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湛藍的天空,太陽毫無障礙的肆意散發着它奪目的光彩,可能熱情過於高漲,連帶着周圍的本就稀疏的幾朵雲彩也瞬間的融化了,即便是在這樣的天氣下,蔣慕白凝望着孟言顏的略顯發黑的眼瞼,後背不禁的冒出了絲絲的冷汗。
爲什麼眼前這個近似於偏執到癡癲的孟言顏會讓他這麼介意,甚至心底裡那一種隱隱的愧疚感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只是緣於孟言顏的自殺和改變都是因爲自己嗎,現在的他實在不敢再多說一句傷害她的話來。
陽光恰巧的趁着他還在沉思的時光,攜帶着絲絲的金色姿態輕盈的穿過大大的玻璃窗,投射在孟言顏蒼白貧弱的面孔,襯托的她更加的單薄和孤獨。卷而密的睫毛在如玉的臉頰上留下了一根根黑色的倒影,她閉目養神的樣子很是安詳。
蔣慕白有些出神的側着頭仔細的觀察着此刻的孟言顏,表情竟然可以如此醉人,他不禁想着,也許如果一直是這樣清麗脫塵的女子,他也是不能拒絕的吧,對於美好的事物,人類的抵抗力從來都是比想象中更爲薄弱。
可能是曬太陽的時間有些久了,至少對於孟言顏來說,已經足夠讓她感到不適了,她不由的伸出骨架小巧的手掌擋在額前,企圖遮住這些調皮的精靈。
可惜它們果真是太活躍了,還非常不甘心的鑽進了若隱若現的指縫間。倏然間,孟言顏吃力的睜開一條細縫,偶然的發現了五指間灑落的透明的餘光,嘴角不自覺的浮出一抹溫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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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慕白看着她的情況似乎好轉一些的樣子,這時纔敢試探性的開口道,
“小顏,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怎麼纔算是好好談談呢?”
似乎並不怎麼在乎蔣慕白的提問,孟言顏還在饒有興致的觀賞着指縫間的風景,甚至目光都是那麼的專注和柔美。
對視着如此聖潔純真的她,蔣慕白突然變的結結巴巴,兀自的收斂下神色,停頓了下,這才終於正常的繼續道,
“你,你父母都很擔心你呢,你要不要現在見一見他們呢?”
“不了。”
她簡短的拒絕道,旋即,眼角失落的瞥向別處,神情略顯恍惚。
蔣慕白以爲她又要開始剛纔的沉默,無可奈何的皺起了眉頭,正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孟言顏神色哀慼的轉了個神,背對着蔣慕白,順着自己的話接着道,
“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呢,反正他們也不想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只會讓他們感到無比的失望和丟臉就是了,他們無非只是希望我穿的光鮮亮麗的,然後站在衆人的面前,講出我很好這三字來,但是我做不到,你能懂嗎,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她說到最後明顯帶着一絲清晰的哭腔,那隻能被壓抑的悲傷和不能被理解的心情也許只有她自己獨自體會。
聽她說完這番話,蔣慕白彷彿分外的心疼這個女孩子了,她從小住在公主的城堡裡,衣食住行從來不需要自己操心,但是,得到的同時,她也要被迫的接受失去許多普通女孩可以擁有的簡單和快樂。
或許她也希望可以肆無忌憚的大聲笑,可以狼狽不堪的哭泣,可是這一切都不被允許發生在這種所謂的千金小姐身上。即使面對人生最糟糕的事情,她們也要學會高貴和優雅,學着強顏歡笑。
一旦撕開那層虛僞的表皮,纔會發現埋在心靈深處的傷痕累累吧。孟父縱使再疼惜女兒,那種根深蒂固的思想還是會時刻的左右他,想要操控女兒的一言一行。
孟言顏神色哀慼的翻轉了下身體,背對着蔣慕白,旁若無人的顧自道,
“其實,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歡我,都很討厭我,因爲我霸道,蠻不講理,甚至你們還會覺得我自私自利,一切都只考慮自己,或許我本身也就是這樣的人吧。”
她說着的話,眼角卻在不時的瞟向蔣慕白,悄然的捕捉他的細微變化,看着他並沒有產生太多的厭煩感,只是訕訕的低下了頭,孟言顏又說道,
“我小時候,也幻想自己是天使,是來拯救這些愚蠢的人類的,可是後來發現,我根本是個背天使遺棄的孩子。別人家的小女孩,可以依偎在媽媽的膝蓋,說些軟綿綿的貼心話,而我母親,對我卻是格外的嚴厲,她只會對我說,不能大笑,不能大哭,不能奔跑,不能白癡,不許這樣,不許那樣,她還不厭其煩的在我耳邊對我說,不可以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始終都是一個人,始終沒有人能瞭解我的內心,我沒辦法對任何提起我心裡的任何事情,我害怕,這種感覺,你能懂嗎?”
“……”蔣慕白無言以對的沉默下來,他的確不知道原來那些藏在心裡不能被釋放的悲傷,會越來越膨脹的吞噬掉你內心所有的堅強,看來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秘密和傷疤,那些別人不曾經歷的,怕也是無法感同身受吧,兀自的思索着,他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側過頭的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那你爲什麼現在要告訴我呢?”
蔣慕白說出這番話,頓時就後悔了,她看起來好不容易纔緩和下來情緒,千萬別因爲自己突兀的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驟然再來個大爆炸了,只是這麼隨口的問題應該不會再刺激到她吧,他不停的轉念的糾結着,只恨自己真是太心直口快了,若真是那樣了,真是愈加麻煩了。
“你可以當做我是想說就說出口了,也可以當做是因爲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喜歡的人呢。”
還好孟言顏的語氣還算平靜,面部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起伏,蔣慕白這才放下心來,現下的回想起剛纔她的說詞來,竟然不由的害羞的通紅了臉,畢竟這種面對面告白的事情,他雖然不是第一次遇見,但是每次還是忍不住的覺得不好意思。
他慌亂的目光左右的來回遊離着,連忙的裝作糊塗的回話道,
“我覺得應該是前者吧,你只是說啊說啊,說的,沒成想就禿嚕出口了,對吧,嘿嘿。”
蔣慕白說着,還故意佯作神秘的繼續道,
“你放心,你呢說的快,我忘記的也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