽然間被撞開,容喬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與他上回翩翩君子的造型簡直是形同兩人,“喲,二位這是想在這裡來一發麼?”
蘇黎瞬間顫抖了下,將陸千麒的手從衣服里拉了出來,退到牆邊緊張的看着容喬,“容少您怎麼過來了。”
“沒我給你們幫忙,他會跑的那麼快?”容喬譏誚的笑了笑,“這真是在蓉城撞見,不然我真想給陸四爺來一梭子暗槍。”
陸千麒坦然的攤手,“所以你應該感謝自己這次的出手,否則回去我第一個收拾你。”
容喬正色,“那我先應該把你消滅在蓉城的土地上。”
蘇黎尷尬的在旁邊問了句,“既然已經解決了,你們真的要在這裡繼續說下去麼?”
她絕對不認爲陸千麒是願意在這裡睡一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