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隨着絕心夫人,來到一處小院落。
這處院落佈置極其簡單,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基本就沒有太多東西了。
但不知爲何,這些簡單的擺設,卻令沈素心有覺得暖暖的。
絕心夫人略帶懷念的四處望望,輕道:“當年,我與先夫在此居住過數年之久無憂的雙面人生。先夫故去後,我幾乎每隔幾天,便會來此住幾天,將這裡打掃乾淨。”
沈奕尋亦是四下看看,輕道:“原來當年,相傳墨先生與夫人隱居山林,卻不知到底何處。誰知,你們原來竟隱在這毫不起眼的小市鎮中,又是這麼個毫不起眼的小院落,當真令人想不到。”
沈素心亦輕道:“所謂中隱隱於市,便是如此了吧。”
沈奕尋略一思索,卻皺眉輕道:“傳言當年墨先生內傷發作之時,望望狂性大發。但你們卻住在這人來人往的鬧市,難道……不怕他發作起來,傷了路人麼?”
絕心夫人輕笑道:“什麼狂性大發,不過是謠傳耳。他發作之時極是痛苦,往往會以全身內力攻擊硬物,如牆壁、假山、巨石之類,以緩解痛苦。不明就裡的人見了,便以爲他是發狂。”
沈奕尋奇道:“那……傳言墨先生爲了讓你保命,教給你高深輕功之說,又如何說起呢?”
絕心夫人掩口笑道:“若是讓你去教賀老飛輕功,你教得了麼?”
沈奕尋一怔,隨即恍然道:“原來……”
絕心夫人搶先道:“我的武功路數,和先夫完全不同。況且,我輕功雖不算頂級,但也自成一體。若論別的,先夫或許可爲我師,但若論及輕功。當年他輕功雖在武林中排的進前五,但卻是教不了我輕功的。我的所有武功,都是家傳。”
沈奕尋想了想,輕道:“莫非……夫人是……巖口縣賀家人?”
絕心夫人輕嘆道:“那賀老飛,還要叫我一聲姑母。”
說着,她又是一聲輕嘆,道:“當年,我一意孤行,爲了那個男人,拋棄家人。也要追隨於他。但沒想到……哎,不說了,往事不堪回首。現今。他也早已過世。先父母,先夫,還有最寵我的大哥,俱已不在人世。塵歸塵,土歸土。早已沒什麼可說的了。”
沈奕尋與沈素心俱是沉默。
絕心夫人看了看沈奕尋與沈素心,輕道:“老身有些疑問。”
沈奕尋輕道:“夫人請講。”
絕心夫人輕道:“你曾說過,這小妹子乃是藥先生的關門弟子。絕心素聞,藥先生與樑國公府交往甚密。而你們一身氣度,怎麼看都不似是一般的江湖中人,自有一股貴氣。絕心猜想。你們乃是樑國公府沈家的子弟,可對?”
沈奕尋輕笑道:“正是。在下沈奕尋,排行第二。家父沈文飛。舍妹則是四叔父沈文思的女兒,排行第九。”
沈素心望着絕心夫人,輕笑道:“我叫沈素心!”
絕心夫人面帶微笑的望着沈素心,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臉蛋,輕笑道:“真是個精靈的孩子。”
沈素心亦對其燦爛的一笑。
而後。見夜已深沉,絕心夫人安排沈奕尋單獨睡一個房間。帶着沈素心在主臥歇息了。
如此,沈奕尋與沈素心便暫時在這小院子裡住下了。
第二日,沈奕尋便去客棧退了房,牽回了雪驄。
許是因其多年無人相伴,亦許是因其平生無子嗣,此時有沈素心這個有着成人心智,卻有一副孩童外貌,又極是討喜(或者用句現代話來說,擅長賣萌)的女娃娃相伴,令絕心夫人這幾日極是開心。
每日裡,沈素心俱是一邊陪着絕心夫人說話,聽着絕心夫人給她講述許多江湖軼事,一邊逗弄着迅速與她混熟了的紫金貂,間或查看一下絕心夫人的傷勢,日子過得亦是愜意的很斬塵尋緣全文閱讀。
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五日後,絕心夫人的傷已無大礙。而沈奕尋與沈素心兄妹,也要啓程了。
沈素心很是不捨的,給絕心夫人留下了許多藥,囑咐絕心夫人按時用藥。而最令沈素心不捨的,還是紫金貂。
“小貂兒,素心要走了,莫要想我喔!”沈素心有些黯然的伸手點了點蹲在几案上的紫金貂的小鼻頭,輕聲告別。
那紫金貂彷彿也捨不得沈素心,一雙前爪抱住沈素心的手指,舔了又舔,哀哀地叫着,彷彿是不想讓沈素心離去。
頓時,沈素心的腳步,更加挪不動了。
絕心夫人見狀,不由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的扣了扣紫金貂的腦袋,輕道:“貂兒,你可喜歡素心?”
那紫金貂仰頭望了望絕心夫人,極通人性的點了點頭。
絕心夫人輕道:“那你可願意跟着素心,護她周全?”
沈素心聞言一怔,而那紫金貂卻仍是點了點頭。
絕心夫人輕嘆一聲,轉向沈素心,輕道:“素心,你帶着貂兒走吧。莫要將它當做走獸,而是你貼身的摯友,可好?”
沈素心先是一怔,隨即大喜過望道:“謝謝夫人!素心一定將貂兒當做素心最好的朋友!”
絕心夫人輕笑道:“如此甚好。”說着,用手指輕輕的推了推紫金貂的身子,輕道:“去吧,貂兒。”
紫金貂又望了望絕心夫人,用腦袋在絕心夫人的手指上蹭了蹭,又舔了舔,隨後便跳上沈素心的肩膀。
隨後,絕心夫人又交待道:“至於貂兒的吃食,無論是什麼肉類都好,或是果子也行,但切記,不可食用熟食。還有,它喜歡喝酒,但不要讓它多喝。”
沈素心笑着點頭,並一一記下。
沈奕尋亦輕道:“亦尋代舍妹謝過絕心夫人。”
絕心夫人輕笑道:“貂兒與素心有緣,不必謝我。況且,紫金貂壽命極長,絕心卻是行將就木之人。若是有那麼一天。這貂兒卻不知被什麼人得到,又不知會掀起多少風浪。而素心乃心思純良之人,又是藥先生傳人,交給她,我放心。”
沈素心輕道:“夫人,我一定好好待貂兒的。”
絕心夫人微笑頷首,輕道:“走吧,不早了。”
沈奕尋與沈素心向着絕心夫人行了個禮,便上馬離去了。
待絕心夫人和那小院子都看不到了,沈素心不由望向沈奕尋。輕道:“二哥哥,咱們還見得到絕心夫人麼?”
沈奕尋輕道:“或許。”
沈素心略有不滿,輕道:“何爲或許?”
沈奕尋輕嘆道:“你自己定是比我還要清楚。又爲何問我?”
沈素心一怔,輕嘆一聲,沒再說話。
的確,沈素心很是清楚。
絕心夫人雖沒什麼重傷,也沒什麼隱疾。但。她的年紀實在太大了,已近燈盡油枯凰鳴無間。生老病死,無可迴避。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行將就木。
對此,沈素心毫無辦法。哪怕就是換了藥先生來,也定是素手無策。俗話說的好。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若是傷了,病了。或許還有藥石可醫。但若是生命已然耗盡,那便是再好的醫術,也都是枉然。
而這,她自己顯然也知道。所以,纔有那句行將就木。
至於她贈紫金貂於沈素心。就難免有幾分託孤的意思了。
一時間,沈素心忽然連逗弄紫金貂的心思都沒有了。那紫金貂彷彿也有些傷感。有些萎靡不振的趴在沈素心的肩頭。
沈奕尋低頭看了看沈素心,輕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態。九妹妹,你也莫要太過感懷了。”
沈素心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許久,她纔開口道:“二哥哥,你也會死,我也會死,對麼?”
沈奕尋輕道:“有生便有死,世間萬物,皆是如此。”
沈素心輕道:“或許有一天,素心也會面對祖父、祖母、我爹、我孃的故去,也會送走師傅,大哥哥,大姐姐,甚至……甚至包括二哥哥你……”
沈奕尋輕道:“不是或許,是定有這一天的。”
沈素心身子稍稍動了動,卻並未說話。
沈奕尋輕道:“素心,你也算死過一次了,許多事,你應比旁人看得更通透纔是。”
沈素心輕道:“二哥哥,錯了,素心死過兩次了。”
沈奕尋一怔,隨即想到曾經聽她講過的,在那個世界的經歷。
他不由輕嘆一聲,道:“正是如此,你才更應看得開纔是。”
他稍稍頓了頓,又道:“你死了之後,再活一次。我死了之後,來到了這裡。你怎知,旁人死了,卻不是到了別的什麼地方呢?”
沈素心沉默許久,輕道:“若是這樣想,素心便好過許多了。”
沈奕尋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又過了一會兒,沈素心漸漸恢復過來,笑容也再次回到了她的小臉兒上。
她不住的逗弄着紫金貂,將清脆的笑聲撒了一路。
又過了幾日,兩人再次到了天羅江邊。但沈素心卻忽然發現,沈奕尋竟有幾分魂不守舍了。
沈素心眼珠兒微微一轉,泛起一絲與沈素盈相似的笑容,擡起頭來,正要與沈奕尋說什麼,忽然心中一動,耳朵亦隨之動了動。
她微微皺了皺眉,擡頭向沈奕尋道:“哥哥,前面有人。如果我沒弄錯,應該是那個什麼天羅幫的人。”
沈奕尋面色微微一凜,輕道:“走,看看去。”
說着,他雙腿一夾馬腹,雪驄頓時會意,快步前行。
很快,似曾相識的一幕,便映入了二人的眼簾。
只見一羣裝扮各異的江湖人,圍着那名上次他們見過的淺紅衣衫的少女。不過,這次她的衣衫,彷彿比上次更紅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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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兩章,有一章昨天提前發了,今天只有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