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市上京區晴明神社之中,劉燁正站在一塊毫不起眼的小石臺前,伸手撫摸着這塊石臺上的鮮紅五角星符文。
他剛剛輕輕的撫摩了一陣,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個頗爲蒼老的聲音用日語說道:“抱歉,這個東西是不能這樣用手觸摸的!”
劉燁頭也不回,用具有濃重關東口音的日本話說道:“是麼?是怕我釋放這塊石頭裡面封印的妖怪麼?”
說着,劉燁回過頭去,微微的笑着,臉上的笑容和善得簡直人畜無害。
站在劉燁跟前的是一個個頭頗矮的老人,這個老人大約一米六左右,身穿着一件最爲普通的褐色日本男子和服,這個老人兩條眉毛又白又長,臉上的皮膚老得如同縱橫的溝壑,看起來像是已經一百多歲的樣子,他微微駝着背,拄着一根柺杖,一隻手背在身後,同樣也滿臉笑容的看着劉燁。
老人認真的看了一眼劉燁後,他呵呵笑了起來:“你是從關東來的吧?聽你的口音像是從那裡來的呢!這塊石頭可沒有封印什麼妖怪,你可能在哪裡聽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故事吧?”
劉燁呵呵笑道:“是麼,可我怎麼是聽說玉藻前是封印在這裡呢?”
這個老人昏黃的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厲芒,但這只是一瞬即逝,他很快便又笑道:“這你可就錯了!玉藻前可是被封印在殺生石之中呢,而且早在室町時代就被玄翁和尚引天雷將石頭劈成了兩截,雖然殺生石的石頭還在,可玉藻前的魂魄也早就被玄翁和尚劈得灰飛煙滅啦!哈哈,這個故事,小孩子都知道呢!”
劉燁也跟老人一起哈哈笑了起來,他笑吟吟的說道:“是麼?可我當年在關東櫪木縣那須郡那須町卻並沒有在殺生石上面找到半點雷劈的痕跡啊!”
老人呵呵笑道:“將近一千年過去了,哪裡還能找到這些痕跡?”
劉燁搖頭笑道:“那可不一定,要想消滅天機玄狐的魂魄,用普通的天雷是沒用的,只有最強大的九天神宵雷才能夠將她的魂魄劈散!而一旦九天神宵雷落下來,別說石頭,就算是山川大海也好化爲灰燼粉末,哪裡還會有什麼殺生石的存在?”
這老人眼鏡微微一眯,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可聲音卻慢慢變冷,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誰?”
劉燁輕嘆了一口氣,反而側過身,伸出手在石臺上的五角星符文上輕輕撫摩着,他低聲嘆道:“我當年也以爲天機玄狐的魂魄是被關在殺生石之中,所以我在關東秘密探訪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我發現,殺生石只不過是普通的石頭而已,可偏偏這塊石頭附近卻又一直殘留着若隱若現的狐妖氣息。於是我當時就明白了:天機玄狐曾經的確被封印在那裡,但由於天機玄狐被封印的時候依舊具有強大的妖力,任何靠近她的生物都將被她吸取生命以回覆她的法力。”
劉燁微微笑着繼續說道:“也正因爲這樣,日本修行界知道他們不能再這樣將殺生石至於不顧,這樣不管的話,遲早有一天會讓天機玄狐吸滿足夠的生命,回覆力量破石而出。所以,你們想到了一個李代桃僵的辦法,讓玄翁和尚出面,以天雷的噱頭將一塊並無天機玄狐魂魄的石頭劈開,然後將這塊被劈開的石頭替換了原本封印天機玄狐的石頭……也就是我跟前這塊石頭!“
說着,劉燁扭過頭看向身後的老人:“我說得對麼?土御門宿謙大人?又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爲安倍宿謙大人?”
安倍宿謙臉上無比的凝重嚴肅,他目光如電的盯着劉燁,緩緩的說道:“你是哪門哪派的?爲什麼到這裡來說這樣一番話?你既然知道這些,就應該知道這塊石頭是不祥之物,應該速速離開!”
劉燁呵呵笑道:“真的是不祥之物麼?”
安倍宿謙見劉燁一口地道的關東腔,神態言行又與日本人無異,而日本修行界的關東派是非常有名的一股勢力,在當初圍剿天機玄狐的戰鬥中,關東派就是衝在最前面的修行者。
劉燁雖然說的話古怪詭異了一點,甚至連玉藻前的真身來歷都知道,但看得出他應該是一個很有來頭的修行人,因此安倍宿謙先入爲主的將劉燁當成了日本關東地區的修行人。
對於玉藻前這個人,日本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玉藻前在日本修行界更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但極少有修行人知道玉藻前便是天機玄狐,只有當初參與過圍剿的日本修行門派才知道這極爲隱秘的事情。
在鳥羽天皇時代,天機玄狐化名爲玉藻前潛伏在天皇身邊,後來被安倍泰親發現,鳥羽天皇一怒之下派出手下得意愛將三浦介義明和上總介廣常以及日本當時最強的陰陽師安倍泰親,並組織了八萬大軍在那須野對天機玄狐進行圍剿。
這一場大戰載入日本史冊,曠古爍今,空前絕後,在日本即便是大規模的會戰也極少有人數能接近十萬的戰爭,可這八萬精兵卻用來圍剿一個只殘餘了一魂二魄的天機玄狐!
可以說,在日本所有的歷史中,從來沒有一個妖魔能夠享受如此“待遇”!
也正是這一戰,玉藻前的大名聲震日本朝野,爲世人所流傳,而天機玄狐的名字從此在日本修行界談狐色變!
在安倍宿謙看來,劉燁既然知道這件事,日語又說得如此流利,想必是日本哪個大修行閥門的後代,得知了天機玄狐的下落,好奇之下前來看個究竟,這種事情也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可安倍宿謙哪裡知道,劉燁自己就是天機玄狐的晚輩,更是一個恐怖的八尾地狐!
劉燁在修煉到八尾地狐之後,渾身妖氣早已經收斂得乾乾淨淨,與常人毫無差異,是以即便是修爲高超的安倍宿謙也看不出劉燁的真實身份。
安倍宿謙面容凝重的說道:“怎麼就不是不祥之物了?當初將天機玄狐封印在這塊石頭中的時候,任何靠近她的生物都會被她吸取生命而死!後來還是我們安倍家族幾代人捨棄性命製造了這個封魔符印,這纔將她徹底封在這個地方!我們安倍家族祖祖代代守在這裡,已經有三十多代人了!我勸你還是離它遠一點的好!”
劉燁目光憐憫同情的看着跟前的石頭,他體內的真元開始悄無聲息的流淌了起來,他手指按在五角星符文上,忽然驚訝的說道:“呀,這裡有一條裂紋呢!”
安倍宿謙一愣,忍不住呵斥道:“胡說八道!這個符印具有極強的封魔力量,怎麼可能會有裂紋!”
劉燁卻說道:“不信?那你自己來看!”說完他自己讓開到了一邊。
安倍宿謙仔細的看了劉燁一眼,半信半疑的向前走了幾步,凝目看了一眼,他見這石臺上毫髮無損,哪裡有什麼裂隙存在?
安倍宿謙剛一愣,很快便覺得身後一陣勁風傳來,背後的毛孔突然一炸,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飛快襲來!
安倍宿謙下意識便向旁邊一閃,可誰料他躲過了這一擊,很快對方又如影隨形的一擊撲面而來。
安倍宿謙只見眼前白茫茫一片,一個巨大無比的白色物體向自己掃來,他身子頓時被掃得橫飛了出去。
安倍宿謙身爲安倍家族的老者,本身並不是很擅長戰鬥的陰陽師,而安倍家族最強的幾個人有兩個正在東京,兩個正在高野山,安倍宿謙是留守的最弱的一個。
儘管知道這塊石臺的重要,但再重要的東西守護了將近千年後,警惕性總會下降的,再說了,誰敢在比睿神山的附近放肆?誰敢在晴明神社放肆?
守護了這塊封印石近千年的安倍家族哪裡想得到會有人在這個時間點上趁虛而入,再加上劉燁悉心準備,將關東人的口音和舉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讓安倍宿謙有了先入爲主的想法,這一下劉燁猛地暴起偷襲,哪裡有不得手的道理?
安倍宿謙的身子猛的被砸了出去,他瘦弱的身子猛的一下摔進了一個風俗小吃店中,如同炮彈一般的身形激盪得門口的簾子都飄了起來,房間裡面傳來一陣叮令哐啷以及大呼小叫的聲音。
但很快安倍宿謙便又瞬間從裡面衝了回來,渾身繚繞着黑色的氣息,他口角溢出鮮血,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前的劉燁,怒喝道:“你到底是誰!”
劉燁喉嚨裡面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他呵呵笑着,身後飛快的長出一條又一條雪白而巨大的尾巴,這些白色的尾巴皮毛光滑,在光線中折射出一股詭異而妖豔的美感。
安倍宿謙眼中瞳孔猛的收縮:“九尾狐妖!!”
九尾狐妖在日本修行界實在是太有名了,以至於安倍宿謙看見劉燁身後的狐狸尾巴時,腦海中第一個躥出來的念頭便是這個。
但他很快便發現,這個狐妖背後只有八條尾巴!
“還好不是九尾!”安倍宿謙心中稍微一定,他飛快的看了一眼四周,卻見這晴明神社附近的遊人旅客們,以及風俗小店中的老闆員工們都被眼前這一幕場景驚得癡癡呆呆的站在原地,彷彿嚇得傻了,半晌回不過神來。
安倍宿謙一聲大喝:“快跑,還愣着幹什麼!”
他話音剛落,劉燁身後的尾巴便猛的一掃,又一次瞬間將分神的安倍宿謙掃得橫飛了出去,這一次他的身形重重的撞在了牆壁上,一下將牆壁撞出一個大窟窿。
劉燁不屑的看了一眼安倍宿謙,冷哼一聲:“目睹這一刻吧!”
說着,他回過身,翻手便是一掌朝着身前深深烙刻着紅色五角星符文的石臺拍去!
“住手!”就在劉燁手掌即將拍落的時候,安倍宿謙強忍着劇痛在廢墟中支起身子,飛快的朝着劉燁扔出了一張五角星符文。
這張五角星符文扔在半空中便飛快幻化成一個兇猛的式鬼,頭生獨角,嘴露獠牙,滿臉猙獰的朝着劉燁撲去。
劉燁回頭看了這式鬼一眼,目光居高臨下,充滿了諷刺和嘲弄:“就憑這個也想阻止我?”說完,他渾身飛快的長出白色狐毛,瞬間露出狐狸真身。
劉燁真身高達三米多高,就像一頭巨獸一樣怒視着眼前的式鬼,他一張口,露出血盆大吼,嚎的一聲怒吼,僅憑聲波衝擊便將這式鬼震得四分五裂,甚至安倍宿謙的身子都被震得再一次飛了出去。
此時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劉燁了,他轉身一腳重重的踩在了這塊石臺上,轟隆一聲將這塊石臺硬生生踩出了一道裂紋!
“咔嚓”一聲響,五角星符文中飛快泄漏出一絲若隱若無的金色氣息,很快這一絲金色氣息越涌越多,漸漸的變成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的不規則霧狀氣體。
這一片金色雲霧中閃動着一個又一個的畫面,成千上萬的士兵吶喊着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山頂上衝去;身穿着日本將軍盔甲的三浦介義明和上總介廣常在後方鎮定自若的指揮調度大軍;數不清的日本修行人前仆後繼的向一個嬌弱的身影衝去;日本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泰親飛快的唸誦着咒語,刻畫着五角星符文。
這些畫面如同走馬燈一樣飛快閃動,直到最後定格成一個畫面。
這個畫面中一個渾身綻放着金光的女子立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這個女子背對着畫面,身後有九條極長的金色狐尾,每一條狐尾都浸泡在鮮血的海洋之中,數不清的已經死去的日本武士手持滿是符文的武士刀紮在她的狐尾上,硬生生將她釘在了原地。
這個女子身中無數利箭,身形被密密麻麻的死去的日本武士所纏住,她面對着潮水一般的敵人,面對着前仆後繼的日本修行界高手,依舊發出一聲不屈的驚天動地的怒吼聲:“我乃天機玄狐,誰能擋我!!”
轟隆一聲巨響,這個畫面瞬間粉碎,金粉飄散,只剩下一記清晰的大喝聲迴盪在日本京都市的上空:我乃天機玄狐,誰能擋我!!!
這一刻,京都市許多的日本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但這個聲音是漢語發音,他們自然是聽不懂的,即便有聽得懂中文的,他們也同樣也四周的行人一樣,茫然的擡起頭來,看着天空,渾然不知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倍宿謙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慄顫抖了起來,他一臉恐懼絕望的顫聲道:“天神啊……天機玄狐復生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