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低落,黯然神傷?此時此刻,不要說老孟等人了,就是皮求是也忍不住搖頭晃腦,心裡不知道怎麼暗罵呢。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賤人就是矯情,用來形容眼下的情況十分貼切。
王觀纔來香港幾天,就接二連三的淘到了幾樣稀世奇珍,居然還說這裡是他的傷心之地,難道不怕引起公憤?
當然,衆人也是在心裡腹誹一陣,看見王觀心意已決,自然不好多勸,就乾脆送他來到了機場,與之拜別一番,再眼睜睜的看着他登機而去。
與王觀一同返京的肯定還有貝葉和皮求是,不過喬玉倒是留了下來,好像是在處理一些家族生意什麼的,反正一時半會的也忙不完。
對此王觀倒是挺喜聞樂見的,約好以後有空再聚之後,就直接拉着貝葉走了。
飛機很快,十分順利抵達了首都機場,之後就是駕輕就熟的來到了錢老的大宅門。由於提前打了電話,錢老算準了時間,早在門口迎候了。
看見王觀的一瞬間,錢老隨口問候兩句,就直接伸手索要:“工布劍呢。”
“在這。”
王觀明白錢老的急切心理,直接把劍匣拿了出來。
看見劍匣,錢老輕笑點頭,也不再着急了,反而招呼道:“很好,大家也別站着,進去說話。喝杯茶之後,再具體說說在香港的經歷。”
王觀等人自然沒有意見,來到客廳之後,也不需要錢老動手,王觀就反客爲主燒水沏茶,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沒有絲毫煙火的氣息。茶藝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此時,錢老卻輕手開啓劍匣,小心翼翼把工布劍拿了出來,一邊欣賞劍身上細密的紋理,一邊伸手輕輕觸摸,臉上露出了讚賞之色。
“釽從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絕。”錢老輕誦起來。然後笑嘆道:“果然和記載中的一模一樣。”
“更爲難得的是兩千多年過去了,劍刃依然十分鋒利。”
就在這時,皮求是笑着比劃道:“王兄弟試過了,他直接一劍揮斬,輕而易舉就把這麼一大捆草蓆攔腰劈成兩半。”
“這是霸道之劍。自然是銳不可當。”
錢老也不覺得驚奇,不過臉上的讚賞之意卻更加明顯了。與此同時,他低頭想了一想,忽然開口道:“王觀,不要急着沏茶,去端一盆清水過來。”
“要清水做什麼?”
王觀一怔,卻也沒有多問。直接按照吩咐出去打了一盆清水回來。不過讓他把清水擱下來之後,錢老也沒有急於點明用意,反而繼續觀賞工布劍身上的花紋。
見此情形,王觀好奇道:“錢老。身上的紋理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不對……”錢老一笑,又問道:“王觀,你來說說看,這工布劍上有流水紋。那它是屬於平面花紋鋼,還是糙面花紋鋼?”
所謂平面花紋鋼和糙面花紋鋼。實際上也比較好理解。
比如說王觀手頭上的大夏龍雀刀,還有胡少拿出來的日本武士刀,兵器表面雖有明顯的紋理,但是紋理卻十分的內斂,用手觸摸十分的光滑細膩,那肯定是平面花紋鋼。
至於糙面花紋鋼,那就是馬來克力士劍,或者中國的越王勾踐劍一類的東西。這種兵器的紋理已經不能用明顯來形容,而是好像蜂窠似密密麻麻,給人粗糙的感覺。
當然,這些粗糙那是故意做出來的,比如說馬來克力士把刀身紋理做成糙面,那是方便在紋理的縫隙淬毒,增加兵器的殺傷力。而越王勾踐劍就純粹是審美觀的問題了,古人覺得劍身上有這樣糙面紋飾十分精美,所以就刻意鍛造出來。
然而,在這個時候,王觀卻感覺有些驚訝,因爲這是十分明顯的事實。畢竟工布劍上就算有流水紋,但是劍身平滑細膩,顯然是屬於平面花紋鋼。
“平面花紋鋼嗎?”與此同時,錢老輕輕一笑,隨即他拿來一塊軟巾,在清水之中浸溼然後擰乾,再慢慢的擦拭劍身。
花了幾分鐘的工夫,錢老仔細的把工布劍擦拭了一遍,期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發生。無非是在劍身微溼的情況下,光澤更加閃亮罷了。
就在這時,錢老突然站了起來,然後雙手握劍,把劍執平,劍脊一面與地面平行相對,再微微傾斜一個角度。調好角度之後,他開口示意道:“你取一杯水來,再在劍柄的位置倒下去,看看會發生什麼狀況。”
聽到這話,王觀更加好奇了,不過還沒等他動手,旁邊的皮求是直接端起杯子走了過來,然後再按照錢老的指示,小心翼翼的緩慢倒水。
這個時刻,王觀肯定是眼睛不眨,仔細觀察起來。
只見由於皮求是倒得很慢,所以杯中清水沒有濺灑,反而很溫順的順着劍脊流過,很快就漫溢過了整個劍身,眼前就要淌過劍尖滴回盆中。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王觀瞪大了眼睛,臉上掠過一抹難以置信之色。皮求是在旁邊也看得很清楚,忍不住驚歎起來:“這怎麼可能……”
也難怪兩人震驚,主要是此時此刻,皮求是手中的一杯清水已經完全倒盡了,可是這些水在劍脊中流淌而過,按理來說應該順着傾斜的角度再直接滴落回盆中才對。畢竟這是地心引力,牛頓被蘋果砸腦袋之後,纔開竅發現歸納總結出來的定律。直到現在還沒有被人推翻,在今天還是大家奉若神明的真理。
不過王觀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居然看到了顛覆萬有引力定律的一幕,也難免瞠目結舌一番,和旁邊的皮求是都驚呆了。
“事實擺在眼前,爲什麼不可能?”與此同時,錢老輕微笑道:“王觀,現在你說說看,這劍身的紋理是平面還是糙面?”
王觀情不自禁搖頭,這個問題他還真回答不起來。因爲如果劍身是平面花紋鋼,那麼清水應該平滑而過,直接滴落到盆中了。
可是事實恰好相反,杯中清水在劍脊流淌,本來十分順利的抵達劍尖的位置,然後順理成章墜落下去,這才符合大家心目中的引力定律。然而讓王觀他們驚歎的是,當清水漫過劍尖的一剎那間,水不是往下掉,而是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迴旋現象。
就是這個迴旋,使得本來應該滴灑的清水凝聚起來,久久沒有垂落的痕跡。如果說是在糙面花紋鋼刃上出現這樣的情況,畢竟有紋飾縫隙的存在,那麼倒是可以理解。然而這明明就是光滑無比的劍刃,怎麼可能也有這樣的狀況?
就在王觀等人驚歎的時候,劍尖上的水滴終究還是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慢慢的滴落到了盆中。儘管如此,在陽光的照射下,大家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劍脊的水紋折射出璀璨的光波,如同鯉魚的鱗片狀,連綿不絕……
水紋一波接着一波,這個過程持續了好久,足足過了四五分鐘,最後一滴清水才流盡,劍刃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不過卻多出了幾分光潤的感覺。
此時,王觀才忍不住問道:“錢老,您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嗎?工布劍的吸附力好強啊。明明是光滑細膩的劍身,卻感覺好像是海綿似的,居然能讓清水粘滯那麼久。”
“其實工布劍也不算什麼。”錢老搖頭微笑道:“真正恐怖的還是魚腸、赤霄兩把名劍。”
“魚腸恐怖,我倒是可以理解。”王觀又是一怔:“赤霄怎麼恐怖了?”
“史籍記載,赤霄劍寒光逼人、刃如霜雪。”錢老笑着提醒道:“那你說說看,赤霄的赤字又是怎麼得來的?”
“啊!”王觀一驚,恍然之中又有幾分驚悚:“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錢老笑了一笑,點到爲止,然後伸指輕彈劍身,指着劍上紋理道:“要解釋工布劍極強的吸附力,就要從它的鑄劍工藝談起。”
“衆所周知,中國古代兵器具有非常高的文化品位,是一個時代經濟、文化、科學技術的佼佼代表,而刀劍之上所顯現出來的鍛造紋理便是其中最絢麗之精彩。”
錢老徐徐說道:“中國古代刀劍鍛造博大而精深,不過大概的劃分,也可以分成團打、流水、旋焊等幾個大類。”
“團打是一種非常大衆的摺疊鍛造,相對工藝比較簡單,省工省時,適合於大批量製造。但是呈現紋理較粗獷,多似綿延山巒,刃口夾鋼清晰可見,所以質量相對比較差。”
錢老評點道:“至於流水就相對高級了,經過千錘百煉反覆摺疊鍛打之後,紋理就十分的細密,流水紋理舒展順暢,猶如潺潺流水。同樣的還有另外一種紋理,好像水中幾朵漣漪盪漾,均勻分佈於刃體之上,所以又有人稱爲拇指紋。”
“這把工布劍,無疑就是流水鍛打工藝的代表。”
說話之間,錢老微嘆道:“而且毫無疑問,那是流水紋發展到極致的巔峰之作。你們要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刃上的流水紋分佈緊密,而且紋理之間細密的程度保持一致,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分毫不差,彷彿用精密儀器度量刻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