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屑有什麼問題嗎?”
看到錢老的動作,俞飛白十分機敏地詢問起來。
“不好說,先看看。”錢老隨意道,然後仔細觀察鏽屑在熱水中的反應,只見鏽屑很快就散化開了,將清澈的開水染成了黃紅的渾濁之色。
適時,俞飛白碰了碰王觀,悄聲問道:“這應該算是正常的情況吧?”
“不知道,我化學不好。”王觀茫然搖頭,也不太清楚鏽屑融化在熱水中之後,是不是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文科生就是弱……”
注意到王觀瞥來的目光,俞飛白沒好氣道:“我沒說你,自嘲不行啊,我也是文科的。”
王觀忍不住笑了,也懶得理會俞飛白,而是轉頭問道:“錢老,這鏽好像有些古怪。”
“哦。”
此時,錢老饒有興趣道:“有什麼古怪?”
“您老又考我。”
王觀小心謹慎道:“我剛纔看得十分清楚,您是把幾塊小鏽片扔到熱水中的。一般來說,鏽片應該含鐵,不至於融化得那麼快。可是現在這些鏽片一扔到杯中,好像很快就散開了。”
“咦。”
這個時候,俞飛白也醒悟道:“確實不對勁,劍上的鏽斑我研究過,儘管有鏽屑掉落,但是總體來說,應該十分堅固纔對,怎麼遇水就散化了?”
王觀微微點頭,認同俞飛白的話。畢竟他也檢查過了,鏽斑確實是牢牢地依附在劍上,給人頑固污漬,清洗刮除不了的感覺。當初他還考慮着,是不是要打磨呢,沒有想到用高溫熱水就可以泡化了。
當然,發現這個情況之後,王觀也非常欣喜。畢竟打磨有風險,而且會在劍刃上留下一些磨痕。相對來說能夠不費力氣化解劍上的鏽痕,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意外的驚喜。
果然在關鍵時刻,還是錢老靠得住啊。
“錢老,這鏽可以能熱水洗乾淨?”俞飛白十分驚喜,提起水壺就要去打水燒。
“沒那麼簡單。”
然而,錢老卻輕輕搖頭:“這些鏽斑至少凝固了千年以上,不可能輕易化散。高溫熱水也沒用,需要高溫烈酒才行。”
“烈酒?”
一瞬間,王觀和俞飛白都有幾分吃驚意外。
“錢老,這法子管用嗎?”俞飛白自然有些懷疑:“沒聽說用烈酒可以除鏽的。”
“錢老怎麼說,那就怎麼做吧。”王觀沉吟道:“況且古劍上的鏽斑,好像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鏽,或者說與普通的鏽有些區別。”
“你看出來了?”俞飛白錯愕道:“有什麼區別?”
“不知道,你問錢老,我先去買烈酒。”
說話之間,王觀匆匆出去,在附近的商店購買了一箱高度白酒返回,卻發現在他出去的這段時間,錢老和俞飛白已經在宅院坪地架起了爐竈,又擱了一口大鍋,就等他的烈酒了。
見此情形,王觀有些驚訝:“這是要煮酒,還是把劍和酒一起煮?”
“先煮酒。”錢老想了想,微笑道:“用高溫烈酒擦劍,如果還是不行,那就像你說的,把劍放到鍋裡煮。”
“別廢話了。”
適時,俞飛白有些興奮激動,急忙催促道:“趕緊過來幫忙倒酒啊。”
說着,他把兩瓶白酒打開,一手抄起一瓶,然後對準大鍋稍微傾斜,瓶口就咕嘟的流出刺鼻的酒香,讓旁邊的人也忍不住動了動鼻翼。
王觀上去幫忙,不大的工夫,就把半箱白酒倒入鍋裡了。然後再用猛火燒煮,才幾分鐘而已,絲絲縷縷的蒸氣就冒了出來,一時之間宅院可謂是酒香四溢,十分濃郁誘人。
酒香誘人是誘人了,不過這可是度數極高的白酒,非常傷身傷喉,一般人可承受不住。尤其是經過蒸煮以後,烈酒的特性更是完全發揮出來,恐怕更加容易醉人。
溫酒易醉,這也算是常識。不過大家現在煮酒,那可不是爲了品嚐。看到鍋中白酒已經沸沸揚揚,錢老立即把準備好的白紗布浸到鍋中。
紗布浸透醮滿了烈酒,錢老又扯了出來,飛快摺疊成塊狀,然後小心翼翼在劍身上拂過。輕輕地一抹,潔白的紗布馬上就染了大片紅黃鏽屑。
這是十分正常的情況,王觀和俞飛白也不會在意,只是仔細觀察起來。只見在錢老的擦拭下,劍身上的厚鏽果然有融解的跡象,一點一點地剝離……
隨着時間的推進,錢老一連換了七八條白紗布,古劍身上的鏽斑也越來越少少,只剩下了淺淺的一層。在這個過程之中,大家也親眼目睹這把古劍由斑駁不堪的模樣,慢慢地演變成爲挺秀不拔,極具韻味的狀況。
如果說之前古劍還是古劍,那麼現在清理了大部分鏽斑,這劍怎麼看都像是新劍被束之高閣置放十幾年的模樣。一把千年古劍,在短暫的時間之內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這絕對是極大的進步。
另外就是,清除厚鏽之後,劍身上的銘文也隨之漸露出來。
“劍銘是什麼?”
此時,俞飛白十分激動,連忙湊近觀看。不過十分可惜,儘管厚鏽沒有了,但是劍上還有一層薄薄的鏽膜。
這層鏽膜是擦拭不去的,就好像一件穿了幾年的衣服,哪怕是天天清洗,但是在衣領中還是殘留一些暗黃色污漬。這是最頑固的污漬,無論怎麼揉搓也洗不去。
就是這層鏽膜,使得銘文模糊不清,若隱若現,給人在霧裡看花的感覺。
“這是篆字……”
俞飛白睜大眼睛努力觀察,甚至伸手用手指頭感觸。不過由於銘文比較淺顯,儘管覺得文字很像是赤霄,但是他又不敢肯定。
還是那句話,儘管古劍現在變了模樣,顯現出幾分不凡的氣質來。然而與傳說中的赤霄名劍還有很大的差距。
“這劍看起來挺不錯的,在以前說不定也是一把名劍,不過肯定不是赤霄,起碼兩個篆字不像……”俞飛白分析道,底氣卻有些不足。
“不要嘴硬了,這把劍絕對是赤霄無疑。”王觀反駁起來,又微微皺眉道:“不過這層鏽膜確實比較礙眼。錢老,就沒辦法解決它嗎?難道真要打磨?”
“不能打磨。”錢老毫不猶豫搖頭:“一磨就破壞了劍的古韻美感,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呀,光芒內斂,樸實無華。現在是新去鏽,等過一段時間,劍身適應四周的環境了,或許會有幽光浮現出來。”
所謂的適應環境,應該是指重新氧化的過程。又或者是指王觀經常把玩,那麼劍身自然形成包漿。然而不管是哪個可能,都不符合他的心理預期。
當下,王觀目光一閃,遲疑道:“錢老,您說直接煮的話,能不能把鏽膜化開?”
“或許能……”
錢老不確定道:“不過你也應該明白,烈酒本身就有一定的腐蝕性,雖然十分微量,但是經過高溫加熱以後,尤其是把劍擱到鍋裡煮,可能對劍身產生一些影響。至於是好的影響,還是壞的影響,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很有可能是把鏽膜化開,也有可能破壞了劍身的穩定……”
錢老微笑提醒道:“你想清楚了,如果是前者,肯定是皆大歡喜。要是後者,我也不知道這劍會變成什麼樣子。”
“錢老。”
王觀斟酌了下,乾脆問道:“您老到底是怎麼看的?還有就是,這鏽斑又是怎麼回事,我從來不知道,金屬鏽痕居然也可能能用烈酒擦拭化去。”
“呵呵……”
適時,錢老輕輕一笑,居然不等王觀選擇,就直接把長劍擱到大鍋中,然後順手將鍋蓋給合上了,只剩下半截留在鍋外。
“錢老,您這是……”
霎時,王觀感到十分意外,隨即又有幾分欣喜道:“您老也覺得,這是赤霄劍?”
“不知道。”
錢老淡笑道:“一會兒才能夠知道結果。”
“錢老,您都這樣說了,那麼結果肯定是十拿九穩。”一瞬間,俞飛白精神一振,密切關注道:“把鏽膜煮開以後,是不是恢復赤霄劍光彩照人,刃若霜雪的模樣?”
“這個還真不好說。”錢老沉吟道:“我只是知道,劍上的鏽斑確實有問題。那不是普通的金屬鏽痕,而是血鏽……”
“血鏽?”
乍聽到這詞,王觀和俞飛白難免有些吃驚,有幾分驚悚的感覺。
“血鏽是什麼,血化成的鏽?”俞飛白推測起來:“血液凝固在劍上,然後經過長時間的氧化,就成爲一層鏽斑?”
“沒錯。”錢老點頭道:“看情況應該是這樣。”
“血鏽的依附力有這麼強嗎?”俞飛白還是有些奇怪:“居然凝結得這麼厚……這該需要多少血……”
“等等!”
忽然之間,王觀回想起來了,表情古怪道:“錢老,您好像說過,赤霄之所以名爲赤霄,似乎是由於劍紋的吸附力……”
工布劍的細微劍紋,能夠將清水牢牢吸附在劍身,久久不滴落。如果赤霄劍的吸附能力更勝一籌,把血液如附骨之疽一樣凝聚起來,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與此同時,王觀也隱約明白,爲什麼一些文獻資料上會記載,赤霄劍需要十二年一加磨瑩了。磨瑩未必就是打磨,也有可能是清洗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