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話 伊甸淪陷之日

就像動物對未來的災難有所預感一樣,當那團恐怖的光出現在天際時,基路伯、伊斯瑞爾、捷芬都感到了空前的不安。“那光是什麼?!”以“神的發現”爲名的伊斯瑞爾睜開多雙眼睛,努力想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視野中一片混沌,嘈雜的亂流影響了神的探查能力。三人心急如焚,想盡一切辦法聯絡錫安宙域,卻得不到迴應。

就在這時,夜幕已經降臨,捷芬一擡頭,突然發現原本散發聖潔光輝的白之月竟然變成了鮮血一樣的紅色!月面上的山脈隱隱組成咧嘴的人面模樣,就好似萬聖節的南瓜燈,含着無盡的嘲笑意味。

褻瀆!這是褻瀆的徵兆!

“一定發生了不幸的事,看來我們得啓動自動防禦設施了!”基路伯這麼一提議,其餘兩人都點頭稱是。可就在他轉身準備前往生命之樹時,一個淡淡的陰影已經貼着地面,緩緩游到了他腳下。當基路伯發覺異樣時,那個陰影突然豎了起來,如鐵幕一般,將這位智天使圍了起來。

基路伯舒展開兩對藍色羽翼,想從空中突圍,但那薄片般的影子竟然射出多條黑色繩索,朝中央急降,糾結成一個巨大的鳥籠,將他扣在裡面。黑色的薄膜迅速增殖,將基路伯糊在裡面,從外面看上去,好似一個沾滿瀝青的人形。基路伯雖然竭力抵抗,想撕開薄膜,但眼見力量越來越弱,看來影子惡魔在吸收他的力量。

伊斯瑞爾連忙召喚出上帝賜予的火焰之劍,想割開那影子、皮一樣的惡魔,救出基路伯,但劍被一隻巨大的手握住。那個戴着維京人的牛角頭盔的人,粗壯的右臂上披着散發寒氣的鐵鎖甲,將永燃不熄的熾熱火焰壓制得風中之燭一般,瑟瑟發抖。他咧嘴發出誇張的笑容,將伊斯瑞爾逼得不斷後退。

伊斯瑞爾見力量相差懸殊,連忙從眼中射出兩道光芒,直刺巨臂惡魔的眼睛:“WisdomBeeeeeam!”

巨臂惡魔吃痛,撒開手去捂被灼傷的眼睛,伊斯瑞爾趁機奪回火焰劍,掄起來準備把惡魔一刀兩斷。但一個形如巨劍的惡魔直撲上來,從側面與火焰劍狠狠擦過,火花四射。那劍魔通體黑色,外殼似乎是高硬金屬製成,上有多道斜斜黃色條紋,還鑲嵌着寶石一樣的發光物體,透出幽幽綠光。它的兩刃是連通的凹槽,內有高速運動的細密鋸齒,只是短時間的摩擦,就把因驟然急凍而變得脆弱的火焰劍斬爲兩斷。斷劍旋轉着,插在地上,而伊斯瑞爾持劍的手也被齊肩砍斷,傷口血流如注。

與此同時,更多形形色色的惡魔厲聲悲鳴着,從天而降。他們肆意踐踏着原本神聖無比的土地,大地在奔馳的鐵蹄下顫抖,他們口中吐出的毒液污染了清澈的溪流,鼻中噴出的濃煙燻黑了珍奇的果實,翠綠的枝葉在迅速枯萎。等比山還大、渾身覆蓋羽毛並長有一百個蛇頭的巨人降臨後,黑色火焰在整個伊甸蔓延開來,包括參天的生命之樹在內,這片樂土上所有枝繁葉茂的奇花異草都被烈焰焚化。

“走!快走!到還沒被惡魔褻瀆的地方去!”伊斯瑞爾捂着傷口,對不擅長戰鬥、面對災難手足無措的捷芬大聲嚷道。

“我……不能……”捷芬還要推辭,伊斯瑞爾卻奔到他身前,將他撞倒在地。捷芬眼看到利刃從伊斯瑞爾背後穿出,原來是狡猾的劍魔企圖偷襲捷芬,被伊斯瑞爾發現,捨身保護了捷芬。

劍魔像蛇一樣扭動着,試圖伊斯瑞爾從體內拔出。“別想跑!”伊斯瑞爾用剩下的左手死死握住劍刃,銀色的血順着縫隙流淌出來。他暴喝一聲,右臂從傷口中再生,他蘸着自己的血,在劍魔身上畫了一個符咒,將它鎖定在體內,然後用手吸起地上的斷劍,和胸前的藍寶石徽章一起硬塞到捷芬手中:“不要再猶豫了,快走!把這裡破壞掉,到還沒被惡魔褻瀆的地方去!”

捷芬含淚望着伊斯瑞爾,這時,吞噬了基路伯的影子惡魔重新動了起來。全身一片漆黑的他,頭中央的唯一獨眼已經睜開,射出紅色邪光,看來完全取得了身體的控制權。

“快走!”伊斯瑞爾一推捷芬,用傳送術將他送入星球上的中央教堂。在還沒被惡魔入侵內部的中央教堂裡,捷芬從屏幕看到了最慘烈的場面——伊斯瑞爾的身體上浮現出發光的紅色咒文,然後整個身體都發出比太陽還奪目的光芒,與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惡魔一起消逝在光中。爲了破壞惡魔,他不惜使用了禁斷的自爆法術。

“伊斯瑞爾!!!”捷芬痛苦地大叫着,淚水模糊了雙眼。但伊斯瑞爾的自爆只是消滅了小範圍內的惡魔,鋪天蓋地降臨的更多惡魔開始衝擊中央教堂的大門。捷芬強打起精神,來到祭壇上,取出伊斯瑞爾的藍寶石徽章,再摘下自己的紅寶石徽章,分別握在兩隻手中。徽章中伸出金屬棍,然後在側面伸展形狀怪異的齒,變成鑰匙的樣子。他大吼着,把兩隻鑰匙同時插入祭壇的兩個圓型浮雕中,然後全向裡側轉動。浮雕由多個同心環組成,以不同速度旋轉着,最後拼成“self-”和“destruct”的字樣,同時,穹頂上壁畫消失了,換成了巨大計時器。星球自行毀滅的程序被啓動了,隨着冷冰冰的數字的跳動,3分鐘延時一分一秒開始減少。

從容地做完這一切,惡魔已經破門而入,但捷芬面不改色,按動機關降入祭壇下的秘道,然後順着螺旋下降的滑道進入一個封閉的小房間。在他背後,一道道閘門自動封閉,足以爲他爭取到3分鐘的時間。

這個四面都是金屬牆壁的小房間內,牆壁上只有一個紅色按鈕,捷芬輕按一下,整個房間便開始晃動起來。原來這就是逃生飛船的內部,現在飛船的核脈衝引擎全速運轉,拖曳着由極高速噴發的離子、介子和光子流組成的彗星一樣的長長光尾,沿着架設在河道中的斜面軌道加速滑行。

成千上萬的惡魔這才發現目標要奪路而逃,彼此用吼聲、語言、意念通知着,不論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紛紛追趕上來。但飛船的速度已經提升到足以擺脫星球引力的程度,不是能夠追趕上的,哪怕那些已經強悍到無理的地步。

惡魔們頃刻間就被甩在後面,而當飛船衝破伊甸的大氣層後不久,整個伊甸也在燦爛的光環中四分五裂了。

還沒從悲傷中完全恢復的捷芬,突然聽到飛船的金屬壁上傳來不祥的撞擊聲音,接着,就像打破砂鍋一樣,不規則的裂紋開始蔓延。一個個泡泡形狀的修補膠從暗匣中自動飛出,如吹破的泡泡糖一般“啪啪”的在裂縫上爆開,並迅速凝固。捷芬剛要鬆口氣,飛船劇烈晃動起來,剛乾燥的膠塊迸碎開來,一條條觸手一樣的黑色東西從縫隙中竄了出來,瘋狂地撲向捷芬。不知爲什麼,那些東西看上去有種粘糊糊的感覺。

捷芬大叫着,抽出斷劍胡亂揮舞,卻無法斬斷那些泥鰍一樣滑溜溜的滾刀肉,就算是挑開丟出去,那東西也會照樣折回來,牢牢吸附在他的衣服上。最後他只得將衣服扯破,撕下包起來丟在地上。但那些東西竟然變化成一團團膠質小球,紛亂地彈跳着,再度朝他襲來。

“滾開!你們這些討厭的東西!”捷芬緊貼着牆壁,歇斯底里地嚷着,但絲毫不能阻止那些小球的前進腳步。它們一接觸捷芬,立即將形狀變爲蝌蚪模樣,擺着尾巴,鑽入衣服的縫隙。捷芬只覺得頭腦中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侵入,心呼不好,準備運用淨化法力驅除邪魔,但心中猛地升起一陣倦意,身體也感到極度乏力,漸漸地連站立的力氣也喪失了,貼着牆滑落,癱坐在地上。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視野也暗淡起來。

“救救我……”這是他完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吶喊。

*****

“救救我!”捷芬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已經被汗水溼透。“又做那個夢了?”剛一這麼想,胸口就傳來一陣揪痛,他捂着痛處,不由呻吟起來。

他掀開繡着金色徽章的潔白睡衣,胸前那可怕的“傷”正發出詭異的暗紅光芒,撲撲跳動。那毒瘤一樣,表面佈滿溝回、黑糊糊一團的肉,緊緊貼在光滑白皙的肌膚上,還有血脈一樣的東西通入皮膚下。

“可惡!”自打被神庭艦隊從救生飛船上拯救出來後,這醜陋的東西就一直死皮賴臉地陪伴着他。手術無法分離、法術無法驅除,據分析它的基因也有部分植入了捷芬的細胞內。雖然現在憑藉法術的壓制能阻礙它的機能,讓它不至於能控制捷芬的思維,但它仍舊是一顆埋藏在體內的定時炸彈,潛在的危險無法估量。“如果有一天,法術失效,或是它得到了某種力量,重新活動起來……”捷芬不敢再想象下去。

起初,他也曾自暴自棄,但積聚的仇恨、嫉妒、不甘漸漸改變了他。此後,他一直在天國後方蟄伏,醉心於各項研究。作爲一個學者,他決心要尋找到一種方法拯救自己,無論這方法的危害有多大。

就這樣,歲月流逝,經過無數次修正,變態人計劃終於提到日程上來……

5年前,變態人原型誕生了。藉助變態人的融合、進化能力來修復甚至強化身體的美夢眼看就要實現,可是……

“捷芬大人!”琳的聲音打斷了捷芬的回憶。那清純可愛的小女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神色張皇。

“琳,你怎麼在這裡?難道……你輸了比賽?”

“不!”琳俯在牀前,“有些事……我想問清楚……”

“好啊,儘管問吧!”捷芬憐愛地撫摸着琳的頭髮。“跟這孩子相處久了,竟然也有了這樣的感情。”他心中自嘲地笑着,“她真的像女兒、妹妹麼?唉,有時候總會忘記她到底算什麼身份呢……”

琳皺着眉頭想了想,咬了咬嘴脣,才忸怩地問道:“有人說……變態人是您製造的?而且……您在利用我?”天真的她,竟然問得如此直白。

“原來只是這樣……”捷芬釋然地笑了,然後緊緊盯着琳的眼睛,用深沉的語氣對她說道:“那都不是真的,是卑鄙小人惡意的攻擊。我親愛的琳,難道你不是自願幫助我麼?”

“當然!”琳用力點點頭,“只要捷芬大人願意,琳什麼都願意做!”

“那就好,”捷芬拿出最和藹的笑容,“不要被別有用心的小人的讒言所迷惑,我的琳。”

“琳知道了……”琳的眼中轉起了淚花,“琳……不該懷疑捷芬大人的。”

像慈祥和藹的父親一樣,捷芬爲琳拭去臉上的淚水,“沒關係,去休息吧!”

琳帶着歉疚離開,等門一關上,不快馬上浮現在捷芬臉上。“哼!竟然連琳也開始懷疑我了!看來這世界上,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啊!也許,不能再把賭注全下在她一個身上了……”

懷有恨意的奸邪笑容掛上了他的嘴角。

*****

一個昏暗的大廳中。

一個用黑巾蒙面的人單膝跪在地上:“閣下,您召喚屬下來,有何吩咐?”

“到我這裡來。”坐在另一端的人招手道。

“遵命!”蒙面人起身走去。他的步伐輕盈之極,走在地上竟然一點聲息都沒有;行動如風,卻連一粒灰塵都吹揚不起來。等他走到離那安然穩坐的人只有不到一米之遙時,突然發出奇怪的驚呼:“閣下……不是!閣下是?!”

就在電光石火之間,一個細小的東西從那人胸前飛出,蒙面人雖然已經察覺,但距離實在太近,無論怎麼躲閃也無濟於事了。

“哦!”蒙面人一聲悶哼,滾倒在地上。

“呵呵呵呵……”座椅上的人發出一連串愉悅的笑聲。

過了一陣,蒙面人悠悠醒轉,搖頭着兀自發昏的頭,爬了起來。不過這次,他很安靜,彷彿剛纔什麼也發生過一樣。

“我的忠實奴僕,現在有個任務交付於你,你可要好好完成啊!”

蒙面人沒有回話,只是發出一聲無意義的低吼。

着的人笑了笑,把一張磁盤模樣的東西丟給他。

蒙面人接住那東西,但它並不是磁盤,而是小巧的立體投影機,在空中投射出一個人的三維照片。

“跟你的其他兄弟一起,幹掉這個人!”

惡狠狠的命令下達完,大廳的各個角落同時亮起了許許多多紅色的兇光。

那是比猛獸更可怕的生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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