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掛了龐寬電話,開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解石廠,無奈翻出龐寬親戚的號碼打了過去。接電話的人聽起來聲音很年輕,龐寬卻叫他叔爺,吳迪也不奇怪,農村親戚的輩分一般都比較高,他還管小叔莊上一個流着鼻涕、穿着開襠褲的小傢伙叫爺爺呢。
遵從電話裡的指揮,繞了半天,吳迪纔看到幾個連在一起的解石廠,敢情剛纔不止是走錯路,而且是直接走反了方向,可那是老秦頭夥計指的路啊?吳迪嘴上浮起一絲冷笑,不想我在這裡解石,怕拆穿你們?我就偏要解開,讓你們這些有眼無珠,一天淨想着作假騙人的傢伙們看看,裡邊到底藏着什麼寶貝!
吳迪將車停好,提着裝了六塊毛料的袋子走進了一個解石廠。院子很大,生意也很興隆,刺耳的砂輪聲遠遠地就讓吳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迎了出來,一問,果然是龐寬的叔爺,看吳迪張不開嘴,那人笑道:
“咱們各論各的,你叫我一聲龍哥就行。你看咱是先解石還是先吃飯?”
“龍哥客氣,吃飯就不必了,咱先解石吧,解完還有點事。”
“也成,先解石。不過飯必須得吃,天大的事也比不過吃飯。要是讓我那小孫子知道沒把你招呼好了,找他奶奶告狀,我可受不了。”
吳迪聽着他那略帶調侃的話語,不禁莞爾。
找了一臺解石機,掏出吳迪買的石頭,龍哥笑問道:
“花了十萬?被宰的還不狠,看樣子你也知道點,小石頭難做假,主要是懶得做,你這幾塊還行,有點眼力。”
吳迪笑道:
“本來就是買着玩的,沒必要花大錢。”
龍哥拿起那塊稍大的石頭,問道:
“這塊多少錢買的?”
“七萬二。我看錶現好像不錯。”
“是有點表現,不過不是什麼好場口的東西,這裡有點問題,你看。”
龍哥指着石頭上一塊凹下去的地方說道。
“啊?有問題?”
吳迪連忙看去,卻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龍哥指着那地方說道:
“你看,這個地方稍稍下凹,用手指感覺石質和其他地方有細微的差別,應該是開過窗,表現不好,又將皮殼處理了一下粘回去了。倒不算假毛料。不過,開窗的地方一般是表現最好的地方。開窗了沒表現的石頭,和沒開窗表現都很好的石頭完全是兩個價。兄弟,我說話比較直,你別介意,你這七萬二,只怕是打水漂了。”
吳迪用手指細細的感受了一下皮殼,果然,區別還不小,自己怎麼就沒發現呢?
龍哥拍了拍吳迪的肩膀,笑道:
“沒事,見多了就知道了,咱們先開這一塊,怎麼開?”
“從中間直接切!”
“你是不是沒解過石?哪有這樣切的?有翡翠也被切跑了。咱先把這開過窗的地方擦一下,看看再說。”
吳迪確實沒解過石,聞言點頭受教。
果然,砂輪一上,那地方的皮殼就碎掉了,看了看裡邊,只有一些結晶顆粒,一絲綠色也無。龍哥說道:
“這塊石頭基本上廢了,直接切吧。”
說罷,固定好毛料,將手柄交到吳迪手中,
“來,撒撒氣!”
吳迪握住手柄,打開開關,按了下去。刀片接觸毛料的時候,吳迪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反衝力襲來,連忙雙手握柄,加力下壓。石頭不大,分分鐘就變成了兩半,裡邊都是一些很粗的結晶顆粒。龍哥看了一眼說道:
“是新場口的石頭,再過個幾十萬年,也能變成翡翠,呵呵。”
隨即拿起另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笑道:
“彆氣餒,賭石就是這樣,不求顆顆有翠,只盼一塊大漲!來,拿個砂輪,咱們把這幾個小傢伙都擦出來,說不定還能整出個玻璃種呢!”
龍哥顯然沒有一語成讖的本事。五塊石頭龍哥擦了四塊,吳迪才擦了一塊,除了一塊裡邊有結晶的跡象,剩下的根本就是石頭,估計再埋個百八十萬年還差不多。
吳迪狠狠的吐了口吐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忽然笑道:
“有賭不算輸,要各個都開出翡翠來,上哪找賭漲的刺激去?”
“行,有兄弟這句話,今天中午要多整一瓶!”
吳迪連忙推辭,他可是深刻的理解過玉都的酒文化,只有一句話,不喝倒那就叫沒喝好。
洗過手,龍哥換了身衣服,要帶吳迪去吃手拉手和東方不敗,據他說那個店的手拉手是一絕,經常有市裡的驅車過來就爲了吃那個玩意。吳迪追問到底是什麼,龍哥賣了個關子,說看了就知道,說了沒意思。
龍哥的車是一輛QQ,停在攬勝的旁邊,更顯得吳迪的車是個龐然大物。老遠就看見自己的車旁邊停了輛路虎,龍哥疑惑道:
“今天沒聽說有什麼豪客過來解石啊,這車還京牌呢!”
吳迪不好意思道:
“龍哥,那是我的車,借朋友的。”
“行啊,你小子,比龍哥混得開,居然有人借你路虎,那這切垮的十萬算個屁啊!想玩的話,下午我帶你去他們倉庫直接買,絕對沒人敢拿假貨糊弄。”
一上車,龍哥一眼就看到後備廂裡的大石頭,叫道:
“靠!這不是老秦頭的老象皮嘛!兄弟你咋給整過來了?”
“咋整過來?掏錢買的唄?”
“多少錢?”
龍哥緊張的問道,
“嘿嘿,五百萬!”
“靠,不吃飯了,找他退錢去!不給個說法老子滅了那死老頭!”
“別,千萬別,我還指望這石頭出塊玻璃種呢!”
“玻璃種?我說你小子有沒有長腦袋?能出玻璃種還輪得到你?這塊石頭最少做了十處假!”
龍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靠!我只看出了兩處!”
“看出了兩處你還買?你是豬啊!”
龍哥要吐血了,不行,回頭得讓自己那小孫子離這貨遠點,他腦袋不正常。
吳迪看着氣鼓鼓的龍哥,知道這龍哥是個熱心腸,真把自己當朋友了,誠懇地說道:
“龍哥,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明知道作假也買,是因爲這塊石頭另有玄虛,待會兒吃完飯解開就知道了。”
龍哥也冷靜下來,道歉道:
“對不起,小吳,我……”
“什麼也別說了,我知道龍哥把我當龐寬一樣看才教訓我,我明白。對了,龍哥認不認識一個胖胖的,三十多歲,一口粵省普通話的商人?”
吳迪把毛老闆的樣子形容了一下。
龍哥一聽就破口大罵:
“我他媽就知道是二子這混蛋!他是不是在旁邊等着,說你不買了他要買?”
“是啊。”
“那小子是個流氓,當年砍了人跑路,在羊城混了幾年,今年事情解決就跑回來了,聽說在外邊掙了點錢,後來又賭石輸的傾家蕩產,這一回來就和那條街上的老闆勾結,合夥專騙外地人。一定是你的這輛車讓他們盯上了,你也不想想羊城是什麼地方,收石頭會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不行,我還得找他們,最少把你的錢退回來一部分。”
“龍哥,不急,石頭解開你就知道誰吃虧了。看來這老象皮很出名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塊老象皮老是老秦頭他兒子兩年前從緬甸賭回來的,據說花了大價錢,一運回來就轟動了整個玉雕鄉。可解石的時候是秘密進行的,據說擦了幾個窗口後,老秦家就死活不敢再下刀了。後來聽說找高手花了大工夫,將擦開的窗口又修復好,這半年纔拿出來賣。沒想到讓你栽了個大跟頭。”
吳迪笑笑,轉移了話題,
“龍哥,我沒見幾個人買石頭,怎麼解石廠那麼多人?”
“你忘了咱這地兒是幹什麼的?家家都有玉雕機!政府一共發了五個解石廠的牌照,私下解石的污染費收的你傾家蕩產,現在十里八鄉的都把石頭拉過來解,生意當然好了。”
飯店是路邊一個挺破爛的地兒,不過人很多。龍哥和老闆很熟,一看沒位置,直接在路邊樹蔭下支了張桌子。不一會,酒菜上桌,吳迪看了半天,沒認出哪個是東方不敗和手拉手,不由問道:
“龍哥?”
龍哥一指花生米,說道:
“一顆一顆吃不完,東方不敗。豬手拉人手,啃啃好下酒,這可都是玉都名菜啊!”
吳迪一聽,哈哈大笑,
“再來一份手拉手,直接打包!”
酒是賒店老酒,吳迪再三強調只喝一瓶,纔開酒滿上。別說,這豬蹄的味道是不一般,怪不得那麼出名。酒至半酣,龍哥的話頭也打開了,這玉雕鄉的賭石市場不是個老手,根本就玩不轉。可賭石老手誰會來這裡?這裡家家戶戶都做玉雕,豈有不認識石頭之禮?表現稍好點的都被解開了,剩下些磚頭料油頭粉面的打扮一下,唬唬外地來的遊客,生意倒也做的風生水起。尤其稍大一點的石頭,百分之八十都有問題!
龍哥說的是口沫橫飛,吳迪聽得是面紅耳赤,除了賭石大世界那家,他今天上午可真沒看出幾塊假毛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