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隻青花曇花記之郊遊點化人物故事瓶表現出來的種種特徵來看,它應該是一件萬曆青花瓷中的精品,但東西一入眼,楚琛就可以肯定,它是件不折不扣的贗品.
其實,不光是楚琛,在場幾人之中,也只有看不清東西的蘇一林和經驗還不豐富的元弘建不能一眼看出東西的真僞.
不過,蘇一林雖然因爲眼睛的問題,不能馬上就判斷出東西的真僞,但當他把青花瓶再拿到手中鑑定時,他沒一會也就感覺出了其中的問題.
蘇一林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哎,確實是我馬虎大意啊,連這樣的東西都判斷不出來了!”
看到其他人都看出這隻青花瓶的問題了,元弘建迫不及待的請教道;“楚老師,這隻青花瓶到底有什麼問題啊?我怎麼覺得無論從胎釉還是繪畫技巧來看,好像都沒什麼問題啊?”
楚琛微微一笑道;“元老,我問一個問題,這隻瓶子用的是什麼青料?”
元弘建馬上回道;“青花呈色濃豔紅紫,應該是回青料.”
楚琛又接着問道;“那你知道回青料的使用時間嗎?”
元弘建皺着眉頭回憶了片刻,說道;“回青料是明代正德晚期,嘉靖,隆慶,萬曆瓷都御窯廠使用的一種進口原料,到萬曆二十四年,回青料用竭,纔開始使用的浙料.”
見元弘建還是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問題,吳叔就提醒了一句;“老元,你還記得剛纔小琛說的,屠隆的《曇花記》創作於哪個時間嗎?”
“好像是萬曆二十六年吧……”說到這.元弘建就一啪額頭;“嘿!到底是年紀大了,腦子有些不靈活了,這麼明顯的錯誤我到現在才明白.不過,這隻瓶子的製作者功課也做的太馬虎了一點吧,居然留下了這樣的漏洞.”
吳叔笑了笑.說道;“這種情況還是很常見的,不然市場上也不至於有那麼多癔造品了.老元,以後這種事情還是要多加註意一點,有些高仿品就是在細節方面做的不到位,只要仔細還是不難發現真僞的.”
元弘建連連點頭道;“確實這方面要多注意,不然吃了燈下黑的虧.實在太窩心了.”
這時,趙學義有些氣憤的對蘇一林說道;“蘇師傅,你那位朋友居心不良啊,居然拿這種東西糊弄你,這種朋友還是趁早斷了的好.”
來蘇一林這出售古玩的賣家.一般都是他比較熟悉的朋友,當然也有少部分頭一次纔打交道的陌生人,但就算是陌生人,也是通過蘇一林的朋友介紹來的.
而且就憑蘇一林的經濟和實力,如果對方不是蘇一林熟悉的朋友,他鑑定東西也不可能隨意,這隻青花瓶當然也不可能看不出來真僞.
因此,趙學義有理由認爲.對方很可能就是憑錯蘇一林的信任來欺騙他,這才讓他說出了剛纔那番話.
蘇一林有些猶豫的說道;“傅老闆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哪個傅老闆?”趙學義問道.
“傅立磊傅老闆,我和他也已經打過一年多交道了.期間並沒有出現過什麼問題啊.”蘇一林說道.
“原來是他,那這事到確實有可能.”趙學義恍然道.
蘇一林聽了這話,非常驚訝;“怎麼回事?我平時也沒聽有人說,傅老闆人品有問題啊.”
趙學義說道;“以前我確實也沒聽說過,不過傅立磊前一陣子打了眼,那就說不一定了.”
傅立磊也是京城古玩市場的掮客.前段時間踩雷打了次眼,據說損失慘重.這段時間正在變賣家裡的東西,正因爲如此.趙學義纔會這麼覺得傅立磊確實有可能故意欺騙蘇一林.
聽說是這麼回事,蘇一林眉頭緊鎖,因爲先前傅立磊根本沒說過這件事情,既然傅立磊故意隱瞞,說不得還真有趙學義說的這種可能.
要說,蘇一林也知道古玩這行魚龍混雜,騙子衆多,他心裡也有被人騙的準備,但傅立磊畢竟是和他打了一年多交道的朋友,被朋友騙,他心裡還是很難接受的.
看到蘇一林有些黯然的神色,大家除了安慰幾句,也沒什麼辦法好想.
這時,元弘建說道;“蘇師傅,你那朋友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咱們現在也沒證據肯定,這不還有一件金代的耀州窯青釉獅子燈嘛,到底是不是他有意騙你,咱們還是看看再說吧.”
蘇一林到底還是不想看到朋友故意騙他的事情,聽了這話,連忙從盒子裡把那座獅子燈拿了出來.
此座青釉獅子燈,高近十三釐米,盞作淺碟式,折沿、淺腹,底接短柱形蓮梗,刻重疊式仰蓮、荷葉.燈座塑一獅子,四肢站立,頭向右側,張牙怒目,甚是威武.
全器施青釉,色如艾草,質若碧玉.底板露胎,器胎淺灰色,均勻緻密,但胎土的顆粒略大,這些都是典型的金代耀州窯的特徵.
在場五人一一把東西看過一遍,表情卻各不相同.
楚琛表情平靜,但眼神中帶着一絲瞭然之色;吳叔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趙學義的神色之中帶着一絲驚訝;而元弘建臉上一開始還帶着一絲喜色,但因爲大家不同的表情,變得詫異起來.
剩下蘇一林,他臉上則帶着失望之色,好像已經認定東西是贗品了.
見此情形,趙學義先開口問道;“蘇師傅,你覺得這座獅子燈盞不對?”
蘇一林搖頭嘆道;“我覺得它給我的感覺不對.”
趙學義看到吳叔好像有不同的意見,就問道;“老吳,你怎麼說?”
吳叔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不太肯定的說道;“小琛,這東西應該是有真有假吧?”
聽見這話,其他人都不禁一怔,有些疑惑吳叔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元弘建連忙問道;“吳老師,您是說這東西是接老胎嗎?”
吳叔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具體情況,你還是聽聽小琛的介紹吧.”
看到大家都看向自己,楚琛解釋道;“從這座耀州窯青釉獅子燈盞表現出來的特徵來判斷,這確實是金代的真品……”
說到這,看到蘇一林好像有話要說,他笑着說道;“蘇師傅,其實您的感覺也是對的.”
蘇一林和元弘建聞言都犯起了迷糊,楚琛這麼說不是自相矛盾嗎?
這時,趙學義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說道;“小琛,你的意思是說,這東西的包漿是做出來的?”
蘇一林聞言頓時一怔,隨即他連忙把東西拿到手上,又通過自己的辦法鑑定了一遍,最後他苦笑道;“哎!我平日裡一直讓自己不要感情用事,結果今天還是受到這方面的影響,真是慚愧啊!”
吳叔微微一笑道;“蘇師傅,你也不用自責,咱們畢竟不是沒有感情的石頭,遇到自己在乎的事情,一時失措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蘇一林聽了吳叔的開導呵呵一笑,心裡多少也舒服了一些.
元弘建有些猴急的問道;“諸位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既然東西是真的,爲什麼還要故意做一層包漿上去啊,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恰恰不是多此一舉……”趙學義笑着把其中的原因給元弘建解釋一遍.
元弘建恍然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不過這假包漿的製作水平也未免太好了一點吧,而且連牛毛紋也做的這麼逼真,像我們這些眼力不好的遇到這種情況,那不是直接就送錢了嘛,如果這種東西在古玩市場上氾濫的話,那還有誰會買啊!”
趙學義皺着眉頭說道;“確實如此,所以這種東西得找出源頭才行.小琛,這座燈盞和字都那邊有沒有關係?”
“很可能有關.”楚琛有些擔憂的說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隻青花瓶其實也是用相同的方法做的舊.”
吳叔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剛纔也發現了,而趙學義則連忙拿起瓶子又看了一遍,臉上也露出了擔憂和焦慮的神色.
見此情形,不清楚內情的元弘建和蘇一林連忙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楚琛又把前幾天在字都的發現複述了一遍.
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元弘建和蘇一林同樣也皺起了眉頭,大家都踏入了古玩這行,這種事情跟他們是息息相關的,特別對蘇一林這類人來說,古玩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手段,如果這種做舊方法氾濫的話,影響可就大了.
而且,以前這做手段還只用在出土的文物上面,就算打了眼還能挽回些損失,但現在連贗品都用上了,打了眼買東西的錢也就打了水漂,顯然現在事情已經開始朝着糟糕的方向發展,這由不得大家感到焦慮.
一時間,房間裡沉默了下來,氣氛也顯得有些壓抑.
過了片刻,吳叔開口道;“咱們現在還是先調查一下東西的來源吧.”
楚琛點頭道;“對,蘇師傅,這事需要麻煩您一下了.”
蘇一林擺了擺手;“別這麼客氣,這件事情關係到我的飯碗,我肯定義不容辭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