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堅固的牆壁以冰冷的姿勢傲視着周遭範圍內悄然發生的一切,默不作聲的諷刺着人類之間永無休息的勾心鬥角,心計陡生。
單人大小的病牀上,蘇莫輕輕的垂着黑色濃密的睫毛,長長的睫毛根完美恰巧的搭在了單薄的下眼皮上,猶如薄薄的蟬翼,十分醉人,瘦弱的一身骨架彷彿太平間的死屍如斯的一動不動的平躺在白的勝雪的牀單上。徐言司側坐在她旁邊,手肘用力的抵在旁邊的桌子上,努力的強撐着整個身子,他異樣怪笑的凝望着眼皮子底下的透明玻璃杯,在發現杯子的四周都滿滿的擺放着蔣慕白送來的早餐後,瞬時怒火中燒的抓起這些東西厭惡的一股腦丟進了垃圾桶裡,惡狠狠的咬牙切齒的目送這些令人作嘔的東西葬送在無盡的骯髒裡。旋即,他很快的恢復神色,手指驀地從隨身的口袋裡夾出一片小小的白色藥片,兀自的一個禿嚕,藥片毫無疑問的墜入僅存的半杯水裡,他聚精會神的觀察着固體一點點的完全融爲**裡,脣邊的笑意愈發更甚,鐵青色的眼窩裡渾濁的珠子分外突出,面目略顯猙獰。他儘量的不發出聲音,誇張肆虐的張大着嘴巴,不住的回想着病房內隱藏的不爲人知的情景。
大約昨天上午時分,徐言司刻意的叫來了一直照顧在自己身邊的如影隨形的女護士小喬,口氣稀鬆平常的挑話道,
“小喬,我這幾天難過的每天晚上都睡的不太安穩,你能不能替我去買一瓶安眠藥來?”
小喬有些震驚的盯着徐言司看了好大一會,無緣無故的買起了安眠藥,任誰都會把事情與最不好的後果聯想到一起,小喬這下一琢磨,滿是疑惑的小臉瞬時的緊張了起來,快速的追問道,
“你要吃安眠藥嗎?”
徐言司一眨眼之間便了然了小喬的擔憂和顧慮,爲了使她安心,他只好再次耐心的聲明道,
“我又不是自殺,只是失眠實在是痛苦啊,你能理解嗎?”
對視着他無比純潔的一雙瞳孔,小喬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但是當她方纔把藥品交到徐言司手上,霎時之間,他猝然的從牀單下翻出一把鋥光雪亮的匕首,行爲瘋瘋癲癲的重複囈語道,
“我要離開了,蘇莫,我要永遠離開了……”
只不過是短短几秒鐘的功夫,就在自己面前,她眼睜睜的看着一個憂鬱的大帥哥,儼然的變幻成了一副神經衰弱可悲模樣。小喬呆呆的視線混亂的“欣賞”着這突如其來的表演,下意識的安慰勸導着情緒失控的徐言司,趁着他恍惚的剎那,小心翼翼的拿起他放在牀頭上的隨身手機,慌忙的撥通了他口中叨唸的蘇莫的電話。
還是在這裡,同一個地方,1小時零36秒前,他把從小喬那裡獲來的安眠藥碾成了一吹擊散的粉末,偷偷摸摸的放入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飲用水裡,等看着潺潺的水源隨着蘇莫的脖頸一段段和諧的涌動向下進入胃中,慢慢吸收消化到蘇莫的全身上下,直至她雙腳無力,大腦徹底失去意識的栽倒了下去。
大雨後過的陽光穿過層層的陰霾,徐言司回過頭認真的端詳着金色的暉光下蘇莫呈現出的安詳的側臉,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絲漣漪,他內心的暗自掙扎着,不如就這麼的放了她吧,可是強烈的不甘心和憎恨驅使着,燃燒着他黑色籠罩的眼底。他牽強的努動了下抽搐的嘴角,食指修長的撥通了那串他牢記於心的電話號碼。
此刻還顯寧靜的醫院花園裡,蔣慕白百無聊賴的死死盯着銀色手錶上的精巧無誤的時針和分針,簡直度秒如年。沒有了蘇莫,自己真是一天地一須臾也活不下去了啊。正在惆悵滿懷時,手機倏地滴滴報起道來,他無精打采的擡動了下眼皮,竟然顯示的名字是蘇莫!
他連忙興奮的接過電話,還一點不忘記弱弱調戲一番道,
“怎麼還知道想我了嗎?”
而傳入耳膜並不是蘇莫任何感情的聲音,他清楚的聽出那是個男人故意扯着嗓子裝着嘶啞的聲音冷笑道,
“蔣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心愛之人現在在我的手上。”
話音剛落,蔣慕白的心頭猛地一沉,隨即瞳孔向內一縮,強壓住身體的不安,一邊向着徐言司的病房輕聲走去,一邊配合的的冷聲道,
“你是誰,究竟想幹什麼?”
徐言司陡然的恢復自己如常陰鬱的嗓音,語氣光明磊落,淡淡輕言道,
“我在你來時的路上正在看着你呢。”
果如徐言司自己所言,他欣長的人影正站在自己的窗口眺望的觀察着對手的一言一行,看着他自認爲聰明的謹慎慌張的樣子,像極了那隻不知天高地厚的五指山下的孫猴子,甚是搞笑,任他如何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足以和自己抗衡一二,自己只等着看他下面又能怎麼收場。
蔣慕白聞言,猛的一個擡眸,目光正巧的直無障礙的拼接上徐言司一雙得意內斂的眉眼,他一副“怎麼會是你”的表情,吃驚和激動到全然忘記了自己身處的位置,離徐言司12層樓之距,他徑直的指着對面的徐言司,張開口大罵道,
“徐言司,你他媽的人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蔣慕白氣的怒不可遏,一想到蘇莫爲了這等人渣那麼辛苦的照顧他在身邊,昨晚更是對他好的千萬分倍,自己甚於都嫉妒的眼紅到也盼望着生出一場病來,可以希望享受下如此的待遇和關懷。誰知道這丫的根本是隻不折不扣的白眼狼,想到這裡,蔣慕白實在無法繼續下去,接着又極度憤恨的補充了一句道,
“你如果傷害了蘇莫,你這輩子良心上過得去嗎,她對你那麼好,你敢動她一根毫毛,小心遭天譴。”
徐言司不置可否的哈哈大笑了兩聲,口氣玩味的反擊道,
“天譴?你覺得我現在這幅模樣不是正是天譴嗎?你覺得還能怎麼樣譴,你們這些假神聖假清高的賤人們才覺得滿意合適呢?”
徐言司的話噎的人頓時啞言。從他的這一句話裡,蔣慕白一字不落的感到了他心底彷彿埋着一種不知名的強烈恨意,他的眸間不禁涌上一層訝異,明明徐言司自己也說過,他心裡還是深愛着蘇莫的,爲什麼突然性情大變?他蹙着眉頭,滿腦子疑惑的追問道,
“你不是說當初離開蘇莫是迫不得已的爲了她好,現在這樣對她難道也是迫不得己的要爲她好?”
徐言司坦然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病服,一如反常的非常精神的模樣,微微頷首的側臉,輪廓優美,脣邊的一絲歪動的弧度,若隱若現,陰森的瞳孔裡閃動着明亮的光芒,讓他看起來令人着迷,他停頓了幾秒鐘,語調平靜優揚的講道,
“你說的不錯,我愛蘇莫,但是——”
忽然之間,他話鋒一轉,連剛纔眼睛裡的波動也瞬時消失全無,陡然的換成了深不見底的異樣,眉宇之間充斥着冷淡和漠然,語氣也急速的低沉下來,
“我更恨她。當時她執意要離我而去,我最後不得不天天酗酒,抽菸,才能稍微替代下失去她的那種痛苦,你也許不知道,我曾經在她回到家後的第二天,在她家的樓下等了她整整一個晚上,迎接我的除了瓢潑的大雨和冷風,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我是做了一些讓她傷心的事,又不是不可饒恕的殺頭大罪,她就這麼抹殺我對她的一切好,如果不是因爲她,我也不會夜夜失眠,墮落地獄,更加不會傷到自己,得了胃癌,我爲什麼要讓她逍遙自在,我爲什麼要她讓一個美上了天,還要強忍着自己內心的苦痛祝你們幸福,我告訴你,你休想,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徐言司的這番“精彩絕倫”的謬論,蔣慕白尤感聞所未聞,他是因爲病魔所以變得和萬萬一樣精神失常了嗎,以他的狀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蔣慕白更加的擔心起來,他慌張的想要阻止他,驀地,似是想起了什麼,萬萬,對萬萬!他那時候的緊張肯定不是假的,想到這裡,他似是抓到救命稻草,卻還是忐忑不安的握着電話,手背上青筋暴露,腦中卻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冷靜,努力的心平氣和的接過話道,
“徐言司,別犯傻了,你還記得萬萬嗎,即使你毀掉了她,你自己也只會死了也更加不能安心,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我不得而知,只是爲了報復她所謂的絕情嗎?你說的這些有當面清楚的跟蘇莫對質過嗎?你等了她一夜她知道嗎?你這麼莽撞最後只會追悔莫及的,在蘇莫上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不顧一切的表現現在哪裡去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清醒點好嗎?徐言司!”
徐言司絲毫沒有理會在電話裡情緒激動的蔣慕白,強迫性的嘴角浮出一個燦爛複雜的笑容,不緊不慢的順着他的話繼續說道,
“你說的不錯,我當時是不顧一切,可是那不是隻是一場遊戲罷了,如同我遇見你,撞上你的車,然後在醫院意外的遇見蘇莫,到我自殺,直到今天我給你打的這一通電話都只是我策劃好的精心安排,不然你真以爲世上會有這麼多的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