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衍並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誰在作祟,可思來想去當初這件事知道的人,可謂知之甚少。掰着手指頭算也能猜得一二,到底是從誰的嘴裡漏出去的。
趙無憂是不可能把她自己往蕭容的手裡送,畢竟這羊入虎口的事可不容馬虎。她不會不知道蕭容對她體內的蝴蝶蠱,保持着怎樣的心思。
當蕭柔玉再次站在簡衍跟前之時,內心卻是涼薄的。
“你懷疑是我?”蕭柔玉定定的望着他,笑得有些寒涼,“你竟然懷疑是我把消息傳出去的?那就是說,這個消息十有八九是對的。當日是趙無憂殺了你,你是死在趙無憂的手裡?”
她冷笑兩聲,退開兩步,面如死灰,“爲什麼?即便趙無憂對不起你殺了你,你還是心心念念着他,那個病弱書生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爲他?”
簡衍沒有吭聲,眸色幽沉。
他是不相信蕭柔玉的,畢竟在簡衍的心裡,誰都不可輕信。何況蕭柔玉是從宮裡出來,打從一開始他就給她打上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你爲什麼不說話?”蕭柔玉有些激動,“阿衍,你是我的相公,何以處處要幫着外人來欺負自家人?我纔是你的妻子,如今肚子裡懷着的是你簡家的骨血,你可看清楚了?那趙無憂縱然是你的心頭好,可他能殺了你,就證明他根本不在乎你。”
“若我愛你,絕不捨得傷你分毫,即便是我自己身死,我也捨不得殺了你。相公,這便是愛不愛的區別,你醒醒吧!”
有些道理,簡衍自己心知肚明,無需任何提醒,可他不想醒來。這身上的陰魂不散也不會讓他清醒,他死着回來,就是想得到自己沒能得到的。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這一身的腐臭,他都不能放棄趙無憂。
“我真的沒有。”蕭柔玉上前一步,“這件事與我無關,我並不知你跟趙無憂的恩怨,我若早知是趙無憂要了你的命,必定早早的稟報父皇,絕不會讓他活到今日。”
語罷,蕭柔玉轉身便走。
可走到了院子裡,簡衍也沒有要挽留的意思。
她頓住腳步,突然覺得滿心悲涼,有眼淚珠子不斷的滾落。幽幽然轉過身去看走到門口的簡衍,她不知道自己還要怎麼做,才能挽回自己的丈夫。
在情感上,誰付出得多,就容易處於劣勢。他的喜怒哀樂會極大程度的影響到你,乃至於你的將來。可你無力更改,因爲你一直都覺得你是最愛他的那個人,遲早能等到他的浪子回頭。
直到某天累了,你回頭想想,竟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愛上了這個男人,或者僅僅只是愛上了愛情?
然則這世上真正浪子回頭的,又有幾人呢?
“少去齊攸王府,安安心心在簡家活着,比什麼都強。”簡衍面色無溫。
蕭柔玉望着他,“我想問一問你,我比之趙無憂,到底輸在了何處?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我纔是真正的女子,何以你要……”
“你比不上她。”簡衍言簡意賅。
可這話,比刀子還要銳利。
蕭柔玉覺得很是心疼,可這種痛簡衍感受不到,只有自己才明白。還想着一輩子就愛一個人,沒想到一輩子就這麼短。
“是不是他就算殺過你一百次,你還會這樣說?”蕭柔玉淚眼迷離,“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不就是缺失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嗎?如果一直以來是我陪在你身邊,你還會這樣執迷不悟?”
簡衍冷笑,“這世上沒有如果,所以不必自欺欺人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馬,是我跟趙無憂的,與你沒有關係,你也不必勉強的把自己攙和進來,這對你沒有好處。我不給你希望,是不想你來日更失望更絕望。公主,別抱希望,這樣你以後的日子能過得快樂一些。”
“以後?”蕭柔玉淚流滿面,“還有以後嗎?你都不屬於我了,一家三口缺了誰都不是家。簡衍,我忽然覺得我有些恨你了。”
“只要不是愛,什麼都行。”簡衍涼薄迴應,“回去吧,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
“如今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趙無憂通敵叛國纔會殺了你,你覺得你還能力挽狂瀾嗎?”蕭柔玉拭淚,“你要站在衆人跟前,爲趙無憂解釋清白?你別忘了,趙無憂若是知道你還沒死得徹底,趙家一定不會放過你。相比起趙無憂,趙嵩會更想要你的命。保全趙無憂,比承認趙無憂通敵叛國更有意義。”
簡衍目不斜視,連跟她說話都覺得費勁,懶得開口。
“既然你無話可說,想來我說的話對你沒有半點作用。”蕭柔玉擡步就走,多待一秒鐘,她都覺得是一種煎熬。有那麼一瞬,她寧願他已經長埋黃土之下,至少那樣她不必接受殘酷的現實,覺得簡衍是愛她的。
呵,可笑的現實。
知嵐依舊在老地方等着,瞧着蕭柔玉出來,趕緊迎了上去,“公主?”
“我沒事。”蕭柔玉面色微白。
“公主,如今京城不太平,現下到處都在說當日姑爺的死……”知嵐頓了頓,“公主,有句話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蕭柔玉上了馬車。
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道理呢?
知嵐道,“奴婢覺得空穴來風,不無原因。當日姑爺的死,沒人看到,都是趙大人一人之詞,何況這姑爺的身後事也是趙大人一手包辦的,說起來——”
蕭柔玉深吸一口氣,冷了眉目,“讓這消息,來得更熾烈一些吧!”
“公主的意思是?”知嵐點頭,“奴婢明白了。”
“橫豎他都不在乎了,那我還在乎什麼呢?”蕭柔玉自言自語,“不如比比看,到底是誰,更心狠手辣一些。反正不在乎的人做不在乎的事,在乎的人反倒束手束腳,輸得一敗塗地。”
知嵐不解,“公主在說什麼?奴婢不懂。”
蕭柔玉長長吐出一口氣,“不明白便不明白了,我自己也不太明白。這有些東西,註定不是我的。可要從我手裡拿出去,也得付出代價。”
知嵐俯首,“是!”
這消息自然是瞞不過趙嵩的,然則趙無憂如今還處於昏睡狀態,事情到底怎麼樣,誰都不知道。所以這事兒就有些棘手,便是刑部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沉寂了這麼久的尚書府,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趙嵩和蕭容都坐在正廳裡,四目相對,多少刀光劍影存在人心之中。
“單憑外頭的三言兩語,就斷定無憂通敵叛國,拿一個死人說話,真是可笑之極。”趙嵩是不會讓趙無憂落在蕭容手裡的,趙無憂身上的東西是所有事情的關鍵。
“空穴來風,不無原因,總歸是要查一查的。”蕭容面色微白,“丞相大人如此護短,是心虛了嗎?”
“王爺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趙無憂是本相的兒子,本相縱然是護短那也是人之常情。難不成要人人欺辱,纔算是公正廉明嗎?”趙嵩冷笑兩聲,“王爺如今掌控了整個京城,卻遲遲沒有動靜,這到底是爲了什麼,你與本相都心知肚明。”
蕭容眸色微沉,“這麼說,你是不肯把趙無憂交出去?”
“本相的兒子,就算是死也該死在家裡頭,豈能放出去人人欺凌。傳揚出去,我這當朝丞相還有何顏面呢?”趙嵩不鬆口,“王爺若是想查就請便吧,但是我兒無憂決不可離開尚書府半步。你們查案子是你們的事情,她依舊昏睡不醒,誰都不許打擾,這是本相的底線。”
“底線?”蕭容笑得涼涼的,“莫不是相爺覺得這趙大人的身上有什麼秘密是不可爲外人知曉的,所以纔會這般言辭激烈吧?”
趙嵩眯起危險的眸,“這兒沒有鏡子,王爺說話的時候怎麼就跟說你自己一樣?”
蕭容點點頭,“你們這父子還真是一模一樣的,不管是誰,說的話都這般不留情面。”
“留情面的前提是得有情,可如今本相不敢留情。”趙嵩抿一口杯中水,“心慈手軟,臨了還讓自己陷入了僵局,何苦呢?”
蕭容放下手中杯盞,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趙嵩,這老狐狸如今還在當牆頭草。既不得罪齊攸王府也不得罪皇帝,處於觀望狀態,真當讓人拿捏不住他的心思何在。
“這件事總歸是要查一查的,趙大人繼續留在尚書府也不是不行,但必須有人看守着。本王瞧着這尚書府冷冷清清的,想必很久沒有熱鬧過了。”蕭容意味深長,“本王會吩咐衆人,好生看着尚書府,也請丞相大人放心,不會有人來擾了趙大人養病。”
趙嵩也明白,這大概是蕭容最後的退讓,若是不讓查的確也說不過去。可這通敵叛國之罪,若是真當定下來,難保以後不會株連九族。這蕭容一旦登基,秋後算賬的話……
問題有些嚴重,趙嵩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託詞,逞口舌之快也沒什麼意思,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趙嵩有了讓步,齊攸王府的人當下包圍了整個尚書府,雖說沒有佔據尚書府的意思,但這層層包圍的,竟讓人生出幾分囊中之物的錯覺。
在此之前,素兮已經回了尚書府。她若是沒有出現在尚書府裡,必定會引人懷疑,所以溫故可以不在,但她必須守着趙無憂的替身。
趙無憂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她只是想讓趙嵩能正面應對蕭容,然後又想讓蕭容對自己疏於防備。如今她的投石問路,也算是押對了。
蕭容面色慘白的進了聽風樓,這還是他頭一回進這地方。聽說趙無憂的聽風樓,隨意不許人進來。滿園的梨樹,在冬日裡顯得有些蕭瑟。那枯枝在風中搖曳,滿地的黃葉無人掃,無處不透着荒涼之景。
“如今這裡沒有人打理嗎?”蕭容問。
奚墨在前面引路,“公子一直吩咐,這院子裡的落葉是不許清掃的。”
趙嵩微微凝眉,這丫頭的心性着實很古怪,是故也是這番難以捉摸,他直到現在都沒能猜得透她。看這滿園的梨樹,從丞相府移到了尚書府,如今還生長得這樣好,可見趙無憂花了不少心思。
可他,一點都不喜歡梨花。
大概是那一場梨花帶血,來得太過刺眼。
趙無憂仍舊躺在臥房的牀榻上,面色蒼白而沒有血色,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安靜。她本就是個安靜的人,這些年的病痛折磨,讓她的性格變得愈發孤僻難料。
“公子一直沒有醒,大夫說身子每況愈下,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素兮在旁邊行了禮,便與奚墨一道退到一旁站着。
趙嵩負手而立,瞧着牀榻上的人,眉目微沉。
其實她這樣睡着也好,至少他也不必費心思對付她。這丫頭的心思太多,早前在荒瀾他就有些察覺,還沒來得及對付她,她就已經陷入了無止境的沉眠之中,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不過,能放棄她辛辛苦苦爭取來的東西,也着實需要一定的魄力和勇氣。畢竟在這朝堂裡,她比誰都清楚她自己的處境,放下就等於自尋死路。
一回頭,這蕭容的神色有些不太對頭。蕭容瞧着趙無憂那張臉,微微眯起了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也看過了,王爺還有什麼要說的要做的嗎?”趙嵩冷了音色。
蕭容低低的咳嗽着,“本王還是頭一回見到趙大人如此安靜的模樣。”
“哼,王爺是希望無憂一輩子都躺在牀上?”趙嵩冷笑兩聲,“論聰明才智,她可一點都不輸給任何人。只是身子差了一些,福運薄了少許。”
“這身子差不差的,丞相大人還好意思說?”蕭容起身,緩步朝着外頭走去,“有些東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說得太清楚,也沒必要把事情做絕了。本王的事情你不知其中,可你的事情,本王知道得太多了。”
趙嵩不以爲然,有些時候大家都是拿話來誆人的,當不得真。朝堂上摸爬滾打,也不過是斗的人心堅強與脆弱。
等到這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尚書府,素兮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遠處,跟奚墨對視一眼,各自捏了一把冷汗。還好沒讓人瞧出端倪,好在是兩個人一道來的,因爲各自心中不睦,所以誰也沒有真正仔細去看牀榻上的真假。
“多虧得溫大夫的皮面做得夠真。”奚墨如釋重負。
素兮點點頭,若說趙嵩認不得皮面倒也罷了,可蕭容是誰?摩耶能佔據蕭容的身份這麼多年而不被人發覺,這易容之術必定不同尋常。若是蕭容仔細去看,素兮也不知道這溫故的手藝,能不能瞞得住。
“多盯着點吧!”素兮道。
奚墨點點頭,“明白!”
小桑榆在外頭探出腦袋來,“素兮姐姐?”
素兮報之一笑,“你怎麼過來了?”
“我瞧着外頭有人來聽風樓,便擔心有事,所以過來看看。”小桑榆緩緩走到素兮跟前,然後笑了笑,“大哥哥爲何要離開尚書府呢?”
素兮面上一緊,當即回看牀榻上的替身,然後俯身蹲在小桑榆跟前。
奚墨急趕着出去守着,生怕那兩個老狐狸又去而復返,一旦聽到可就了不得了。
“你——你在說什麼?”素兮頓了頓。這小丫頭不得了啊,竟然能知道這些?
小桑榆緩步走到牀前,“他跟大哥哥很像,可他不是大哥哥,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如何看出來的?”素兮忙問。
“我握過大哥哥的手,可是這人的手生得也極好,但絕對不是大哥哥的感覺。”小桑榆笑了笑,“素兮姐姐,你沒跟大哥哥握過手嗎?大哥哥牽着我的手,那種感覺桑榆一輩子都記着!”
手?
素兮駭然,容顏易換,身上的標記也能作假,然則要十全十美的上哪兒去找?這手腳乃是父母生養的,不可能與旁人一模一樣。
這替身的手跟趙無憂的很相似,然則終究還是缺了一些。
“你這鬼靈精的。”素兮無奈的笑了笑,“虧你看的仔細。”
“不管大哥哥在做什麼,桑榆都會幫着大哥哥的。”小桑榆歪着腦袋笑着,“素兮姐姐放心,以後我來守着大哥哥,絕不叫人傷了他分毫。”
素兮點點頭,輕輕拂過孩子稚嫩的面龐,“你大哥哥有你這樣的妹妹,也算是一種幸運。”
“我有幸遇見大哥哥,所以我的運氣比大哥哥要好的多。”小桑榆笑道,“偶爾素兮姐姐不在,就讓我來守着吧!桑榆雖然年紀小,可是桑榆不會害大哥哥,那些個想要欺負大哥哥的人,桑榆一定不會放過。大哥哥說過,不可對敵人心慈手軟。”
“記着大哥哥的話,但——不要活成大哥哥的模樣,那樣太累了。”素兮輕嘆,“不要活着活着,就成了別人,沒了你自己。”
桑榆抿脣淺笑,“多謝素兮姐姐,桑榆曉得。”
乖巧的孩子總是惹人疼的,這孩子什麼都好,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一條胳膊。所以常人可以付出三分努力便能得到的東西,她必須付出雙倍的努力。
她不知道趙無憂爲何要離開尚書府,然後擺個替身在這裡,她只知道自己這幾次大難不死多虧了大哥哥。是故大哥哥要做的事情,她一定要幫忙,拼了命也在所不惜。
素兮是沒辦法去蝶園了,可趙無憂身邊不能全是男兒,總歸是需要女子來照顧的。可一般的人,又不敢輕信,她放了兩個影衛跟着趙無憂。
知道的人太多,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小桑榆第一次出現在蝶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化的,她站在院子裡,看着挺着大肚子的趙無憂,張大了嘴巴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最後還是溫故笑出聲來,“看這孩子給愣的,你口口聲聲要爲大哥哥出生入死,怎麼這會見着反倒不認識了?”
趙無憂含笑看她,“桑榆不認得大哥哥了?”
容貌依舊,聲音依舊,只是桑榆抵死想不到大哥哥不是大哥哥,大哥哥搖身一變成了大姐姐,還是有了身孕的大姐姐。
小桑榆眨着眼睛,出神的走到趙無憂跟前,“大哥哥?”
“不管我是
男是女,只要你還認我,你就還是我的妹妹。”趙無憂笑得溫和,輕輕撫着自己的肚子,“瞞着你是怕你年紀太小,不願你承受太多。不過素兮告訴我,小桑榆已經長大了。”
“姐姐。”她改了口。
趙無憂笑了,“你若是歡喜,可繼續喊我大哥哥,橫豎我這身女兒裝很難穿回來。”她握住小桑榆的手,將掌心貼在自己的肚子上,“以後,要讓咱們的小桑榆來照顧我了。”
小桑榆有些欣喜,“動了!”
“是啊,再過些日子,就會有小朋友從這裡出來。”趙無憂笑靨溫柔,“你可歡喜?”
小桑榆連連點頭,“大哥哥生的,我都喜歡。”
溫故笑道,“看這孩子說的,無憂肚子裡的可能是個丫頭,跟你一樣。”
“真的嗎?”小桑榆欣喜若狂,“那我一定要帶着小妹妹讀書習字,到時候我還帶着她去看星星月亮,去吃好吃的冰糖葫蘆,還有糖人。”
“都依你。”趙無憂淺笑。
有個孩子在身邊,就沒那麼多的胡思亂想。小桑榆很乖,也很會逗人開心,孩子的天真浪漫是趙無憂最需要的單純。浸染在荼蘼的京城裡,耳濡目染的爾虞我詐,終於可以消失在孩子乾淨的笑容裡。
看着趙無憂經常被小桑榆逗得哈哈大笑,溫故也跟着高興。自他遇見趙無憂,很少見到她笑得這麼痛快過。她是個極爲剋制的人,從不輕易的展露真實的情緒。
他想着如果慕容還活着,能看到眼前這溫馨的一幕,該有多好。
失去的永遠都回來,握在手裡的該好好珍惜。
蕭容自以爲拿住了趙無憂,這尚書府外頭全是蕭容的兵。可簡衍知道,趙無憂並不在裡面,趙無憂在蝶園裡頭,隔着高高厚厚的牆,他依舊能感受到來自於她的氣息。
他不會告訴蕭容自己的感知,更不會讓蕭容插手自己跟趙無憂的恩怨。蕭容要什麼,他心知肚明,如果不是爲了蝴蝶蠱,簡衍不會站在這裡。
這些日子的靜養,蕭容的身子已經有所好轉,出血的傷口開始結痂。只要不繼續出血,不繼續潰爛,他就可以撐下去,像過去這十多年一樣,一直撐着。
李齊南道,“王爺的傷,已經好多了。”
蕭容瞧了一眼換下來的繃帶,“宮裡如何?”
“那一日宮裡出現了神蹟,這宮裡頭便又安穩了下來。如今人人都在說趙大人那件事,倒也沒人再去想皇上私逃之事。”李齊南畢恭畢敬的回答,“左不過皇后娘娘那頭,王爺打算如何處置?”
沒有拿到蝴蝶蠱,他就算登基了也沒用,到時候還得落一個篡權奪位的名聲,惹得四方動怒八方來敵。所以蕭容也盤算了很久,在禪位登基跟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選擇上,舉棋不定。
現在還不是跟皇后翻臉的時候,畢竟到時候皇后這母儀天下的女子,才能堪當太后之位。退一步講,這皇后雖然是皇后,但也因爲勾蠢,纔不會再最後成爲自己的絆腳石。
縱觀後宮之中,傅玉穎和夏季蘭這兩個女人都太過得寵,可想而知都是聰明人。蕭容吃過聰明女子的虧,所以他最厭惡的便是太過聰明的女子。
無毒不丈夫,最毒婦人心。
這麼一想,傷口處又開始隱隱作痛。
“且讓皇后放寬心,她永遠都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蕭容道,“這後宮只要有男孩,就會是她皇后的孩子,來日就是大鄴的太子。”
李齊南行了禮,“下官明白!”
“那幾個該有所動靜了吧!”蕭容問。
“冷宮裡的是最快的。”李齊南猶豫了一下,“只不過……”
蕭容站起身來,“還需要本王教你怎麼做嗎?”
李齊南慌忙行禮,“下官明白,留子去母。”
瞧着李齊南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胡青”上前,“王爺,您不打算自己上去了嗎?這後宮若是有了子嗣有太子,那……”
“太子年幼,着本王監國。”蕭容冷笑兩聲,“等本王取出蝴蝶蠱,那太子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若是本王這副身子一直拖着,拿什麼精力跟東廠和趙家來耗?有了太子在手,那穆百里就算回來了又能怎樣?”
“王爺所言極是。”胡青凝眸,“可趙無憂一直不醒,這蝴蝶蠱怕是……”
“趙嵩那老匹夫,一直都留一手,能用藥控制趙無憂,還真當是心狠手辣不留情。”蕭容負手而立,“不過只要本王恢復功力,假以時日便能用內力化開趙無憂的寒毒。到了那時候,這蝴蝶蠱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本王有的是手段,讓趙無憂把蝴蝶蠱心甘情願的吐出來。”
胡青行禮,“王爺英明。”
所以現在,蕭容迫切需要一個太子,然後讓他的皇兄滾遠點去歇一會。立太子,許監國之位,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金鑾殿上,成爲這大鄴背後的主人。
可生孩子這種事,實在是急不來的。又不是生雞蛋,母雞叫幾聲,就能下個蛋。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纔是最正常的規律。
然則蕭容實在是等不了太久,他的傷勢反覆,迫切需要恢復功力拿到蝴蝶蠱。
皇帝的子嗣也不少,可惜全是清一色的公主,大約真當是上蒼懲罰,兩個兒子都沒有。如今宮裡有孕的也就那麼幾個,當然,假孕的除外。
算起來,這夏瓊芝纔是第一個有孕並且要生的。但是月份還是差了一些,要麼繼續等,要麼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剖腹取卵。
這皇宮早已不是昔日的皇宮,所以冷宮嘛……更是無人問津。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想着冷宮裡的那些廢物作甚?
夏瓊芝早已褪卻一身光芒,如今這孩子快出世了,她這顆不安分的心總算有了希望。夏季蘭時常來跟她通消息,等她生下孩子就會交給妹妹撫養。只要自己的肚子爭氣,生個兒子出來,那這可就是未來的儲君人選。
雖然不是嫡長子,可也是長子呢!
但是夏瓊芝沒想到,自己未曾等到夏季蘭,也沒能等到皇帝的幡然想起。瞧着眼前這凶神惡煞的幾個太監奴才,夏瓊芝捂着自己的肚子連連後退,“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明晃晃的刀子就在跟前放着,還能幹什麼呢?不是殺人就是剖腹。
“都給我滾出去!”她已經不是昔日的後宮妃嬪,一身粗衣麻布,自生自滅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可現在呢?
絕望大過於希望,渴望有個人能救她一命。夏家已經沒了,她如今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復仇,還有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想要鹹魚翻身,就得靠着這個孩子。
所以無論如何,她不能讓任何人傷了自己的孩子。
“娘娘,這可不是您的丹陽宮。”爲首的太監笑得寒涼。
浣冬衝了進來,“娘娘快跑!”拿着掃把一頓橫掃,給了夏瓊芝緩衝的時間。可一個孕婦能跑到哪兒去呢?這是冷宮,皇宮裡最偏僻的一角,就算今日殺了她們,恐怕都沒人會追究。
饒是要追究起來,也不知是猴年馬月。
屋子裡的浣冬驚叫了一聲,便再也沒了動靜,夏瓊芝摔在院子裡,瞧着那太監身上的血,整顆心都開始顫抖起來。
血……
奴才們已經將她包圍其中,一個個笑得涼薄無溫。
“想跑?你能跑到哪兒去?”爲首的太監笑得冷冽,“如今這生死,怕是由不得娘娘您做主了。您放寬心,咱們下手還是有分寸的,儘量不讓您太疼就是。”
音落,夏瓊芝已經被牢牢的摁在了地上。
嘴巴里塞着布,免得她叫得太過淒厲。畢竟如今這宮裡頭事兒太多,若是驚動了旁人也不太好,難免會惹來人心惶惶,還得說齊攸王府心狠手辣,惹來非議。
刀子破開肚皮的時候,夏瓊芝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聲音,劇烈的疼痛讓她渾身青筋暴起。耳朵裡嗡聲長鳴,她隱約聽到了那太監的聲音。
“是男是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