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嶽霍然睜開眼睛,望着面前楚狂人身周暴烈的氣旋,面色變得像紙一樣蒼白。
破!碎!虛!空!
千年以來,自從鎮魔石碑封印之後,在天武大陸上,從來沒有人能夠達到的破虛境界,今日,終於在楚狂人的身上重現!
這是不可能之事!
這是天地的規則,是封魔之地的壓抑,由於鎮魔石碑的存在,天武大陸之上,不可能有人超越先天,達到破碎虛空的境界。
不!可!能!
不僅僅是鎮魔石碑碑靈,黑色蓮花蓮加的分身也同樣言之鑿鑿。
由於這種天地壓抑之力的存在,破虛高手,根本無法踏入這一方天地一步,更遑論是原本並非破虛的武者,在這種情況之下,粉碎天地,還我虛空!
但是楚狂人卻做到了。
風子嶽的臉上,浮現一絲苦笑。
在這一場比鬥之前,風子嶽就想過自身的武道,他所追求的,就是化不可能爲可能,超越無上的巔峰。
所謂在封魔之地,無法破虛,他也根本不相信。
爲了在重新封印鎮魔石碑之後,對付黑色蓮花蓮加的報復,風子嶽務必需要在這天地封印打開之前,就突破的破虛。
對此,他同樣充滿了信心。
但沒想到的是,兩個人之間先做到這一點的,竟然是楚狂人。
楚狂人佇立空中,渾身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雙目的瞳仁就彷彿在燃燒一般,一望可見他的野性和雄心。
巨大的天地元力,壓在他的雙肩之上,似乎是要將這第一個破碎虛空,打破這一方天地平衡的人壓倒在地。
楚狂人的口中,發出雄渾的吼聲,他身上的肌肉塊塊墳起,就好像是支撐天地的巨人一般——
隻手擎天!
整個封魔之地的天地壓抑之力,似乎全都集中在他的雙肩之上,任何一個先天高手,不,甚至是天外的破虛高手,都毫無例外地會被這中龐然巨力壓垮。
然而楚狂人,卻是像鋼鐵鑄造的巨人一般,兀自支撐不搖!
強絕!
這種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天地的氣勢,讓人感覺到敬畏,也同時讓人感覺到恐懼。
“他……他還是人嗎?”
一衆先天高手,各自懷着敬畏的眼神,望着頂天立地的楚狂人,聲音發顫,渾身冰冷。
“破碎虛空,這個虛無縹緲的傳說,想不到今日真的可以親眼目睹……”
龍布陽嘆了口氣,他癱坐在巨鶴的背上,他是這些人之中,修爲最高之人,更能感應到那天地元力傾瀉而下的恐怖——這種力量,即使是想象一下,也會讓他感覺到腿軟。
而這個時候,楚狂人卻靠着一己之力,對抗着這一方天地。
“……難道破碎虛空之後,當真是人成了神麼?”
這怎麼可能做到?
人力再強,終究有限。
先天高手之所以可以做到許許多多凡人無法做到的事情,施展出許許多多破壞力極大的強悍武功,靠的其實並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像這一方天地借來的天地之力。
越是絕世的高手,越能夠感覺到這一種無奈。
可是這種狀況,並無法改變,因爲先天高手的力量,都是從天地而來,若是放過,就變成了普通的後天武者。
再強,也不過就是武尊的境界。
所以,當天地元力背棄無法利用之後,一個人縱然再強,也不可能還有以前的雄威。
楚狂人現在的狀況,就是整個天地,彷彿都棄他而去!
原本他契合的天地元力,如今反而成了他最大的敵人,天地之威,全都轟然砸在他的頭上。
那他,又是如何支撐?
少了天地元力的力量,卻又要面對龐大的天地元力攻擊,楚狂人又靠着什麼,在支撐自己雄偉的身軀?
或者說,破碎虛空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天地粉碎,而成無上巨力……天!這就是破碎虛空麼?這種力量,豈是人體可以承受?”
龍布陽仔細地觀察着楚狂人的狀況,只見每隔一瞬,他臉上的肌肉就不自覺地抽動,顯然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體內自成小天地,正在不斷地崩解。
而每崩解一分,他就可以獲得巨大的力量。
這力量,足以毀天滅地,這比單純的一分天地元力,不知道要強了千倍萬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龍布陽苦笑搖頭,不經意之間,他終於窺見了破虛境界的一絲奧秘,然而雖然窺見,但要讓他去做,幾乎仍然是無法做到。
破碎虛空,這個說法,果然是一點都沒錯。
他在與風子嶽一戰之後,已經摸到了先天第九重的門檻,原本一直停留在先天第八重巔峰的龍布陽,也找到了一絲構建體內小天地,天人合一的法門。
只是他這一步纔剛剛開始,就陡然發現。
這天地建立起來的目的,就是用來粉碎的。
破碎虛空高手的力量來源,就是來自於破碎二字。
天地破碎崩解的時候,會釋放出巨大的力量,這種力量狂暴而無法控制,若是未能妙悟破虛法門,只怕只要一丁點兒的破碎爆炸,就足以要了一個先天九重巔峰高手的性命。
而當踏入破虛門檻的時候,引爆破碎這一方天地,並且控制住這破碎之力,就可以發出超越天地的攻擊!
但是天地穩固之極,要粉碎天地,天地就不全而殘缺。
那這天地元力,豈能容你?
所以當楚狂人在這穩固的封魔之地,踏入破虛之後,立刻就成了天地之敵!
這一點,風子嶽也是非常的清楚。
天武大陸,封魔之地,與外界大不相同。
外界的天地,並無鎮魔石碑的桎梏,無比廣大,無邊無沿,所以天地元力,也同樣是無窮無盡,就算是粉碎天地,獲得巨大的力量,天地本身,也並不因此而殘缺。
但在封魔之地,卻是大不相同。
這一方天地,由於鎮魔石碑的存在,實際上就像是被割裂開一般,與外界的廣闊天地,並無交流,所以天地元力固然充沛,卻還是有限的。
這也是爲什麼,封魔之地出不了破虛高手的原因。
破虛高手,通過粉碎天地而獲得無上的力量,但被粉碎的天地,卻是無法再重新恢復,在一個有限的世界之中,破虛高手的出現,將是毀滅這方天地的可怕存在。
雖然每次粉碎天地的力量並不多,但日積月累,終有一日,這方天地會慢慢失去平衡,導致崩潰。
既然如此,天地豈容破虛高手的出現!
他霍然睜開眼睛,雙目之中,放射精光,劍尖平舉,一時之間,天地元力沛然加身,彷彿這一瞬間,風子嶽竟然成了這一方天地的代言人一般。
幾招之間,局勢變幻!
“這……風公子難道還打算繼續再戰下去?不可能啊,再戰下去,他也是必敗,還是趕緊認輸吧……”
破虛高手的威力,這一衆圍觀的先天武者,不用刻意體會,卻立刻都明白了。
原本的楚狂人,已經足夠可怕,但對他們而言,終究還是人,終究還有能夠被打敗的希望。
但如今的楚狂人……
頭頂天,腳踏地,天地之間,惟他獨尊!
不……甚至在天地之外,也一樣是他獨尊!他們甚至能夠感應得到,連這方天地本身,都在懼怕這個怪物!
連天地都感到害怕的強大的男人,風子嶽就算是再驚才絕豔,劍法再高,又豈是他的對手?
現在的楚狂人,根本讓人無法提起戰意,站在他的面前,只想要匍匐跪倒,哪裡敢妄言挑戰?
在這一片天武大陸之中,楚狂人的對手,已經不是凡人。
唯一能夠作爲他對手的,只有這一方天地!
在天地之敵面前,風子嶽渺小的就如一隻螻蟻一般,他縱然舉着劍,白衣飄飛,但衆人都感覺,似乎只要楚狂人張嘴吹口氣,就能將他吹飛!
絕不誇張!
楚狂人如今的力量,讓天地都感到懼怕,他們體內的天地元力,一樣感到畏懼,如果他們要向楚狂人出手,只怕楚狂人根本不需要理會,體內的天地元力,第一個會反噬主人!
怎麼鬥?
怎麼戰?
先天面對破虛,風子嶽還有什麼底牌?
“認輸吧……”
跟風子嶽相熟的幾人,都不由面色蒼白,口中喃喃自語。
“不可能的!”
龍布陽緩慢而堅定地搖着頭。
他苦笑連連,掃過衆人疑惑的面龐,“就算是風小兄弟要認輸,楚老鬼也不會容他的……”
“爲什麼?”
衆人大驚,“楚狂人雖然厲害,但只要認輸,還沒聽說他殺過什麼人……”
楚狂人兇名在外,但他殺人,往往都是人家不肯跟他比試,或是不肯全力出手之類的狀況,只要全力跟他比試,然後認輸,他一般是不屑殺人的。
如今他已經突破破虛,也就是說,把風子嶽當成磨刀石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何必還一定要趕盡殺絕?
“你們以爲,風小兄弟跟你們一樣,是一堆廢柴麼?”
龍布陽不屑地掃了他們一眼,旋即又是苦笑,“當然,也同樣包括老夫在內……”
包括龍布陽在內,所有曾經與楚狂人交過手,而又逃得性命的先天武者,在他眼中,可能都真的是沒有用處的廢柴。
他們再怎麼提升,也不可能再給楚狂人帶來什麼威脅或者啓示,他們的價值,已經全部作廢。
就好像是被嚼過的甘蔗渣一樣。
這個比喻,忽然在衆人心中浮現,雖然噁心,但意思卻是不差。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楚狂人不會下殺手。
“不錯……風公子似乎還有殺手鐗……”北方宗師呼河皺起了眉頭,他隱隱約約記得,當日風子嶽與三頭血蛟對戰之時,曾經用過一招——不,半招——小半招極爲玄奧神奇的劍法,雖然只是驚鴻一現,但那一劍的威力,似乎還不在之前風子嶽所有四劍之下。
迄今爲止,風子嶽還沒有施展出那一招。
也就是說,風子嶽還有底牌未揭開。
但即使如此……
“就算這樣,如今楚狂人已經登臨巔峰,跨入破虛境界,何必還要再……”有人還是迷惑不解,風子嶽就算還有底牌未出,但他到底只是先天境界,與楚狂人的破虛境界差了一個層次,這又何必,逼得這麼緊?
更何況楚狂人已至巔峰,再逼又有何用?
龍布陽嗤笑一聲,臉上卻露出敬畏的神色,“你們……也太小看楚狂人了!”
你們,太小看楚狂人了!
楚狂人是什麼人?
追求無上巔峰,永無停止的武者。
對這些人來說,龍布陽嘆了口氣,也同樣把自己包括在內,先天巔峰,已經是想象力的極限,若不是今日親眼看到楚狂人破碎虛空,只怕也沒有人相信,先天巔峰之上,真的有破虛境界的存在。
到達了破虛境界,對他們來說,就意味着巔峰之中的巔峰,已經到達了極頂。
眼界所限,成就也就有限。
但對於楚狂人而言,他的目光望向何處,從來也無人知曉。
區區破虛,豈能桎梏他的腳步!
他的目標,是無上巔峰,是極於無限!
雖然剛剛臨陣突破,雖然還在艱難地抵抗着天地之力的反噬。
但從楚狂人狂熱的目光之中,已經能夠看出,他如今已經開始追求的,是更高層次的武學境界!
這種癡狂,讓人無法索解,卻也讓人不得不從心中開始佩服。
爲了能夠再提高一點,楚狂人下一招,絕對不會猶豫,會將風子嶽徹底轟碎,逼出他最後的絕招,讓自己能夠再獲一點提升和感悟。
“你,很好!”
似乎天地反噬之力,已經漸漸被他控制,楚狂人終於可以好整以暇的說話。
他看着風子嶽,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面對破虛高手,你還能夠鎮定如常,果然不愧是我楚家的血脈。”
這是楚狂人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這麼說。
風子嶽擡起頭來,看着這個已經變得更加不可戰勝的外公,手中的劍,卻依然端的平穩之極。
“現在,我要出手將你轟殺,我希望,你還能給我最後一點驚喜……”
楚狂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右拳高舉,似乎隨時都會發出雷霆一般的一擊。
風子嶽淡然一笑,面色慘白,卻依然鎮定如昔。
“說起來,我真的還有一劍。”
他擡起頭,目光之中,洋溢着強大的自信。
“我就以這一劍,領教一下破碎虛空的神奇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