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凌錦一直不太明白聽到雲潔自殺未遂這個消息後,許風揚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是個什麼意思。
凌錦嘗試着從許風揚的角度將事情捋了一遍,發現雲潔自殺確實不是什麼壞事。
如果是畏罪自殺,她可以繼續在網上發帖,說雲潔飽受良心的譴責博同情。要是雲潔自殺這件事情另有隱情,那她可就更有寫頭了。
想到這裡,凌錦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輕鬆不少。最重要的一點是,人沒死成就好!
只要還活着,一切都還有希望。
雲潔選擇了割腕自殺,割腕的東西是一小塊碎玻璃,幸好發現及時,只是昏迷了過去,並沒有什麼大礙。
“怎麼回事?”凌錦剛下出租車,就看到了在醫院大門口來回踱步,一臉慌張神色的樑晨。
“看守所的人中午給我電話,說小潔自殺,我想去看看她可是……”樑晨顯然慌了神,他一張方正的臉擰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皺皮的包子。
“知道原因嗎?”
“那些人根本不讓我靠近……”說到這裡,小憤青樑晨臉上露出憤恨的表情,相比那幫人不是不讓他靠近那麼簡單。
“好,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給我解決。”凌錦學着許風揚,先對樑晨點點頭,接着掏出手機,撥通許風揚指定的號碼。
當凌錦結束通話之後,她和樑晨在這家醫院裡,幾乎能夠做到暢通無阻。
“真沒想到,拘留所所長你都認識?”讓樑晨帶路去雲潔的病房,自己則跟在樑晨後面。
“不過是他女兒準備出國事項的時候,我幫了一些忙而已,也不算什麼。”許風揚沒有幫剛纔的事情放在心裡。他從不爲自己的人際所擔憂,認識人對他來說,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說着說着,兩人就來到了雲潔的病房外,說了一句我們是雲潔的家屬,門衛很識相的給兩人讓了道。
樑晨惡狠狠的瞪了站在左邊的警察,迫不及待的推門進去。
因爲雲潔的身份特殊,所以她住的是獨立病房,小單間裡,電視空調衛生間一應俱全。
雲潔躺在雪白的牀上,她已經醒了,正瞪着一雙大眼目光呆滯的望着天花板發呆。凌錦猜不到她在想什麼,聽見她和樑晨進來的動靜雲潔也沒有分神。
似乎天花板上的東西極度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凌錦偷偷瞟了一眼天花板,上面什麼都沒有。
“小潔……”醞釀了半響,樑晨踟躕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他還沒開始說話,卻反被雲潔打斷。
“爲什麼要救我……我該死。”女生已經平躺在那兒,眼睛盯着天花板,凌錦卻分明看見,她張口的一瞬間,眼淚順着眼角一路滑下。
“你認爲自己是殺了人該死?還是反抗了秦思瑤該死?”許風揚反問女生,表情依舊是雲淡風輕。
凌錦沒來及收起笑臉,她嘴角還留下的那抹殘笑,使她看起來格外冷酷。
笑真是可奇怪的東西,有時它代表了溫暖與陽光,有時又顯得如此陰暗殘忍。
“你問這話什麼意思!”雲潔還沒有回答,許風揚的話就已經激怒了樑晨,礙於許風揚一直在幫助自己,他並沒當即就發作。
“不要生氣,我只是好奇而已。秦思瑤活着的時候被她欺負不還手就罷了,現在秦思瑤死了,被一個死人打壓還一位認命的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見。”許風揚擺出興致勃勃的樣子,慢慢走到雲潔牀頭,俯瞰這個女生。
似乎是察覺到許風揚的靠近,雲潔終於轉過頭,用她那無神的雙眼和凌錦對視。
“對了……我差點忘記一點。”看見女生把目光移過來,凌錦學着許風揚的敲敲腦袋,“屈服,可比反抗要簡單多了。忍下來就好,欺負總會結束,反抗反而會遭到更猛烈的報復,你說是不是?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狹小的病房裡,許風揚溫厚的聲音像流水一般流轉,敲打着牆壁發出好聽的聲音,可再好聽的聲音也遮擋不了刺耳的言語。
樑晨鐵青着臉,雲潔的眼淚越流越多。
“其實這沒什麼,是人都會害怕,一害怕首先想到的就是保護自己。不反抗默默忍受秦思瑤是一種對自己的保護,自殺也是對自己的保護,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會受到傷害了,你,是這麼想的吧。”許風揚的態度咄咄逼人,連凌錦聽了都害怕雲潔會不會被刺激的再度自殺,萬一雲潔再自殺,估計下次樑晨找她就不是拿木棍子打,而是換成刀子了。
“你懂什麼!那裡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們打我,罵我,沒日沒夜的折磨我!即使我不自殺我也活不長,你知不知道!”一直躺在那裡的雲潔忽然挺直腰板坐起來,她雙眼圓睜,白眼球不滿紅血絲,從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能看到明顯的傷痕。
她嚎叫着,狀態是歇斯底里。抓過枕頭直接就朝凌錦扔過去,弄掉了插在手上的針頭也毫不在意,“你什麼都不懂,憑什麼說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給我滾!給我滾!”
樑晨衝上去想安撫雲潔,卻被進入癲狂狀態的女生遠遠推開,好不容易抱住她,又被女生的拼命掙扎弄得無比狼狽。
凌錦看見許風揚往後退了一步,眼睛並沒有離開雲潔,自己也往後退一步,繼續盯着雲潔,“一點都不難吧。”凌錦聽到許風揚緩緩開口,忽然明白他說了這麼多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其實反抗一點都不難吧……”許風揚的話,讓雲潔逐漸安靜下來。他收起剛纔傲慢的態度,和刺人的語氣,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臉。
“你不是不敢反抗,只是習慣了順從。當把你逼到忍無可忍的狀態,你還是會爆發,還是會反抗。都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你還不願意改掉自己習慣順從這個壞習慣嗎?”許風揚的語氣像是爲耐心的老師,循循善誘的對自己的學生。他的百變,讓凌錦越發吃不準,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許風揚看着雲潔縮在樑晨懷裡哭泣,知道自己的話對女生起了一定的作用,交代讓凌錦走到牀邊,伸手去拍拍雲潔的頭頂,許風揚繼續道,“你還想要自己有未來,從現在開始就好好配合我,不論在拘留所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自尋短見,當然,我也不會讓你再被人欺負。你明白了嗎?
“你要幫我?”哭得梨花帶雨的雲潔擡起頭,巴掌大的小臉上佈滿淚痕,看着我見猶憐。
“沒錯,我要幫你,並且一定能夠幫到你!”許風揚的話說的真誠且肯定,不僅帶給了樑晨和雲潔希望,同時也讓一直心懷忐忑的凌錦吃了枚定心丸。
這個男人說到一定會做到,凌錦覺得這點毋庸置疑,既然毋庸置疑,她還忐忑個什麼勁兒?
有囑咐了雲潔幾句注意休息,許風揚示意凌錦差不多可以離開醫院,回學校了。
“我現在一點都不後悔我當時反抗了秦思瑤。”凌錦打開門的一瞬間,身後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一點也不。”
許風揚早已飄遠,沒有聽見雲潔最後這句話,凌錦則停下腳步,微微一笑,扭頭望着女生,用好奇的表情反問,“你沒做錯,爲什麼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