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玄狐一番殺戮後,沒有再去主動找日本修行界的麻煩,反而當着日本修行界的面,繼續大搖大擺的在雷雲裡面穿梭來去,似乎依舊不滿意自己現在的法力狀況,在不停的吸取着天威之力。
日本修行界看在眼裡,一個個心驚膽戰,卻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他們只能祈禱日本修行界的各派高手都快點齊聚,另外祈禱安倍直前和橘稚子能夠早點說動中華修行界,派人前來支援。
日本修行界對於中華修行界的感觀十分的微妙,神道教以及淨土真宗的僧兵大多持輕視態度,前者是因爲神道教雖然本身是日本土生土長的宗教,但是千百年來,中華文化傳到日本,神道教就融合了中華的佛教、道教以及儒教,堪稱三教合一,再結合日本自己的特點而形成的特有的宗教。
自從明代以後,日本逐漸尋求擺脫中華文化的影響,明治維新以後更是宣佈脫亞入歐,徹底不認中華這個老大哥,神道教作爲主流宗教更是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去中國化”運動,欲先去除一個民族的文化影響,必先篡改歷史,輕視對方。
而淨土真宗的僧兵則是因爲近百年來與中華修行界多次交戰後,認爲中華修行人大多很慫,找上門去的時候,基本上頂級高手個個閉關,敢來挑戰的卻又大多打不過。這使得他們養成了對話的強烈輕視態度。
但同樣,神道教和佛教中也有對華親密以及認同的一批人,這批人幾乎每年都來中國尋根訪祖,朝拜燒香,他們認爲中日修行界一衣帶水,不管以前恩怨如何深重,但是兩國文化實在太過於緊密,難分彼此,尤其是佛教修行人大多將中華認爲是他們的佛法起源之國,對中華佛家的修行門派大多持尊敬肯定態度。
橘稚子便是神道教和佛教的一個綜合性產物,她是神道教中的修行人,但生長在高野山下,以前在其師父的教誨下,認爲中華修行界沒有高手,因此不免有許多輕視之意,可採蓮大會之後,橘稚子被李雲東一掌嚇哭,回去以後又遇到自己的奶奶橘鶴子開導,這纔對中華修行界肅然起敬。
原來中華修行界有高手,而且還不止一個啊!原來不僅李雲東是大高手,當年的王遠山也這樣的強啊!
橘稚子雖然年幼,可也算早熟,知道自己肩膀上這一次擔子有多重,自然不敢怠慢,心中既懷着敬畏又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便踏上了旅途。
尤其是她的母親橘雅子被李雲東擊敗後,一蹶不振,自動讓出了橘氏家族的族長一位,重新將族長交還到了自己的母親橘鶴子的手中,而橘鶴子是典型的親華派,自然也將她極爲看重的橘稚子帶成了親華派中的親華派。
但橘稚子再怎麼親華,她也是不會有過多的表現出來的,因爲跟她同行的還有安倍家族的安倍直前。
論身份地位,安倍直前絲毫不在她之下,論年紀更是比她年長,而且日本是男尊女卑的社會結構,女人地位低下,是男性的附庸,儘管在修行界,橘氏家族向來以強勢聞名,但橘稚子畢竟年幼,出了國門以後,便下意識的處處以安倍直前爲尊,讓他拿主意,自己只在旁邊緊緊跟隨。
安倍直前剛剛喪父,換做其他一個少年人,早就頹廢得整天以淚洗面了,可他卻只是整天紅着眼眶,沉着面孔,眼中滿是堅毅與仇恨,他不像橘稚子,曾經來過中華,見識過中華修行界的頂尖高手,更曾經與轉世明王交過手,知道他的厲害恐怖之處。
在安倍直前看來,那個比他只大幾歲的年輕人,未必就有傳說中的那樣厲害,只是伊勢神光、葛西光義再三交代,讓他一定要去將李雲東請來,他這才半信半疑而來。
安倍直前和橘稚子這一次前往中華,行蹤低調,兩人都穿着普通人的衣服,男的沒有穿袖袍寬大,長裙迤地的陰陽袍,更沒有戴一根柴似的陰陽帽;女的也沒有穿美輪美奐的和服,兩人看起來倒與中國人沒有什麼區別。
日本修行界勢力極大,之前又有許多的日本人來到天南市的地三仙朝拜,自然不可能查詢不到李雲東的下榻之處。
兩人來到天南市後,此時依舊是陰雨連綿,雷聲陣陣的日子,安倍直前和橘稚子按圖索驥,找到了李雲東的家中,剛敲響門僅兩下,便有人飛快的拉開了門。
安倍直前是陰陽師,從小就開了陰陽眼,對於妖鬼神魔極爲敏感,能夠一眼辨認出妖魔鬼怪的真身,他一眼瞧見開門的竟然是一個狐狸精!
這一下可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安倍直前的父親被天機玄狐所殺,他恨屋及烏,自然恨上了所有狐狸精,這時竟然在李雲東家中發現有狐狸精出現,他當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驚怒交加,下意識便破口罵了一句:“八嘎!納命來!”說完便掏出一張五角星符籙朝着開門的凌月拍去。
凌月嚇了一大跳,立刻尖叫了起來,而她聲音剛喊出來,立刻便又飛快的自己捂住,而此時在客廳裡面的其他人也都紛紛涌出,二話不說便朝着安倍直前打來。
橘稚子更是嚇了一大跳,連忙死死的一把抓住了安倍直前,使勁喊道:“直前君,冷靜點,她們是李雲東的門徒!”
安倍直前雖然年紀比橘稚子大,但他的修爲可沒有橘稚子高,被她一阻,頓時符籙放不出來,只是發瘋一樣掙扎着,如同野獸一樣嘶吼,嘴裡面喊着難聽的話。
但好在這時候涌出來的狐狸精們都聽不懂日文,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而這時曹乙、劉嶽紅等人也不在,只有林淼在,林淼自知入門時間短,沒有什麼話語權,只是在旁邊靜靜站着掠陣,而這時對門也豁然洞開,阮紅菱從對門衝了出來,柳眉倒豎,壓低了聲音喝道:“吵什麼,不知道有人在渡雷劫嗎?”
伊勢神光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李雲東等人這時候依舊在渡雷劫,他們這些從來不渡雷劫的人,自然不會想到這一段時間對於中華修行人有多重要。
在他看來,雖然安倍直前可能恨屋及烏,波及到李雲東身邊的狐狸精,但是他認爲李雲東是一個胸懷寬廣的君子,同時又是一個修爲深厚的大修行人,不僅會約束自己的手下,更有足夠的能力威懾安倍直前。
但……他沒料到,李雲東這時候正和蘇蟬在渡雷劫渡得不亦樂乎,兩人遠離千里,只剩下肉身在這裡,由狐禪門其他人幫他們護法。
而紫苑、周秦等人同樣也在渡雷劫,可謂是爭分奪秒,兩人陽神正在於天雷奮戰,哪裡顧得上門口的這些事情。
阮紅菱平日裡與小狐狸們關係頗爲密切,她開口一喝,登時門口都安靜了,隨即兩邊都各自帶上了房門,一羣人堵在樓梯過道里面,塞得嚴嚴實實的。
阮紅菱瞧見橘稚子,眉頭一皺,她對橘稚子的感觀依舊停留在採蓮大會上,她不悅的喝道:“你來幹什麼?想來驚擾我師姐和李雲東渡雷劫麼?”
橘稚子自從採蓮大會回去以後,在其奶奶的影響下,對中文曾經惡補過一陣,這時勉強對話倒是不成問題,她連忙一拉旁邊處於暴走狀態的安倍直前,低頭恭敬說道:“我們想求見李雲東掌門。”
阮紅菱冷笑道:“想見他幹什麼?有想哭鼻子?”
橘稚子聽她揶揄自己,臉上一紅,吶吶的說道:“啊,我們這次前來沒有惡意,如果你們覺得我們來得突然,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說着,自己便盈盈跪了下去。
中國人覺得膝下有黃金,下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可日本人的下跪只是尋常禮節,說跪就跪下了。
兩邊文化差異的不對等導致這一跪,阮紅菱和一旁滿是敵意的小狐狸們臉上頓時緩和了許多,阮紅菱哼了一聲,語調軟了不少,說道:“算你會說話,你們找李雲東掌門有什麼事情?”
橘稚子恭敬的說道:“我們有話想與貴掌門當面說。”
阮紅菱皺眉道:“你沒聽見我剛纔的話麼?他現在在渡雷劫?看我口型,渡,雷,劫!明白渡雷劫是什麼意思嗎?”
橘稚子一臉焦急的擡起頭來,說道:“可是,我們真的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當面……”
她話沒說,安倍直前忽然暴喝起來,憤怒的嘰裡呱啦說起日語來:“稚子,起來,這個李雲東與狐狸精同流合污,就算請去了,也一定是天機玄狐的幫手,我們找他那算是瞎了眼了!”
橘稚子一臉爲難的看了他一眼,她隨即又想再苦苦哀求,可阮紅菱此時眉毛一豎,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怒道:“吵什麼吵,想打架鬥法嗎?好好,來啊,小鬼子你敢到這裡囂張,你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你?”
安倍直前中文聽得懂,但說得卻差強人意,此時情急之下,自然是一連串的母語,他聽阮紅菱這麼一說,越發的暴跳如雷,如果不是橘稚子死死的拉着他,他早就大打出手。
此時橘稚子忍不住拉着他便大聲道:“直前君,你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來啊!你想害了整個日本修行界嗎?”
安倍直前如遇雷擊,頓時一下僵在了原地,他眼睛通紅,憤憤的瞪着橘稚子,咬牙切齒道:“你把話傳達給他們,看他們有沒有要援手的意思。如果他們沒有這個意思,你就是把地板跪穿了也沒用!”
橘稚子無奈,只好轉頭對阮紅菱說了自己的來意,阮紅菱和旁邊的小狐狸們個個大驚失色:“什麼?天機玄狐復活了?”
身爲狐禪門的小狐狸們,她們聽見自己狐禪門中最爲了不起的人物竟然復活了,她們自然沒心沒肺的覺得精神大振,絲毫不覺的這是壞事,一個個喜形於色,只引得旁邊的安倍直前越發的憤怒,冷笑連連。
只有阮紅菱神情肅然,她沉聲問道:“你們是來求助的?”
橘稚子身子匍匐在地上,用近乎哭腔的聲音哀求道:“是的,我們現在傷亡慘重,還請李雲東掌門念在中日修行界一衣帶水的份上,出手援助吧!”
她話說完,旁邊的小狐狸們紛紛冷嘲熱諷的說道:“哼,之前喊打喊殺,現在自己有難了,就想起我們來了?早幹嘛去了?”
這話雖然阮紅菱也是這樣心中所想,但她知道現在自己需要挑起大梁來,因此便認真的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我做不了主,而且李雲東現在也的確是在閉關渡劫,現在就算是天塌了也沒用,只能等他的陽神回來以後再說。”
橘稚子大失所望,用近乎絕望的目光看着她,而此時安倍直前更是勃然大怒,怒喝道:“橘稚子,起來,我們就是全體玉碎,也絕對不能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人!”
說完,他一甩袖子,憤怒而去。
橘稚子無奈,惶惶然站起身來,彎腰向阮紅菱、林淼和小狐狸們一拜,垂淚道:“還請將我的口信轉達給李雲東掌門,如果他願意援手,我們將永遠牢記他的善行。拜託了!”
阮紅菱雖然也是仇日派,但她眼見橘稚子這樣一個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心裡面也頗爲不好受,只好點頭同意。
橘稚子見她點頭,這才稍微安心,自己下了樓去,可她置身於這個陌生的城市之中,卻只覺得天地之大,浩瀚無邊,自己茫然失措,卻不知道現在請不到救兵,該何去何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