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蘭原本以爲這婦人只是靠着秦安過日子,倘若有了更好的日子,定會離開秦安。
現在看來她怕是真心待秦安。
有幾個婦人能說爲相公去死。
別說爲了相公,就是爲了爹孃怕是也得猶豫害怕。
“他若是護着你們,倒是日子不難。”
不過人是善變的,歡喜的時候是歡喜,不歡喜的時候比誰都絕情,
她自來見過不少。
蘇嫣明白她的提醒,她信秦安會一直護着這個家,他和她都知道這個家像如今這樣有多麼來之不易。
他和她自小就是沒人疼愛,比誰都清楚有個人知冷知熱有多難得。
“我們會過好日子。”
耽誤一會,街上賣東西的又少了一些,蘇嫣也不買那些菜,往豬肉攤子去,“大叔,要五斤肥肉,稍微有遍點瘦肉那種。”
“你家那口子要回來了?”大叔跟她熟,平日裡買肉都是那漢子來,這些日子沒來就知道怕是出遠門。
蘇嫣下意識露出笑容,“應該是,大叔,還有豬蹄沒,我要兩個。”
“這兒沒有,家裡還有,今個太冷,沒拿多少出來,你要的話我這就去拿,”大叔說完見她點頭,就放下刀往家裡邊跑。
這會寒風冷冽,吹在臉上格外生疼,蘇嫣擡手捂着臉,突然身後有腳步聲靠近,還沒來得及看是誰買肉,身上就多了一件斗篷。
“出來咋不多穿點。”
漢子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蘇嫣扭頭就看見他繃着的一張臉,眉眼可見的歡喜,“回來了啊,我就猜到你今個該到家了。”
“瘦了點,等我買完肉就回家給你做紅燒肉,旁邊有面鋪你去吃點。”
說完她就對着面鋪的大嬸道:“嬸子,煮三兩的羊肉面。”
大嬸笑呵呵應了。
蘇嫣示意秦安過去吃,“我稱了肉就過來。”
“不急。”
秦安伸出手給她帶帽子,隨即將她攬在懷裡,一下子就暖和不少。
大概是有些日子沒見了,兩人巴不得盯着對方,到最後蘇嫣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相公,你看見團團沒,又長胖了。”
還敢找了奶孃,她的奶都不夠孩子吃,那孩子跟他爹一樣一頓吃得多。
奶孃都說是她見過吃奶最兇的。
“沒看。”秦安一回家沒看見媳婦,問翠姐後就拿着斗篷出來了。
狗蛋他娘都說有了閨女後,江財福回家就惦記閨女了,秦安似乎什麼時候回來第一時間就是惦記她這個媳婦。
蘇嫣握着他有些冰冷粗糙的大手,來回搓了幾下,“怎麼沒戴手套,走時我給你裝了兩副。”
“在家戴,幹活容易弄髒。”秦安捨不得拿手套幹活,那是媳婦給他做的兔毛手套。
蘇嫣自然知道他在想啥,忍不住嗔他一眼,小聲道:“這捨不得,那捨不得,東西就是要用的。”
這時,大叔提着兩根豬蹄過來,看見高大的漢子,“剛纔還說你呢,這會就回來了,你看你媳婦對你多好,又是買肉又是買豬蹄。”
那邊的大嬸吆喝一聲,“妹子,面好了。”
“好,馬上過來。”蘇嫣付了豬肉的銀錢,兩人就去麪館。
秦安夾了一片羊肉喂媳婦,蘇嫣張嘴吃下道:“你快吃吧,我吃飽的,早上和翠姐吃的面塊,都吃撐了。”
秦安也沒說啥,低頭幾口就開始吃麪,他吃得快,沒幾下就吃完,蘇嫣想着他沒吃飽,又讓大嬸給他加了一兩。
吃完兩人就在大雪下回家,孩子估計醒來不見娘,這會正扯着嗓哭,一聲比一聲大。
蘇嫣連忙跑進房,從翠姐手裡接過孩子,“娘在,乖,別哭了。”說話間熟練的拍了幾下,孩子頓時就不哭了。
秦安走進來看着確實長胖不少的孩子,他伸手接過來,團團扯着嗓門又開始哭。
他微微輕晃,“別哭,你太重了,你娘抱着累。”
蘇嫣忍不住樂呵一聲,不過這會也沒空顧及孩子,她要去給自家漢子做頓好吃的。
在外忙活了這麼久,回家連頓熱飯都沒吃上。
“跟爹爹玩,娘去做飯,翠姐,你幫我燒一下火。”說完就出去了。
秦安哄了一會,孩子就不哭了,他伸手逗他,頓時咧着沒牙齒的嘴笑。
糙漢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坐在凳子上低聲道:“聽話,不要折磨你娘,不然我要兇你。”
孩子非得蘇嫣抱着纔不哭就很累,一天到晚忙事又帶孩子就更累,到時候會吃不消。
他買婆子就是爲了能幫忙帶孩子,讓媳婦稍微輕鬆點。
秦川柏不知道他在說啥,只是睜着大眼睛盯着他,然後小手抓着他的手指,張嘴就去含。
過了一會,冰冷的院子瀰漫着各種菜香味,院子裡的雪似乎都香了。
蘇嫣單獨裝了一份給翠蘭,“給隔壁送過去。”
翠蘭端着就往隔壁去,很快又回來,“隔壁給的葡萄。”
蘇嫣看了一眼,拿帕子端甑子,“嗯,洗出來等會飯後吃。”
……
秦安吃過飯後沒多久就回房睡覺,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蘇嫣怕孩子吵着他,晚上跟着翠姐擠着睡了一晚。
辰時過後,她坐在堂屋給工人們裝工錢,要看就是年節,得提前給他們發工錢。
想着今年是一家三口的第一個年節,她也不想忙着鋪子的事,就打算今個發完工錢就年節過後開鋪子。
裝到一半,秦安就睡醒出來了,她擡頭道:“鍋裡溫着的飯,水也溫着的,別用冷水洗臉。”
“洗了臉回屋擦一下臉膏。”
秦安“嗯”了一聲,轉身去廚房,過了一會端着飯菜過來,坐在她的旁邊,目光看着她手腳麻利的算工錢。
他眸子柔和,下意識湊過去親上一下,蘇嫣頓時就忘記數到多少文了,“相公,你看你,我數大半天又得重新數。”
她笑盈盈的又重新數,秦安沒有再打岔,吃完飯菜後就過來幫忙。
兩人弄好後,已經快午時了,等午時過後,兩人才去鋪子,這會還有一兩桌在吃飯。
再等了大半個時辰人才走完,蘇嫣示意鋪子裡的幫工都過來,“今個幹完就年節過後再來,初五開鋪子。”
“工錢今個發,每個人多發兩個工錢,就當過年節我們的一點心意。”
頓時幫工們眼睛一亮,都有些笑得合不攏嘴,大概還是第一次遇見過年節多發兩個月工錢的東家。
蘇嫣也沒再多說,挨個給他們發了工錢,落到孫阿爺的時候發現他精神不太好,等人散了,她問道:“孫阿爺你不舒服嗎?”
孫老頭子自個的身體自個知道,他是老了,他不放心的看着怪怪練字的孫子,“東家,能不能上閣樓說話?”
蘇嫣點頭,帶着他上閣樓,一進個屋子,孫老頭子就踉踉蹌蹌的跪下,“東家,我這身子骨怕是熬不了多久,本就這幾天幹完活就跟你說。”
他從懷裡拿出一袋銀錢給蘇嫣,“這是我攢的銀錢,有三兩多,能不能麻煩東家養一下二蛋,不用讓他念書,就給他口飯吃,讓他長到十四五歲,能幹活了你們就不用管他了。”說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想把孫子帶大,他不放心,但身體已經不行了,這幾日總是早上醒不來,醒來就是頭暈。
蘇嫣和秦安對視一眼,蘇嫣要不是自個還有麻煩事,這個孩子就接過來,日後陪着團團玩也有個伴。
如今接過來倒是害了這孩子。
不過孫阿爺也沒個親戚,這孩子她不接,怕是也沒啥過活路,“銀錢你先自個放着用,二蛋我就讓他在鋪子裡,鋪子有他吃飯的地方。”
說話間秦安將孫阿爺扶起來。
孫阿爺堅持把銀錢給她,他怕萬一有個啥,銀錢放在他身上被人偷了撿了,二蛋咋辦。
“我身上還有些,東家你們是個好人,我知道這事很爲難你們,我……也沒有法子……”說完就哭了起來。
蘇嫣安撫道:“阿爺,你別多想,這事也沒啥,就當二蛋養在鋪子裡給我們打雜,他還是很聽話。”
好一會才安撫好孫阿爺,蘇嫣見他身體不好就沒讓他下午繼續幹活,讓秦安送他和二蛋回那邊鋪子休息。
狗蛋他娘看着孫阿爺上閣樓,對着蘇嫣湊近小聲道:“孫阿爺怕是沒幾天活頭了,哎。”
她停頓了一下,“要不讓他們出去住吧,萬一死在鋪子……”
蘇嫣打斷了她的話,小聲道:“大姐,生老病死沒啥忌諱,我知道你爲我好,但這個天讓他們出去住就是讓他們死。”
狗蛋他娘看了她一眼,嘆道:“你就是心太好了。”
這種情況只要是做生意的就不會讓人繼續住下去,蘇嫣倒不是心太好,就是人總有個難處。
她從鋪子出來,小聲給秦安商量,“你看讓孫阿姨繼續住在鋪子,還是另外找屋子給他們住?”
“繼續住吧,天天有人看着。”秦安低沉道。
蘇嫣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隨後摟着他的手臂又道:“家裡沒個幫襯的人真的挺難的。”
秦安以爲她在擔心她老後怎麼辦,認真道:“媳婦,我會死在你後面。”
埋好後,他才安安心心去死。
他埋不埋都沒啥,他在山裡待慣了,不怕。
媳婦沒“家”會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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