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伯府招了一二十個家丁。
對於這麼一個消息,朝中上下並沒有太大反應。馬橋代爲招人的時候就把軍功的招牌給打了出去,卻巧妙地隱去了出身案底這一條,就算有御史吃飽了撐着和他過不去,可徐黨如今既然已經搭起了架子,張彩憑藉自己在吏部文選司多年的手段,又即將升任右僉都御史之利,很是招攬了幾個筆頭子厲害人也圓滑的御史在手底下,這嘴皮子官司不愁打不贏。
因而,反倒是兵部尚書的人選有了變化,此事更讓上上下下措手不及。儘管楊一清和劉宇都是總督,可這資歷戰功都相去甚遠,一時上下一片譁然。就連李東陽也有些按捺不住,這一天傍晚從文淵閣回到家裡,他就衝着門前迎候的小廝問道:“今日可有陝西的信來?”
“老爺,沒有陝西的,都是些不要緊的,已經整理好送進書房了。”
李東陽和楊一清不僅是同門師兄弟,而且相交莫逆,平日裡書信往來極其頻繁。得知沒有從陝西送來的信,他眉頭一皺微微頷首,正要進門時,誰知道那小廝又說出了另一句話。
“不過平北伯纔剛來一會兒,執意要等老爺,所以夫人請人在小花廳奉茶。”
“怎麼不早說!”
李東陽惱怒地訓斥了一句,卻忘了是自己先開口問是否有信來的,快步前往小花廳。到了門前,聽到裡頭隱隱傳來了說話聲,緊跟着還有徐勳那熟悉的笑聲,他卻打了個手勢吩咐門前伺候的小廝過來,隨即低聲問道:“是誰在陪客?”
“回稟老爺,是少爺。”
得知是嗣子李兆蕃,李東陽愣了一愣,隨即方纔想到現如今家裡能待客的男丁也就這麼一個,眉宇間頓時露出了幾許黯然。他擺了擺手讓人退下,自己便走到門邊,這時候,裡頭那說話聲就清清楚楚傳了出來。
“北監有謝大司成,南監有章大司成,二位都是飽學大儒,所以如今南監北監風氣爲之一肅,論理以世兄的家學淵源,到哪裡都是一樣的,所以也不必捨近求遠。兩位大司成和我都算有些淵源,據我所知,謝大司成和元輔乃是同年,又同爲庶吉士,這詩詞文學又和元輔同是一派,元輔既是政務繁忙無暇指點,世兄去北監求教也是一樣的……”
聽到這裡,李東陽終於不好在那兒繼續聽壁角,輕咳一聲就親自打起斑竹簾進了門。見陪坐下首的李兆蕃立刻站起身來,而徐勳則是慢一步才施施然起身,衝着自己含笑拱了拱手,他便笑道:“回來晚了些,讓平北伯久候了。”
“哪裡哪裡,世兄和我年紀相仿,談天說地頗爲自在。”
年紀相仿?
李東陽見李兆蕃果然是神采飛揚,顯見剛剛和徐勳一番攀談頗爲投入,他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親生的兩個兒子盡皆早逝,嗣子李兆蕃是兄長李東溟的次子,可終究太小,而過繼此子之後,他已經是內閣次輔,文淵閣政務繁忙,在其學問人品上頭就沒辦法太上心,朱夫人即便賢惠知書達理,可對嗣子也不好太嚴苛。所以,已經及冠的李兆蕃人情世故上哪裡比得上老練的徐勳,還不知道是否露出了什麼不該說的口風來!
“你去見你母親吧。”
把李兆蕃打發走了,李東陽就坐下身來。面對一個和自己一樣的明白人,他也懶得寒暄了,直截了當地說道:“平北伯可是爲了楊邃庵的事情來?”
“元輔長我四十餘歲,這一口一個平北伯不是折煞了我?喚我表字世貞就行了,想當初先帝爺賜下這兩個字,叫的人卻着實沒幾個。”徐勳想到朱厚照從來不記得這兩個字,除卻此次到南京時,從章懋到林瀚張敷華,常常如此叫他,其他時候他這表字幾乎再沒有使用的機會,當即笑着提了一句。不等李東陽答應或岔開,他就正色說道,“邃庵的事情,我早就得了信,已讓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信去給他。結果邃庵覆信說,陝西三鎮原就是積弊衆多,他此前接旨也是勉爲其難,若能在陝再治理一兩年,他對此甘之如飴,因而此事我也沒再力爭。”
原來徐勳早就知道了,而且竟連楊一清也已經知道了,而且還做出了表態!
李東陽雖是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大爲震驚。楊一清的性子他清楚得很,不會計較這一時得失,而徐勳居然也能夠如此,這簡直不是老練,而是妖孽了。此時此刻,他定了定神,這才沉聲問道:“你既這麼說,那其他人就是再爭,只怕也是枉然?”
徐勳端起茶盞用蓋子撇去浮沫喝了一口,這才若無其事地笑道:“閣臣上頭,皇上已經從善如流點了王閣老,這件事若是上上下下再爭,不過是吃力不討好罷了。而且皇上之所以用劉宇而不用邃庵,不是因爲那劉宇有什麼能幹的,而是因爲邃庵在陝西三鎮幹得太好,把人調回來三邊不寧。所以我請邃庵別一個勁埋頭苦幹,先把繼任的選好了再說。另外,邃庵請淮鹽以及其他建言的摺子若是到了內閣,還請元輔給他疏通一下,順利辦下就好。”
“這麼說,今天你來,就是讓我和稀泥的?”
見徐勳笑而不語,李東陽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此時,外頭小廝問說晚飯已經備好,他看着彈彈衣角站起身來的徐勳,即便知道這位並沒有留在自家用飯的意思,他仍是不得不說道:“天色已晚,用過飯再回去吧。”
“本應是留了飯再走,只不過要是人看見我居然和元輔親近成了這個樣子,有的人要罵你,有的人要疑我,我還是另謀飯地更好。”徐勳笑着拱了拱手,又輕聲說道,“元輔不用擔心我常常做這不速之客,若今後不要你和稀泥,我是不會輕易登門的。當然,待會送了我出門時,元輔露出些惱火樣子,似乎更能讓別人高興些。”
儘管李東陽很願意擺出這樣的姿態,可讓徐勳先提出來,一大把年紀的他卻很有些尷尬。等到送了人到二門,眼見一輛馬車停在那兒,而徐勳則是徑直下臺階往馬車走了過去,他忍不住問道:“世貞平常都是縱馬出入宮禁,什麼時候換成了這馬車?”
“有勞元輔關切,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成日裡來回騎馬累得慌,拜客就坐坐馬車鬆乏一下。”說到這裡,徐勳又微微笑道,“再說,我得罪的人實在是海了去了,這晚上四處昏暗一片,萬一有誰出人意料地對我不利,還是馬車方便些。”
聽到這番話,當徐勳拱手行禮後登車離去,留在原地的李東陽不用裝就是眉頭大皺。然而,他皺眉卻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咀嚼着徐勳這最後一句話的深意。思來想去不得要領,他便決定暫且擱在一邊不去理會。
如今不比從前,再沒有王嶽統領的東廠供他們內閣驅策了!說起來,王嶽和範亭居然在押往南京的路上離奇身死,卻是連個主張追查的人都沒有!
此時已經接近宵禁時節,白日裡的燥熱漸漸退去,四下裡颳起了陣陣涼風,通過前頭的竹簾吹進來,又涼爽又擋風沙,再加上車廂中頗爲平穩,坐在其中的徐勳歪着歪着,漸漸有了些睏意。直到外頭傳來了一陣呼喚聲,他才睜開了眼睛。
“什麼事?”
“大人,查驗過腰牌,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一個小旗。”
“讓人過來。”
此時馬車已經停下,徐勳見前頭車伕下車捲起了車簾,藉着外頭燈籠的光芒看清了那個上前來的小旗赫然是常跟着李逸風左右的,他便點了點頭,自有護衛領人上前來,卻是在車前五步遠處就停下了。那小旗行過禮後,隨即雙手呈上一封書信道:“大人,這是我家李千戶吩咐卑職送來的。”
徐勳讓從人接過信,從那小旗得知李逸風並無別的囑咐,他少不得吩咐了打賞。從護衛手中又接過信後,等車簾重新落下,馬車緩緩起行,他就着車中明瓦燈的光打開信來看了,剛剛那幾分睡意立時一掃而空。捏着那封信足足好一會兒,他纔將其摺好貼身收了,重新又半躺了下去。
劉瑾倒是真真狡猾,竟給他想出了這樣的法子對付韓文!
儘管馬橋信誓旦旦許諾,但畢竟有些武藝的人往往信奉一句話,那便是與人爲奴總不如自己做主,因而寫下靠身文書願意投進興安伯府的人統共不過十八個,武藝弓矢最好的幾個都不在其中。對此馬橋倒沒多少遺憾,京城軍戶子弟衆多,憑徐勳如今的地位,一開口要什麼好的挑不出來?而那十幾個留下來的人各自分了一人一間屋子,又是幾套現成的衣裳鞋襪送來,很快都安頓了下來,然而期待中的拜見那位平北伯卻彷彿遙遙無期。
江山飛自然有的是耐心。他此次是扮的憨厚人,因而不能像之前在那客棧似的誰也不理,大多數時候雖在屋子裡,可也偶爾挺直了脊背去和人兜搭兩句。這天夜晚,他正向隔壁屋子一個渾身消息一點就動的精幹漢子路邙說話時,外間就有人闖了進來。
進來的是和他們兩個同住這一排三間東廂房中的漢子,一嘴改不掉的黑話,江山飛只一打照面就知道那必是官府裡有案底,如今走投無路方纔躲到徐家來的江洋大盜。此人進來後一屁股一坐,搶過茶壺一氣灌了不少,這才放下茶壺一抹嘴說道:“活計來了,明日一早咱們去拜見咱們的新主,之後就護衛他去左官廳的營地!”
之前和江山飛吹得天花亂墜的路邙立時眼睛一亮:“這麼快?”
“嘿,要不是外頭傳了一個消息來,聽說光是甄別咱們這些人的來歷就得好一陣子,你以爲這豪門那麼容易進?”他說着就壓低了聲音,又鬼鬼祟祟看了看左右,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道,“這刑部天牢裡走脫了一個要犯,聽說那人極有可能對那位大人不利,所以消息一來府裡就戒備了起來,如今就是屋頂也增設了巡夜的人,咱們這院子外頭都有人看着。那位大人是什麼人?西廠錦衣衛都兜得轉的,據說發了狠下令全城搜查,各處城門也都打了招呼,那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江山飛面上隨別人一塊詫異着,心裡卻着實爲之震驚。刑部天牢逃獄這麼多年來就不曾發生過,再加上自己的事已經過去一陣子,那些獄卒擔心背罪責,應該會想方設法不往上報,而屠勳他也熟悉,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既如此,此事應該不那麼容易曝光,足夠他在外頭做事了。一想到徐勳查完外邊,很可能就掉頭來查家裡,他忍不住暗自捏緊了拳頭。
“這還真是太讓人意外了!這麼說來,要是咱們萬一能對上那個傢伙將其拿下,豈不是大功一件?”
那兩人的說話江山飛再沒有興致聽。他如坐鍼氈地陪着聊了一陣子,隨即就藉口要早些休息養精蓄銳回了房。而等到一關上房門,他立時就開始準備了起來。鞋底中袖子裡小腿上,他將一樣樣夾帶來的東西小心翼翼藏好,最後站在那表面磨花了的銅鏡前,被刀疤破壞得一塌糊塗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決意。
次日一大清早,徐勳照例出了二門時,十幾號穿着整齊衣裳的家丁就已經早早候在了那兒。雖然幾日功夫還來不及教導他們什麼大規矩,但一應人等跪下磕頭總算像模像樣,可依舊不免顯得亂哄哄的。見這些人如此光景,徐勳微微一點頭隨口說了幾句,就上了馬去,隨着幾個幼軍親兵以及馬橋薦來的那些護衛一一上馬,其餘人等也上馬緊隨其後。江山飛兩眼死死盯着前頭的徐勳,甚至連左右有人靠近上來也沒留意。
“到底大人是大方,這樣一匹馬放在外頭至少小二十兩銀子……”
“是啊是啊,一出去就是帶咱們往軍營,應該真的不打算拿咱們當奴僕。”
江山飛哪裡耐煩答這些,嗯嗯啊啊糊弄了過去,眼見前頭策馬開始出門,他便連忙一夾馬腹跟了上去。他是做過江洋大盜的,這逃生必備的馬術自然極精,此時全身心地預備出手,他竟沒注意到自己只顧着雙腿控馬,雙手根本不曾抓着繮繩。而這一幕居於左右的路邙和另一個漢子全都看在眼裡,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色後,他們便若無其事地別過了腦袋,各自朝各自的人打起了手勢。
從武安侯衚衕出去就是宣武門大街,再從阜成門大街出城,一路上都是人煙密集的大街和集市。江山飛屢次想出手,可一直都沒覷着機會,只能勉強按捺性子。直到出了阜成門大街上了官道,避開了幾撥清晨趕着進京賣菜趕集的農戶小販之後,眼見四周人漸漸稀少,他便不動聲色地控馬緩緩趨前。
眼下速度漸快,一應人等當中便分出了馬術高低來,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和最前頭的徐勳只相隔了五六個人,就這麼穩穩走了一刻鐘,眼見前頭拐彎處來了一輛馬車和三五行人,一行人稍稍放慢速度偏右而行,這一下隊形便有些散亂,終於逮着機會的他一揚右手,頓時就是幾粒精鐵所鑄的棋子打了出去。
眼見前頭三人避讓不及,身下駿馬吃痛不住紛紛發了狂,他立時雙腿控馬一躍上前,手中已經把之前配發下來的腰刀掣在手中。然而,就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腰刀一刀劈下的時候,他卻駭然發現手中一輕。起初查看過並無問題的腰刀,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變成了只剩下半截,而且一看就是不曾開過封的鈍器。氣急敗壞的他知道此時不能泄了銳氣,就這麼變劈爲砍,重重對着前頭徐勳的腦袋和脖子砸了下去,卻不料旁邊斜裡伸出一刀,一挑一引,竟是不差分毫地架住了他這一刀。
曹謙這一刀出得極快,整個人也隨之擋在了徐勳身前。眼見一刀不成,江山飛隨手丟下那刀,雙腳一踩馬鐙,整個人竟是如同貓兒一般蜷縮一團躲在了馬背上,躲過了左右襲來的兩刀,旋即就合身疾撲了上去,腳下的鞋子和手肘全都亮出了銳利的鋒芒,絲毫沒在意身後捉刺客的嚷嚷。
眼看前頭的曹謙避無可避,撂倒之後便輪到了徐勳,他纔剛露出了一絲笑容,便只聽得噗噗兩聲,緊跟着後背和脅間就是一陣劇痛,凌空的身形竟是不由自主地往下墜。緊跟着,他就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拿下此人,死活不論,重重有賞!”
眼見左右一羣人已經是團團衝自己圍了上來,竟是以爲他再無反擊之力,此時此刻,江山飛情知自己是中了箭,奮起最後一點力氣擲出了一把銅錢鏢,趁人躲避之際,他眼見徐勳就在前頭,一時一抹小腿,掣起那把匕首就重重擲了出去,隨即整個人方纔砰然落了地。儘管如此,他仍是奮力擡頭去看自己剛剛最後一擊的成果,可還不等他看見什麼,就只覺得四肢關節傳來一陣劇痛,卻是周遭其他人搶了上前,幾刀斬在了這幾處。當一個焦急的嚷嚷聲終於傳了過來時,情不自禁慘哼出聲的他一下子就把這些痛楚全都忘了。
“不好了,大人受傷了,快拿下刺客,趕快回城!”
總算老天助他,他那些銅錢鏢和匕首上都淬了毒,那狗賊必死無疑!
這一日的文華殿便朝乃是戶部例行奏事。然而,消瘦了一大圈的韓文才奏了幾件事,劉瑾就突然從後門悄然而入,大喇喇地走到朱厚照身後,低頭對小皇帝言語了幾句。儘管韓文硬頂着不曾致仕,可看見自己慷慨激昂上書請誅殺的人物如今卻青雲直上,他這心裡的憋火就別提了,等劉瑾說完站直了身子,他就冷冷說道:“皇上,雖是文華殿便朝,可司禮監中人不稟報便擅入,可是失儀之罪!”
“喲,挑人罪過,韓尚書倒是好利的眼。”劉瑾皮笑肉不笑地居高臨下看着韓文,見人遽然色變,他就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知道若是韓尚書你自己的戶部出了差錯,那又該怎麼治罪?”他說着就揚了揚手中的奏摺,尖着嗓子厲聲說道,“纔剛剛得到稟報,戶部此次解戶入內庫的銀兩之中,竟是混進了僞銀,你韓文身爲戶部尚書,該當何罪!”
僞銀一事,一直是朝廷嚴禁,然而歷朝以來一直屢禁不絕,反而常有猖獗之勢,不說戶部,就連各布政司的藩庫,也常常爲此頭疼。自從韓文上任以來,戶部在查驗各省解戶錢戶繳納的錢糧時,比平日細緻何止數倍,因而乍聽此言,不說韓文,下頭的侍郎和十三司郎中員外郎,全都是大吃一驚。
“你……你……”
“東廠已經拿着了那個交納僞銀的解戶,他已經供認不諱,你還有什麼話說!”
劉瑾洋洋得意地看着韓文,見朱厚照眉頭緊蹙,他正要火上澆油來上奠定勝負的一擊,大殿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喧譁。朱厚照本就惱火,聽到動靜立時吩咐身邊侍立的瑞生出去看看動靜,不消一會兒,瑞生就急急忙忙跑了回來,臉色白得和一張紙似的。
“皇上,平北伯……平北伯在城外遇刺!”
“啊!”
朱厚照一時又驚又怒,整個人一下子就跳將起來,哪裡還顧得上韓文是不是該爲僞銀入內庫而負責,立時氣急敗壞地問道:“人在哪兒,如今情勢如何?”
“說是人已經送回興安伯府去了!”
“快走,去看看!”
自從徐勳被一羣人風馳電掣送將回來之後,興安伯府就是一片混亂。儘管徐勳封爵之後並未另外賜府,在這家裡也一直都是人人稱作少爺,可誰都知道比起徐良,這位主兒纔是真正說一不二的角色。單單隻看徐勳悄無聲息回來,朝中那麼一場大風波就陡然平息,上下人等誰不會猜測。要是如今這一位真的倒了,好容易興旺起來的興安伯府就全都完了。一時間,柳安這樣的老人也好,金六這樣的新人也罷,一面忙着四面彈壓,一面忙着請人,好容易迎着一個太醫進去診治,兩人碰了個頭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外頭就有人飛一般跑了進來。
“皇上……皇上來了!”
這動作也太快了吧!
兩人暗自叫苦之餘,卻誰都不敢耽擱,拔腿就往外頭迎去。然而,朱厚照動作極快,他們還沒到大門,就在南北夾道迎着了進來的這一行。他們正要跪下磕頭,朱厚照卻當頭喝道:“俗禮給朕免了,都跟上來,說說究竟怎麼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