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對門

一次,沈恩衣去爬樹,眼看快摘到果子時,一條白髮飄飄的大毛毛蟲莫名其妙的跑出來。

“啊”,她只差沒跳樹了。

還有一次,這次也比較倒黴,沈恩衣撿松果時踩爛了鞋子,腳也綽破了皮,回家養了幾天,破皮的地方不但沒好還變本加厲的腫了,在父親面前,她也討厭的瘸起腳來。

後來,她突發奇想,用手一按,嘴裡念着長痛不如短痛的老人言。

刺疼過後,一片木屑從她腳心的創口探出頭來,它住在沈恩衣的腳心裡面都變黑了,她拿着魔鬼,飛也似的去找父親。

“是它,是它讓我變病貓。”

官墳,許多人爲了葬到龍脈得到那株鮮綠的竹子,源源不斷的把自己的先人送去那。

而沈恩衣的記憶,不是竹子,而是會唱歌的黃鶯。

青絲女孩教給她們所有的山歌當中,她最奇怪的是這首。

要柴不要馬桑柴,

馬桑重重也難擡,

本想替你挑一氣,

又怕前邊有人來。

奇怪,明明是助人爲樂的好事,爲什麼還要又怕前邊有人來呢?

“沈恩衣,你家離學校好近哦,早上睡到預備鈴響再來學校,課間十分鐘,也都可以回家喝水吃飯。”

這就是沈恩衣家了,一個讓老師和同學們無數次羕慕抓狂的地方。

沈恩衣家對門的鄰居,母親說隔了學校的操場過去,都算對門。

有一次,母親讓沈恩衣去給二十五伯家還釀酒用的圍鍋布,母親反覆交待說:“人的稱呼,男的叫二十五伯爺,女的叫二十五伯媽。東西叫圍鍋布,連起來就是二十五伯爺(伯媽),我來還你家的圍鍋布。”

沈恩衣反覆地叨唸着這句話,拿着東西火速出發了,走到半路,別人叫了她一聲“衣娘,你去哪?”她唉了一聲,也就把那句話給忘記了。

等沈恩衣回過神來,同她招呼的人已經走遠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想:“回去家裡跑一趟,會被她們笑的,她們就是可惡的母親和父親!” ωωω ☢Tтkā n ☢¢ ○

她們會厥着嘴嘖嘖的說:“小調皮,平日裡嘴巴那麼利,關鍵時候怎麼就不行了?”

沈恩衣咬咬牙,心想,死就死吧,索性到那裡把東西一扔就跑,管它禮不禮貌。

想是那樣想。

但真正實施起來那叫一個心驚膽跳。

二十分鐘後,沈恩衣慌里慌張的回來了。

母親笑盈盈的問:“乖女兒,快過來講講經過!”

“經過?氣死我了,一到半路遇到人,那句話就弄丟了。”

“那圍鍋布呢?”母親吃驚的問。

沈恩衣說:“到了那裡,看到是個男的。”

“男的,那就是二十五伯爺嘍,快講,快講下去。”

“二十五伯爺?我不認識,我不知道,我到了那裡,就喊了他一聲,說,那個,我來還你家的那個!”

母親聽了就來嗯沈恩衣了:“嗯,還說你懂禮貌,老師給的那些優秀獎都是假的?你大個聰明人,估計讀書都讀進牛屁鼓去了。”

沈恩衣沒聽完就跑了,母親嘮人的話千篇一律,不聽也罷。

她上氣不接下氣,跑去哪呢?當然跑去對門找野蔥,找厥菜,給家裡添些美味。

野蔥只要季節對,田間地裡,到處都是,厥菜,近距離的就只有她家對門的人家後院上去的山坡了,村裡的地形,大部分都是駱峰形,峰峰相對,不一樣之處就在於它們的大小與方向,僅此而矣。

到這種人出沒家常便飯的地方找東西多了,她也就摸出規律,厥菜的生長週期一般是四到五天。

沈恩衣算好日子就去。突然有一回她心懶了,少一次沒去,等過一星期到那一看,厥菜全給別人討去了。

後來,她就天天去,它們一長出來她就折了,許是那人折不到的緣故,幾天後,她又找回獲得野味的機會了。

對門人家後山裡是也有許多的墳,墳上面有時也會長厥菜,沈恩衣討它們的時候很矛盾猶豫,到底墳上面長出來的是人的骨頭還是人的魂魄,或只是普通的植物呢?

鬼知道?若舉棋不定就別要了,省得拿回去她心裡也怪怪的。

當桃花開時,沈恩衣就有幸在對門的人家看到落陰繽紛了,若站到樹下,花雨落來,整個人開心得就想唱歌了。

抓黃蟮也是很有趣的,尤其是對門的哥哥特別會捉,彷彿他的手與田裡的暗洞有心電感應似的。

哥哥抓黃蟮泥鰍,一捉一個準,村裡的田只有三塊有活寶貝。一塊就是哥哥家腳下那塊,哥哥把水把得好,田不容易幹,捉個泥鰍都要拿腳去田邊試來試去的。

不然一不小心,活寶貝沒見着個影兒,自己倒先陷入泥糟。

另外一塊是表大爺家的,表大爺經常去告母親,母親就來罵她了。

“聽見沒,講你幾百遍了,不要去表大爺家田裡捉泥鰍不要去表大爺家田裡捉泥鰍,還去。”

沈恩衣眨眨眼,心說這關表大爺什麼事,真是你大爺的!

母親見她的嘮叨沒效,她才說:“表大爺又來我這兒告你了,講你們總去挖他家的田,挖得爛兮兮的,再去要罰款了。”

一下子,表大爺家的田也不能捉了,又少了一塊福地。

但,村裡還有一塊可以隨心所欲,暢通無阻的,那就是在世大媽家的田,因爲在世大媽家住的遠,鞭長莫及,沈恩衣他們去她家田裡捉泥鰍她管不到。

所以,別說她們把在世大媽家的田挖得爛兮兮,就算把她家田翻過來她要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

在世大媽每次來,講的最多的就是:“小朋友,你們只抓泥鰍啊,只抓泥鰍,可千萬別往我家田裡扔玻璃碎片之類尖銳割腳的東西。”

“保證不扔。”

大家異口同聲的說,等她走遠,她們又划拳打馬的喊:“三去二選一,走,捉泥鰍去。”

許多年後,能捉泥鰍的田有一塊建房子了,房子裡的小孩變大人,大人娶了雅媳婦,村裡的人全來祝賀。

沈恩衣去的時候,只有哥哥的母親在身邊。

哥哥的母親問:“恩衣,看什麼呢?瞧你看得那麼入神?”

沈恩衣說:“看向日葵呢!這花真牛氣,一支多椏,呼啦啦就給它開了十幾朵,長得真好看。”

哥哥的母親笑得合不攏嘴,笑足了才幸福滿滿的說:“恩衣,我的好姑娘丫,你是不知道我孫子他們結婚時有多熱鬧了,可惜你不在場,那糖果,花生,瓜籽撒一路,這葵花就是那時掉這兒的生爪籽長出來的,生得多好丫。”

沈恩衣聽了開心極了。

讓她猜,讓她猜,對門有家人,喊死不開門,謎底是墳。

對門有拔鬼,個個出來花大腿,謎底是磨玉杆。

對門有朵花,人人都愛它。謎底是平平和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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