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是個掠奪性的男人,時至今日他也沒覺得自己曾經對蘇尋有多大的傷害。
他理所當然的認爲自己看中的女人肯定是要想辦法留在身邊的,不論用什麼辦法。他深深的看了女人一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現在你竟然說我狠心,那你有沒有想過我這麼狠心到底是誰造成的?”蘇尋又繼續說道,聲音接近嘶啞。
一些事情不提起還好,不提起潛意識當中以爲自己已經忘了,可是一提起來,心裡還是有個傷口會鈍鈍的痛。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是永遠沒有辦法抹去的。
女人的話將周新刺激到了,看着蘇尋哭泣的那張臉男人就覺得無比的煩躁,他拿出一根菸徑自點燃了,絲毫也沒顧忌沙發上坐着的女人正懷着孕。
蘇尋說完最後一句便沒再出聲了,兩個人接下來的沉默。
蘇尋想向周新解釋,可是那男人根本不同,話說多了只會讓情況越來越遭。
周新已經給蘇尋定義爲一個沒有良心的女人,說多了也只會讓自己煩躁。
他爲什麼就看中了這麼一個沒有良心的女人,她能狠心說出自己不要孩子的話他竟還是不能放她走。
周新一直以爲這只是習慣,習慣了蘇尋在自己身邊,習慣自己不再換女人。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潛移默化的相處中他也會動心,會動情。
“你說吧,你要多少錢?”良久之後周新才淡淡開口,一支菸已被他吸完,最後一個菸圈在空中緩緩的飄散。
蘇尋聞言霍然擡頭,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男人剛剛問她要多少錢?
她呆在他身旁這麼長時間用過他的一分錢了麼?
“你什麼意思?”蘇尋站起身來紅着眼睛嚴肅的朝男人問了一句,語氣裡有弄弄的失望。
“你要多少錢才肯把孩子生下來。”周新看了女人一眼又重複說了句,順便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支票本扔在蘇尋面前。
支票上金額的位置還是空白的,是留給蘇尋自己填的。男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蘇尋要多少錢他都可以滿足,只要她把孩子生下來。
看着男人的動作,蘇尋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苦笑,支票放在她跟前她動也沒動。
“那你說說,我值多少錢,我的孩子又值多少錢?”蘇尋向着周新發問,語氣咄咄逼人。
“你的女人不是很多麼,隨便一個女人的身份都比我高貴,像我這樣的人生出的孩子只是賤命一條,你又何必纏着我不放呢?”蘇尋一字一頓的說着。
這樣的場景何其相似,記得當初在“空港”裡走錯了地方,就是那一夜男人強行奪走了她的處子之身,次日醒來,那人也是這樣毫不留情的將支票砸在她的腳邊。
那個時候蘇尋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人狠狠的踩在腳下,可是現在,她要平靜的多。
跟男人相處這麼久一來,一點一點的棱角終於被磨平,她不知道自己在周新面前還有沒有尊嚴。
“在你身邊那些痛苦的日子我一點也不想再提起,你知道麼,沈素當初在醫院裡打了一巴掌就是以爲我懷孕了,那個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我真的有孩子了,你到底會怎麼樣,現在……”蘇尋繼續慢慢的說着,一句一句都是她的心聲。
“夠了……”可是一句話沒有說完便被男人嚴厲的打斷了。
“蘇尋,你永遠都只會記住你自己想記住的,你沒有心你知道麼?”男人低聲的說着,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蘇尋,“今晚的你,讓我很失望。”男人說罷便轉身出門了。
房門被他用力的帶上,轉身出去的時候男人身上帶着很重的戾氣。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蘇尋終於無力的倒在了沙發上,眼淚爬滿了整個臉龐。
她的生活終於還是被自己搞的一團亂了。
睜着眼睛看着華美的天花板,蘇尋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變冷,一顆心都是涼的,身體又怎會變暖。
周新最後那句話不斷在腦海裡重複,男人說她永遠只記住自己想記的,是對他的恨麼?
愛也好,恨也罷,他們之間已經說不清楚了。
濃郁的孤獨將蘇尋層層包圍,周新走後一夜未歸,蘇尋也一夜未眠。她就蜷縮着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一晚,從未覺得一晚上會是如此的長。
直到第二天張嫂過來敲門喊蘇尋出來用早餐她才驚覺天已大亮,她疑惑長長的一晚她爲什麼沒凍僵。
開了門她像遊魂一樣站在門邊。
“張嫂……”蘇尋張嘴訥訥的喊了句,發現聲音沙啞的說不出話。
張嫂看到蘇尋憔悴的神情心中便有不好的預感,“出來吃飯吧,少爺也喊出來吧!”她說着便伸手去拉蘇尋的手,發現她的手是如此的涼。
“他昨晚上不在。”蘇尋有氣無力的答道,擡起腳機械性的便往前走。
張嫂聞言吃驚,少爺昨天白天不是很早就回了麼,晚上竟然一整夜都沒回。
“你怎麼回事,手怎麼這麼涼?”張嫂摸着蘇尋的手疑惑的問了句,“肚子裡有孩子了,要當媽媽的人要學會照顧自己。”那人自顧自的說着。
蘇尋只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抽空一般,沉默的往前走着,一句話也不想說。
熱熱的稀飯擱在面前,她也是機械性的張口吃,整個人的狀態就像一個破布娃娃一般,憔悴的另人心疼。
張嫂估摸着那兩個人又發生了什麼事,少爺也真是的,明知道蘇小姐懷着孕還讓她這樣傷心,孕婦情緒不好是會影響寶寶的。
不過看着蘇尋能吃東西,她好歹也放心了一大截,大人再怎麼不開心都要管好肚子裡的小的。
蘇尋只喝了一小碗的粥便吃不下去,吃了一點東西才覺得自己身體變暖和了些。此時才感覺到鋪天蓋地的睏意朝自己涌來,眼皮累的都快要睜不開了。
她想了一整晚上,有些事也想通了。
很多事情既然發生了就沒有再回轉的餘地,反抗不了的話就要嘗試着去接受。
既然決定了要好好的照顧肚子裡的寶寶,昨天的那些事蘇尋打算忘記,徹底的忘記。
生活總是往前看的,人沒有辦法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中。
回到房裡之後她便縮在被子裡睡着了,累極的時候入睡總是特別快。
睡着之後蘇尋覺察不到任何聲響,然後做了一個夢。
夢境是在一個草地上,綠草如茵的地面上鋪着一塊格子布,布上面擺滿了食物,蘇尋自己正跪坐在上面擺弄着餐具。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有個鞦韆,一個三四歲的小男人坐在鞦韆上一個愉快的玩耍。
過了一會兒蘇尋轉過頭去向那個男孩喊了一聲,應該喊的是他的名字,可是夢境中的蘇尋喊的什麼自己也沒聽清。
那小孩聞言脆生生的答了一句,靈活的跳下鞦韆就朝着蘇尋這邊奔過來。
“媽咪……”他一邊跑一邊喊,兩隻手像小翅膀一樣張開朝蘇尋飛來。
蘇尋被小孩那聲稱呼叫的一怔,孩子,那個小孩竟然是她的孩子。
“媽咪,抱抱……”那個孩子又看着蘇尋說了一聲,臉上綻放出花兒一般的笑容。
在夢中蘇尋看着自己從格子布上站起來,輕輕的將那個天使一樣的孩子抱起。
“寶貝,親親……”說着便在男孩粉嫩的臉上狠狠的親了一記。
美好的夢境讓蘇尋不願意醒來,她一直縮在牀上沉睡,越睡越沉。
周新的第二天上午纔回的,昨夜出去喝了一夜的酒,陪他喝酒的是路徵,跟他同病相憐的男人。
兩個人各自喝着自己的酒,各自解着自己的愁,一晃悠天竟然亮了。
周新次日回來的時候身上有些狼狽,襯衫皺巴巴的,下頜冒出了青青的胡茬,身上還有股淡淡的酒氣,只是人還沒醉,意識非常清醒。
昨夜跟蘇尋的談話令周新很不開心,冷靜了一晚上,再次回來的時候他也想要了該怎麼面對那個固執的女人。
孩子是一定要留下的,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周新進屋的時候張嫂正在打掃大廳,看着周新進來她竟像是鬆了口氣般。
“少爺,你總算是回來了。”張嫂放下吸塵器向着周新說道,“蘇小姐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好。”
周新臉色沉了沉,“她怎麼了?”
昨天走的時候女人還倒在沙發上哭,可想而知她情緒不會好到哪去。
“精神不好,看起來有些憔悴,還關在房裡呢!”張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間,意思是讓周新進去看一下。
“早上吃過沒有?”周新朝着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問了句。
“吃了,吃完就進了房間。”張嫂如實的回到,現在還不知道在房間裡幹嘛。
周新沒再回話,擡步便向前走去。
他沒有直接回蘇尋待的那間房,而是轉身朝樓上走,去了自己二樓的書房,再下來時手上拿着一分文件。
帶着那份文件男人輕輕的走進了房間。
進去的時候房間裡靜悄悄的,周新看着牀上鼓起來小小的一團便知道蘇尋正在睡覺,那女人睡覺一向喜歡將自己的頭半掩在被子裡,站在周新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她的臉。
一聲低低的嘆息從男人嘴裡溢出,周新害怕蘇尋將自己捂的太嚴實了透不過氣想給她拉拉被子。
走過去竟發現蘇尋嘴上勾着淺淺的笑,笑的溫婉之極。看着女人睡夢中的笑容周新埋在心中的陰鬱立即消失全無,真不知道這女人什麼構造,走的時候哭的撕心裂肺,現在睡着了還能笑的那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