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畢,用了早膳,再去給父母請安,隨後,沈素心便帶着含香、沁香、煙秀、香秀等四名藥苑大丫鬟,提着食盒,來到花園中的一座涼亭,一面飲着茶,一面吃着點心,欣賞着樑國公府花園那百看不厭的精緻。
四名丫鬟說笑着,鬧着搶點心,亂得幾乎成了一團糟。反正沈素心從不因此責難她們,任由她們笑鬧,甚至,有時還會參與進去一起玩鬧,只要不在人前失宜,便不會有事。所以,沈素心身邊的丫鬟們在自家時候,都隨便得可以。煙秀、香秀如是,當初的月梨、月茗等亦如是。即使纔來不久的含香、沁香,也如是。
不過現下,卻只是四個丫鬟,沈素心並未參與其中。她獨自一人緩步來到涼亭邊,坐在涼亭欄杆上,靜靜地望着涼亭腳下,那一池碧水,不知在想什麼。
正在此時,遠處走來一羣人,都俱是安靜。沈素心早早便望見了他們,回首望了望自己的四個丫鬟,微微一笑,輕聲喚道:“你們四個,都安靜些,來人了,彷彿是嫂嫂。”
四名丫鬟聞言,笑鬧聲不由一滯,相互對視一眼,趕忙手忙腳亂地以最快速度收拾殘局,紛紛站到沈素心身後。沈素心輕笑着,望着含香。此時的含香,便如任何一名小丫鬟一般,完全看不出,那一夜坐在沈素心牀畔之時的那份沉靜。彷彿,那根本是另一個人。
彷彿是感到沈素心在看她,含香眸中微微一閃,那彷彿是曇花一現般的深邃,使得沈素心不禁微微一愣。
望着已然恢復常態的含香,沈素心不禁會心一笑,不再去關注含香,而是轉過身來。望向緩步走來的人。沒錯,那正是沈素心的親嫂上官映秋。
上官映秋面上帶着淺淺的,得體的笑容,帶着一衆丫鬟僕婦,沿着小徑緩步而來。不過,此時的上官映秋,早已沒了當初。待字閨中之時的那份謹小慎微。那份忐忑不安。那眉宇之間,洋溢的那份幸福之色,憑空讓她本就算得上美人的她,憑空更美了三分。
見上官映秋快到跟前了。沈素心輕笑着站起身,走出涼亭,緩步迎了上去,輕笑道:“嫂嫂真是好心情,這是出來曬太陽麼?”
見沈素心竟然主動迎上來與她搭話,上官映秋不由得一怔。平日姑嫂之間,還是相當和睦的。只是近些日子,沈素心沉默了許多,也極少與她說話了。其實。也不知是她。哪怕是她的公公婆婆,沈素心的父親母親,與她說話時,她也是惜字如金。衆人只覺得沈素心是受了驚嚇,但上官映秋卻不大同意。畢竟。當初沈素心夜闖上官府,爲她和沈奕鶴之間鴻雁傳書,算得上是他們夫妻的媒人了。那時的沈素心可是不知什麼叫做怕的,怎麼會受了驚嚇呢?
況且,上官映秋看着那時沈素心的神色,總覺得,似有似無之間竟與她自己,當初被父親禁足,不許再見沈奕鶴之時,很是有着幾分相似的。再聯想那日,沈素心逢難之時,並未發現鄧遠明的存在,上官映秋心下也明白了幾分。
爲此,她昨日還悄悄出府,去找了她的表兄。她表兄乃是京中有名的才子,與鄧遠明乃是莫逆之交。
如今,有了鄧遠明的消息,上官映秋晨昏定省之後,便打算前去藥苑,通知沈素心一聲。但,臨出門之時,屋裡出了一點小麻煩,耽擱了她一會兒。結果,待到她到了藥苑之時,卻不見了沈素心,甚至連那四個大丫鬟,也都一個不剩都被帶出去了。
上官映秋聽說了,便不禁有些訝異。畢竟,這些日子,沈素心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終日悶在藥苑。但,現下,沈素心居然有心情出去遊玩了麼?
上官映秋也不在藥苑多耽擱,便趕着來到了後花園。一見沈素心之下,更是訝異非常,同時,心中還隱隱有些佩服。當年她還未嫁入樑國公府之時,便曾聽過傳說,說樑國公府沈家九姐妹,各個都是不凡之女。當時,她還覺得有些言過其實,不過都是些擅武之女罷了,也算不得出奇。現下看來,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女啊!
沈素心一張笑臉而來,上官映秋自然也是輕笑着迎了上去,輕笑道:“聽說妹妹今日興致不錯,映秋很是高興,便也想來湊湊熱鬧,與妹妹說些體己話,卻不知,妹妹是不是歡迎呢?”
沈素心輕笑道:“自然歡迎,歡迎之至!心兒正是有些悶,想要尋人說話。正巧,嫂嫂便送上門來了。”
聽沈素心說得有趣,上官映秋也不由得掩口輕笑。隨即,她便伸出手來,挽住沈素心的手臂,親暱道:“那便好極。妹妹,你看那邊景緻很是不錯,不如,咱們一起去看看?”
說着,上官映秋隨手指了個方向。沈素心微微一怔,順着上官映秋所指看了看,也沒見什麼出奇。
須知,這樑國公府後花園,沈素心自五歲重生以來,不知逛過多少次了,此處有多少景緻,哪裡有亭子,哪裡有假山,哪裡有水池,哪裡有奇花異草,她即便是閉着眼睛,也能找得到。而上官映秋所指其實不過是一處毫不出奇的角落,只是有些偏僻而已。
沈素心微微怔然地望了望上官映秋,卻見她的目光,掃過身旁一衆下人。沈素心不由得心中一動,輕笑道:“好呀!便是咱們姑嫂二人,一邊欣賞美景,一邊說些悄悄話,當真好極了。”
說着,沈素心的目光,亦是掃過煙秀、香秀、含香、沁香。卻見除了沁香微微有些懵懂,其餘三女,眸中皆是掠過一絲瞭然。沈素心心下不由得又是一動,煙秀、香秀與她默契十足,她舉手投足之間,此二女便會知曉她是什麼意思。至於含香,說句難聽話,都是一個萬年老妖精了。沈素心的意思,旁人或許不懂,她如何不懂?只是沁香雖身負異能,但明顯也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罷了。
不過聯想含香所言“演技”,沈素心不由得也不敢確信,若是沁香也是如含香一般存在,那她大約還真是看不出來。
於是,姑嫂二人,親暱地手挽手,走向那處“美景”之處,而一衆下人,卻沒有一個跟上的。
走了幾步,果然如沈素心所料,上官映秋偷眼望了望下人們,便攥住了沈素心的手,輕道:“妹妹,映秋從表兄處得到消息,寧國公府……彷彿是出了什麼事情。”
沈素心微微一怔,這幾日的等待,令沈素心不由對鄧遠明有些灰心。但此時聽上官映秋一說,不禁有些緊張,忙道:“怎麼了?”
上官映秋輕道:“映秋有一表兄,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在這京城之中,也算得小有名氣。他喜歡結交,其身份也不低,也算得是名門貴胄。因此,他府中,也是常常高朋滿座的。而寧國公世子,也是表兄座上賓之一。近些日子,映秋看妹妹魂不守舍,便想通過表兄,請世子過府,來看看妹妹。但,表兄卻說,已有數日未曾見過他了。映秋聞言,不由有些驚訝,便追問幾句。結果,表兄一番話,卻是讓映秋更是驚訝。”
“那……令表兄他……如何說?”沈素心的聲音,不禁微微有些發顫。
上官映秋輕道:“據表兄所言,鄧世子已有數日,未曾登門。他也有些想念,數日前曾登門拜訪。然而,寧國公府中人卻說,世子身染小恙,不便見客。當時,表兄心道,京中人皆知,寧國公府世子有位號稱小神醫的未婚妻,些許小恙,自然無礙,也並未放在心上。”
沈素心皺眉道:“遠明表哥生病了?我怎麼不知道?想來,定然不會是此事。若遠明表哥只是生病,寧國公府定然會遣人前來,邀我過府,爲遠明表哥診治。但……這許多日子了,卻全無消息。”
上官映秋輕道:“是啊,映秋也未曾聽過此事。當時,映秋便覺得有些奇怪,便央求表哥幫忙打聽一下,事情究竟如何。但,表哥一打聽,卻發現近些日子,寧國公府中,一副外鬆內緊的模樣,府中下人亦是有惶急之色,一臉晦暗,彷彿有什麼大事發生。”
沈素心皺眉聽着,卻見上官映秋閉了嘴,不由追問道:“嫂嫂快說呀,究竟怎麼回事?”
上官映秋無奈道:“映秋所知,便只是如此了。表兄喜文厭武,結交的也多是喜愛詩詞歌賦之人。人家寧國公府防範森嚴,他一個文弱書生,又不曾認識寧國公府中其餘人等,如何能打探到什麼重要消息呢?能有這些,已然不錯了。”
沈素心不由得眉頭皺得更深。這其中……定然有事!難道……難道是他……他出了什麼事麼?不禁地,沈素心只覺得,胸腔之中的那一顆心,霎時間狂跳不已,便是視線,也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