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鮮紅血滴模糊倒映在趙榮眼底,“福威鏢局”青旗半染猩紅,血如珍珠微斜西風,脆碎在石壇中豎着的艾葉青石上。
嘿的一聲,鏢局趟子手使勁潑出大半木桶水沖刷石壇血污。
“駕~!”
一隊快馬奔過青石板路來到福威鏢局門口。
“錢鏢頭、鄭鏢頭、張鏢頭你們回來啦!”
門口的趟子手大喜。
朱漆大門中快步衝出幾名鏢頭與他們招呼,“信才傳出去不久幾位兄弟怎麼來得這樣快?”
“欸!”
門口扶着刀的大漢抱拳道:“哪還用等什麼消息,我們在廬州府聽到那些居心叵測的謠言便知總鏢頭有難,一路跑死了四匹馬,終於趕回福州。”
“好!”衝出來的鏢頭興奮道:“贛地的六位鏢頭比你們稍快幾步,正所謂一把筷子折不斷,大家聚在一起看那些宵小還能玩什麼把戲。”
“正是此理。”
大門口的總局鏢頭將分局兄弟朝裡請,又向門口的鏢師叮囑:
“兄弟們招子放亮一些。”
“是!”
鏢局門口的對話聲全落在趙榮耳中,他下馬牽着繮繩略微靠近鏢局大門,就瞧見門內早已擺開陣勢。
進門處有兩排長凳,分坐十幾名勁裝結束的漢子,手拿長刀闊斧散發英悍之氣。
這些都是在江湖闖蕩多年的鏢師,即使硬本事不如江湖高手,狠勁拼勁卻也不差。
把守門口的趟子手面露警惕,他瞧見一名黑衣少年牽馬徑直往前顯然是衝鏢局來的。
想起這幾日鏢局中發生的事正欲上前喝止,忽然馬蹄嘚嘚聲急促響起!
打青石板路東邊衝來三騎,從趙榮身旁搶過還在狂奔。
“站住!”
門口幾名趟子手異口同聲,聽見急促“聿聿”之聲。
這三人馬上功夫好生了得,勒得馬嘶高擡前足,雙腳穩穩踏在黃銅腳蹬上身體紋絲不動。
若是再往前衝撞兩步,這馬一蹄子下去準要踏在趟子手的胸口上。
見他們如此冒犯鏢局內直接衝出數名鏢師。
“你們是什麼人?”
此時語氣已經相當不善。
“哈哈哈,叨擾了!”
最前方的驢臉男人攥着繮繩,在馬上俯視鏢局門口一干人等:“在下是從中原來的朋友,今日特來此拜會林總鏢頭。”
“見諒,我家總鏢頭近段日子都不見客。”
驢臉男人哂笑:“難道林總鏢頭是在等岳丈來福州?”
“金刀王元霸在洛陽算一號人物,可福州已龍盤虎踞,他王元霸到此也只能低頭做人。”
“伱現在帶話給林總鏢頭就說我能救林家上下。”
門口的鏢師們卻無動於衷,因爲這種話實在聽得太多了。
要麼就是什麼故人,要麼就口氣極大救這救那,要麼就出口威脅直接索要劍譜。
形形色色、各種口吻,實在屢見不鮮。
之前迎過一些人入門,好生招待。
沒想到他們日間入鏢局摸清門路,晚上就來翻箱倒櫃,還有人扛鋤帶鏟恨不得把菜地挖穿。
“總鏢頭身體有恙,恕不見客。”
領頭的鏢師攤手朝外一伸:“閣下請便。”
驢臉男人雙目涌現陰鷙之色,臉上經絡一跳恨不得馬上拔刀。
他身後兩人朝四周打量,輕輕咳嗽一聲。
驢臉男人這才壓住火氣:“你轉告林總鏢頭一聲,就說明日我們還會再來。”
三人來得急走得也急。
“今日第幾批了?”
“第十二批了。”
“不”
那鏢師皺眉看着漫步走來的黑衣少年,“應該是第十三批。”
趙榮一朝鏢局大門靠近,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有諸多目光盯來,難怪方纔那三人不敢動手。
“這位公子也是來尋我家總鏢頭的?”
“正是。”
見這少年牽馬過來頗有禮數,鏢師的聲音溫和了一些。
“敢問公子與總鏢頭是什麼關係?”
“樂安故舊。”
趙榮說完這句話,忽然發現幾名鏢師趟子手都在搖頭。
什麼廬州故舊、錢塘朋友,甚至還有人冒充金刀王家的人,這些話他們聽得太多了。
“總鏢頭身體有恙,恕不見客,公子請便。”
趙榮眉頭一皺。
林震南沒有看到我的信?
若他見信定然會對下面人有所交代,看來信可能被人截走了。
難道左冷禪早就盯上了林家。
想到嵩山派安插奸細的手段,趙榮暫且不暴露身份。
否則,左冷禪怕是會對假劍譜起疑。
還是單獨見林震南更爲穩妥。
他心思電轉也不囉嗦,調轉馬頭便走,從鏢局門口出來後,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瞬間消失。
趙榮連問了三四家客棧全部住滿。
別說客棧,靠近福威鏢局的青樓都住滿了人。
好在他長得斯斯文文不像壞人,終於在西門大街上尋到一賣燈籠面具的商戶,他家有空房願意租宿。
本地遊神迎神日極爲濃重,與之相關的商戶們可趁機賺上一筆。
這家店鋪就是做相關買賣的。
“公子也是跟那些江湖人一道來湊熱鬧的?”
趙榮將馬拴在院中,正擺弄遊神像的戶主好奇打聽。
“江湖人都喜歡湊熱鬧,我也一樣。”
戶主叫周橫,還不到四十歲,但臉上笑紋卻很深。
聽了趙榮的話,他的臉上笑出兩條溝壑:
“不一樣的,之前也有幾人在店中打聽有無空房,我全說沒有。這些江湖人不知好壞,帶到家裡來賺點銀錢卻要擔心把命搭進去。”
趙榮呵呵一笑,拿起了一張面具:“這個怎麼賣的?”
周橫倒也大方:
“你喜歡就拿去吧,遊神日一過這些積貨就難賣了。何況你給我的銀錢比那些客棧投宿價還高,送你一個面具不打緊。”
趙榮也不推辭。
他拿着面具朝臉上一戴相當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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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手中端詳有種熟悉感,“這面具上是”
“哦那是馬王爺,五顯大帝有三隻眼所以面具眉心有一道豎眼很好辨認。”
“這是當地遊神之一。”
瞧見趙榮將面具帶上,周老闆笑着讚了句:“你的氣質倒是將這面具都比下去了。”
做生意的就是會說話。
趙榮笑了笑又與他聊起福威鏢局。
周老闆不是太關心,只曉得那邊有江湖爭鬥死了人。
晌午時用過飯,趙榮到外邊溜達了幾圈摸索地形巷道,又順便聽聽一路上的江湖人在說什麼。
他纔來福州一天對此地的消息並不瞭解。
衡山派的觸手也沒伸入福州武林。
尋着蛛絲馬跡想能把嵩山派的人找出來,可惜這些太保隱藏頗深沒露馬腳。
當天夜裡。
福威鏢局四周埋伏了諸多人手,但是高手們基本都在觀望,達成一種古怪平衡。
也許這種古怪氣氛已持續幾天,趙榮卻是初次領略。
若關注此地的勢力不多,那必然是出手越快越好。
此時誰做出頭鳥,就算得到劍譜也不見得能將劍譜帶出福州。
“呃~!”
趙榮立身黑暗,聽到一聲慘叫從福威鏢局內部傳出,跟着是砰砰聲響有人被趟子手丟出鏢局。
接着罵罵咧咧聲音傳來。
大概說此人是什麼樑上君子。
不久後鏢局內又發生打鬥,一衆鏢頭、鏢師以多打少,將四名兇狠的江湖人殺翻在朱漆大門之後。
這時響起了叫好聲,顯是想借此震懾宵小。
趙榮靜靜觀望,這一晚上便鬥了六七回。
福威分局的人回到總局,如今上下接近兩百人手,還佈置了陷阱,儘管衝進去的江湖兇人有些本領,但也寡不敵衆。
除了幾個輕功好的跳牆逃走外,其餘人都已經把天下無敵的妄想埋葬在福威鏢局中。
趙榮在黑暗中游走,瞧着那些逃出鏢局的人也一個個死在附近。
這些人的屍體被摸得乾乾淨淨。
只要進了福威鏢局,那些隱藏的高手就有理由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已經得到了什麼東西。
這些隱藏之人不少都發現彼此,但達成默契,沒有動手。
感受着福威鏢局周圍一道又一道或長或短、或輕或重的氣息,連趙榮也得屏氣凝神不敢大意。
福威鏢局就像是百藥谷蜂園中的蜂巢,此時蜂巢外已密密麻麻爬滿了殺人毒蜂!
只需一個契機,此地就能變成武林墳場!
聽見鏢局內還在爲殺掉入侵者歡呼,心中爲他們捏了一把汗。
此時冒昧動手的,不過是江湖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
鏢頭們的功力還是太差,也許他們能猜到有人躲藏在暗中,卻無法發現這些高手。
東方一抹魚肚白,福威鏢局周圍隱藏的人轟然散去。
趙榮跟上兩人到了靠近城中的位置,他們也和那些鏢師一樣,再怎麼謹慎也無法察覺到跟隨者。
進入院落後,裡間響起一串腳步聲。
恐怕有二十多人。
“他們不動手我們暫時也不能動手,正好拖到師父到此。”
“格老子的這福州的麻煩可是大得很啦,城西城北涌來的高手越來越多,奪劍譜已是困難重重,欸我們應該早點對林家下手!”
“……”
又聽得一陣罵聲和議論聲,趙榮在外邊朝這個大院瞅了瞅,記下青城派駐地位置。
可惜
這只是青城派的人,嵩山派的人在哪裡?
餘滄海不在此地,對這些人動手更沒價值。
趙榮沿途又找那些老人打聽,還是沒有問到向陽巷在哪。
回到安身之所小睡兩個時辰,盤膝運功將狀態調整到極致。
這一日一夜忙活他已大致搞清楚福威鏢局是什麼局面,心下有了計較。
暮色蒼茫,暝煙四合。
着一身黑衣,又和昨夜一樣趁着夜色來到福威鏢局。
這一次,他沒有再觀望。
福威鏢局的宅第極大,趙榮飛身上了屋頂,運氣於足陽明經,用出百藥門的輕功飛燕抄水勁。
此功騰躍翻轉不及衡山猿公筋斗勁,但作爲刺客修煉的輕功法門。
步履輕盈飄忽的特點尤爲明顯。
他在屋瓦上飛掠,卡在月光陰影下,休說是林家鏢頭,便是暗中那些高手也沒本事查探他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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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深。
“死來!”
“嘿給我去死~!”
幾聲怒喝連響,又一名黑衣人死在一衆鏢師的圍攻之下。
可福威鏢局內無有叫好之聲,這兇悍的黑衣人先中陷阱,再面對圍攻,還是硬生生弄死四人。
若是單打獨鬥恐怕在場沒人是他對手!
血腥氣瀰漫在大院中。
鏢局中央的院落極大,周圍圍了百十人依然寬敞。
大家都盯着院中石桌旁邊的黑衣蒙面人。
“爹爹,他又是什麼人?”
林平之握着寶劍直喘粗氣,他的面色微微發白,方纔若不是幾名鏢頭一起從旁援手,他已經死在這黑衣人刀下。
“不認得。”
林震南揭開黑衣人面巾,他無奈搖頭。
旁邊一位鏢師看到這張驢臉不由出聲道:“這人我見過,他昨日、今日都騎馬到門口耀武揚威,果然沒安好心!”
林震南皺眉:“他們有幾個人。”
“三個,說是從中原來的,聽他話音好像對王老爺子很是熟悉。”
王夫人皺眉點頭:“那也正常,我爹在中原算是有點名氣。”
一提到外祖父,林平之眼中露出希冀光芒。
“孃親,若是外祖父聞聽消息南下,可能化解這場危機?”
林震南夫婦聞言都沉默了。
他們心中忐忑不安,知曉當下局勢便是王老爺子來了也沒用。
不想叫兒子擔心,正要出聲寬慰。
沒想到.
“喝哈哈哈哈~!”
夜空中一道刺耳笑聲響起跟着便聽唰啦一聲響,一道人影已從屋頂上躍入院內。
“王元霸來此無用,但你若磕幾個響頭認我爲爺爺,我卻有辦法替你們解圍。”
“哪裡來的狗賊~!”
林平之大喊一聲。
這時七八名鏢師舉起兵刃毫無徵兆突然圍殺上去,只聽叮叮叮一串聲響。
這些鏢師的兵刃在與對方兵刃一撞之下全部脫手,一股巨大力道順着兵刃傳來叫他們虎口裂血!
只見腿影一翻,來人一腳踢圓,四面鏢師全部倒飛!
有的躺在地上哀嚎,有的聲音發不出來生死不知。
“李鏢師!張鏢頭~!”
“你這狗賊!”
林平之搖晃着一人身體,他雙目瞪得血紅,拔劍就要朝那人刺去。
“平兒~!”
王夫人急忙將他拉住,與林震南一道盯着這古怪醜陋之人。
這肥肥胖胖的駝子臉上生滿白斑,卻又東一塊西一塊都是黑記,背後高高隆起駝背。
此人長相醜陋但功夫竟如此高強。
駝子看也不看院中的鏢師鏢頭,反而朝拱手朝四面八方拱手道:
“在下塞北明駝見過各方英雄,今日羣賢畢至,高手數也數不清。既然諸位英雄都不願露面,我木駝子來當這個惡人好了。”
“這辟邪劍法是好是壞,有什麼玄妙駝子給諸位英雄試試,在下對劍譜不敢有什麼覬覦之心,請諸位英雄莫要誤會。”
院落中一些聽過塞北明駝名號的人微微變色。
林震南與王夫人則是用無助而驚悚的目光看向四面八方。
這駝子武功如此高明,一上來竟然怕死到先去解釋。
可見有多少牛鬼蛇神在暗中窺伺。
我林家怎惹得這樣大的災禍!
遇事素來冷靜的林震南此時雙手顫抖,一旁的王夫人感受到後緊緊握着丈夫的手,而後給他一個堅定眼神。
王夫人亦是女中豪傑並不怕死,可目光一接觸到兒子只覺心如刀剜。
林震南看了夫人一眼,又看向盯着木高峰又怕又怒的兒子,在如此大的壓力下,心中已經不想理會什麼遠圖公祖訓了。
無窮禍患無窮禍患
若是我一家全死,哪顧得上什麼禍患!
他心中糾結很快又冷靜下來。
權衡如何在這場狂風大浪中保住林家。
木高峰話罷轉頭看向林震南:“林總鏢頭,今日有諸多英雄在場,還請將辟邪劍譜拿來一觀。”
“我林家從來沒有什麼劍譜,”林震南搖頭,“謠言如此可怕,若我家劍譜真有那麼神奇,我早就精研練習了。”
“休說是我,就連我爹也沒見過什麼辟邪劍譜。”
他的語氣極爲誠懇,聽不出半分作假。
木高峰陰險一笑:“叫林總鏢頭拿出這等寶物屬實爲難,我也知道林家夫婦是英雄好漢不會怕死。”
“但今天諸位英雄不看到劍譜是不會罷休的。”
他朝林平之望去:“你這兒子長相清秀,細皮嫩肉的像個大姑娘,待會諸位英雄沒拿到劍譜將他剝皮拆骨不知道你們夫婦二人可捨得。”
他說完冷笑一聲,林震南夫婦面色大變。
林平之身體顫抖,但一口氣血上臉忘了害怕直接舉劍指着木高峰怒吼:
“無恥卑鄙的駝子,我林平之豈是貪生怕死之徒,就算有劍譜撕了也不會給你!”
“不錯!!”
這時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人影躍動院中又多兩人。
左邊是一個長髮頭陀,手拿一對彎成半月形的虎頭戒刀。
右邊那人乞丐打扮,肩上盤兩條三角頭青蛇。
正是之前與西寶和尚一道的仇鬆年與雙蛇惡丐。
二人原本在衡陽附近辦事,後來惜命連衡州府都不敢待了。
仇鬆年如今跟着上官雲混,什麼塞北明駝又不是塞北劍神,他都懶得瞧上一眼。
“林總鏢頭,你將辟邪劍譜交給我便好。此物既然與東方教主有關,當由我們帶回黑木崖。”
“你也不用擔心,此次送上劍譜也算大功一件,得賞神丹一枚以後爲東方教主效力,放眼天下誰敢爲難林家?”
他許諾好處。
一旁的雙蛇惡丐嚴三星則是恐嚇:
“若是不交劍譜,你林家不僅要被滅殺滿門,哼哼就連一片好瓦都不會剩下。”
林家一衆趟子手鏢師看向木高峰,又看向這兩個惡人,當真是心頭惡寒。
黑暗中的高手彷彿數之不盡。
二人話音才落,林震南來不及迴應,就又有兩名黑衣蒙面人落在院中。
他們也不廢話,直接指着林平之說道:
“林總鏢頭,你將林家劍譜與我一觀,我便收你兒子做徒弟。”
“以後跟着我學追魂掌力,如何?”
聽說他要收徒,林震南不由問道:“不知兩位高人來自何方?”
“崆峒派追魂門。”
高個黑衣人傲氣地哼了一聲:“難道我們沒有資格?”
崆峒派也是名門正派,聽他這麼一說,林震南確實有些心動。
“哈哈哈,”木駝子笑得駝背猛顫。
“他們蒙面而來怎可能自報身份,分明是崆峒派棄徒,前日林家那個鏢頭死在追魂掌下,就是他們兩個下的毒手。”
“還是把劍譜給我木駝子瞧瞧,我來給還未現身的諸位英雄分辨真假。”
場中五人說話間全將目光鎖定在林平之身上。
五人各都行走江湖多年,只在短短時間便抓到林震南夫婦的破綻!
“平兒,快退!”
王夫人大喊一聲將林平之朝後一拉。
就在這時,木高峰、仇鬆年等五人還未動手,又一位黑衣人飄入院中。
之前五人入場各有動靜。
這位黑衣人卻是悄無聲息,詭異至極!
再瞧他的模樣,更是讓人心中一寒。
月光灑在一張遊神面具上,讓這副面孔更顯森白,加之落地無聲,眉心豎眼左右有兩潭深邃,彷彿真是遊神穿越黑暗,降臨人間。
包括林震南一家三口在內的福州本地鏢師鏢頭,自然對這張臉熟悉無比。
那是馬王爺。
面具人一落地,所有人都很緊張。
因爲他距離林平之極近!
木高峰素來謹慎毒辣,他心下驚疑不定,又看向林平之。
快速撇了那四人一眼而後放聲大喊:
“他要抓林平之!”
這一聲大喊直接將仇鬆年等人驚醒。
“找死!”
兩名追魂掌高手與仇鬆年、雙蛇惡丐同時怒吼。
四人霎時間對面具人衝出,要搶回林平之,木高峰故意慢他們一步。
下一秒!
一道劍光從最前方的雙蛇惡丐臉上劃過,只是一個照面在他眼神恍惚時,嚴三星的脖子猛地一痛。
肩膀上衝出來的兩條青蛇也斷成兩截從空中墜下。
“呲啦啦啦!”
劍光朝下一壓,頓時按住仇鬆年的虎頭戒刀,順着刀腰上刮出騰騰火星!
仇鬆年的眼睛被流火所刺,幾乎只是一個回神工夫,這頭陀便將手上的戒刀丟掉,不顧一切地用雙手去捂自己的喉嚨。
這一劍揮出,趙榮左掌運功翻出迭影,一掌對上側邊兩記追魂掌力!
兩位與崆峒追魂門有淵源的黑衣高手在對掌瞬間神色劇變。
是絕頂高手!
生出這道誇張念頭的剎那,一股絕強勁力已從勞宮穴涌入,在手闕陰心包經中摧枯拉朽,直接破曲澤轟入天池穴!
“噗~!”
兩人仰天吐出一口血沫,追魂掌力被硬生生按到自身體內!
這一下真是追魂奪命了~!
“轟~!”
接連兩聲爆響,二人撞在院中大榕樹上當場熟睡。
“咿嘿~~!”
五人中最強的木高峰厲吼一聲,雙足離地拼盡全身朝屋頂狂奔。
他媽的這這是何方高手,竟也被辟邪劍譜引來!
不對
這人劍法如此恐怖,絕不是衝着劍譜來的。
是人生妙諦,一定是人生妙諦!
木駝子心中貪意大漲,又覺一股涼意從駝背直傳足底,當下憋氣逃命,那是一小口氣都不敢喘。
仇鬆年與嚴三星隔着面具已經猜到來人是誰。
他們本就是從衡州府逃下來的,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此時二人雙目驚恐,卻呃呃呃發不出聲音,很快便軟軟倒下。
趙榮回過頭來,正準備說什麼。
大院中上百人一個個面露戒備惶恐,齊齊後退。
木駝子逃命,四大高手全死!
之前那駝子多厲害他們可是領教過的,幾乎是生平所見最強之人,接着駝子一般的人物連續冒出四個!
現.現在這位
又是什麼樣的人物?
走南闖北的鏢師們感覺自己之前一直生活在夢裡。
江湖
這纔是真實又恐怖的江湖啊!
趙榮耳朵微動看向鏢局外邊,他一個提離上了屋頂,速度之快福威鏢局內的衆人只看到黑色殘影,真真如鬼魅一般。
林震南夫婦失神地望着面具人消失方向。
王夫人嘆了一口氣:“這戴遊神面具的是.?”
林震南搖頭:“我也不知是誰,恐怕是江湖上的大派掌門。”
大派掌門
林平之心中驚駭,卻又道:“他似乎對我們沒有惡意。”
“爹爹,難道我家真有什麼了不得的劍譜,把這樣的高手都引過來了?”
周圍耳目衆多,林震南搖頭道:“我從未見過什麼劍譜。”
這話也不算騙人,他確實不知道什麼劍譜。
遠圖公說得不錯,這祖物果然是禍患。
衆人還沒從方纔的亂鬥中醒神,忽然鏢局外喊殺聲四起,且聲音越來越近!
“唰唰唰~~!”
一道又一道身影接連出現在院落中。
黑衣人,到處都是黑衣人!
這樣一個夜晚,福威鏢局上下注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也許今晚過後,這輩子就結束了。
“不要輕舉妄動。”
林震南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低聲吩咐,一雙眼睛朝院落中望去。
短短時間只明面上就有上百人,暗中有多少人窺伺等着劍譜問世,那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
如此多人的院落內忽然針落可聞。
院中唯有一人坐在石桌旁,只見他身材高大,頦下疏疏朗朗一叢花白長鬚垂到胸口。
“嘩啦啦~!”
這灰袍人拉出一條酒線,竟然在喝酒。
林震南搞不清楚什麼情況,四周的黑衣人像是把這位圍在中央,不知他們是不是因爲劍譜起了爭執。
“喂,那邊的是福威鏢局的林總鏢頭嗎?”
林震南沉吸一口氣:“正是在下。”
他答應一聲。
登時數百雙目光聚焦而來!
這些人的目光就和刀子一樣,似乎把林震南全身剜了一遍,想看看他把劍譜藏在哪裡。
他也曾被許多人盯着瞧過,卻從未感受過這般大的壓力。
林震南嚥了一口口水,覺得林家滿門生死只在旦夕之間:“不知前輩有什麼指教?”
他瞧出喝酒之人不凡,隱隱還有種熟悉感。
“不錯,你有點膽色。”
“也不必瞞你,我便是向問天,江湖朋友給面子叫我一聲天王老子。”
林平之聞言瞪大眼睛。
向問天,這就是天王老子!
他之前聽老爹講過此人的厲害,難怪就他一人坐下飲酒,實在是豪情萬丈。
他心想“若我也有這份本領,爹孃怎會受到這般欺辱?”
月光不算太亮,林震南仔細瞧了瞧,這才與印象中那人重合在一起。
向問天指着周圍黑衣人笑道:
“這些藏頭露尾的都想要你家的辟邪劍譜,本來我是瞧不上什麼劍譜的。”
“但聽說這劍譜與東方不敗有關,我就有一些好奇。”
“林總鏢頭,你聽我一句勸告,如今天下皆知,你林家沒本事留着這份劍譜。這些人之所以沒有動手,只是因爲劍譜還未出現,想保留一點實力。”
“他們耐心耗完還是會對林家動手,亂搶之下,你家一個活人別想留下。”
他笑了一聲,又喝一口酒:
“現在取出劍譜我將它帶走,那麼江湖中人都知是向問天得到了劍譜,你林家也就逃過一劫。”
林震南心道這是一個辦法。
可他手上壓根就沒有劍譜。
按照祖訓所言,這家傳之物應當在向陽巷老宅的地窖中。
也不知是不是劍譜。
他還沒說話,一旁的林平之望着一衆黑衣人搶言道:“你們欺人太甚,我家從未有過什麼劍譜!”
“若真有那麼奇妙,我們自己早就練了,怎會落到今日這般任人欺凌!”
王夫人見他氣得面色通紅,一時間心疼無比。
“哈哈哈!”
向問天大笑:“你這小子倒是有點骨氣,但對這江湖事卻是一竅不通。如今你林家就是編也要編出劍譜來,沒有這劍譜,你們就活不下來。”
“向問天,你不用忙着關心別人,先關心關心你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吧。”
“神教不容你,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也要殺你,天下哪有你的容身之所?”
“來呀!”
向問天將酒水朝人羣潑去:“你們有種就一起來,看看這劍譜最後落在誰手上。”
一提到劍譜,周圍想出手的人全都猶豫了。
向問天見狀又是嘲弄大笑:
“林總鏢頭,這些人怎能相信,劍譜還是給我吧。”
人羣中也有暴脾氣不甘受辱者:“你找死!”
孫仲卿趁機一聲大喊:“不能讓向問天拿到辟邪劍譜!”
孫仲卿手下一個人動手,頓時引發一羣人動手!
向問天雙手舉起院中石桌朝人羣丟去,後面的黑衣人一散,前面幾位黑衣高手雙腳踩在石桌上一個飛踢。
轟隆一聲!
那石桌斷開嗆出大片白灰!
向問天衝入白灰中,雙手鍊子刀甩動起來連殺兩人。
都是黑衣蒙面,也不知殺的是誰。
孫仲卿與鄔、石兩位長老沒有出手,他們盯着向問天也盯着林家人。
孫堂主給了兩位長老一個眼色,他們豈能不明白。
今日要利用正道聯盟的人殺向問天,還要從林家手上奪劍譜。
此乃一石二鳥之策。
但是
在亂戰開始時就有人忍不住了!
丁勉、鍾鎮等人身邊竄出一人,直朝林家人撲去!
出手之人,正是新晉的嵩山第十三太保韓宇林。
小太保一動,周圍也有心懷叵測之人,又有七八人跟上!
他們沒管林震南,全部衝向了王夫人與林平之。
抓了這兩個,還怕林震南不就範?!
幾乎在他們同手之時,暗中隱藏的人又衝出百十個。
這些人中,還有一位詭異的面具人。
小太保韓宇林一劍打掉王夫人的金刀,就要得手。
電光石火間,他聽到身旁傳來一聲慘叫。
跟着像是有一道勁風吹到身上,只覺得渾身冰涼。
他側目看到一張森白遊神面具在月光下着實詭異,那一刻眼中已被劍光照亮!
不好!
“師兄,救我~!!!”
小太保出於求生本能吼出這句話,然而下一秒他聲音驟停!
不少人聞聽他的聲音瞧過來,只看到小太保被劍尖貫穿,這劍尖將他刺穿後,又刺死了他身後另外一名黑衣人!
跟着一陣血光飛散,宛如大筆揮動甩出墨汁!
潑墨披麻,寫意劍氣森森逼人!
衆人只見小太保周圍跟上來的七八人在劍光中如麥田裡面的麥子一般倒下。
那詭異的面具人連殺十幾人,月光都被殺得暗淡下去!
哪裡來的高手!
不明真相的黑衣人被寫意劍氣的勁風颳到,卻認不出這是什麼劍術。
但在高手的眼裡那可就不同了!
玄武堂堂主孫仲卿只是看了兩眼,再掃那面具人身形,心中的警鐘哐哐哐不斷爆響!
“走~!!”
他爆喝一聲身如游龍從鄔石兩位長老身邊急竄而出!
鄔石二老微微一愣。
但他們相信孫堂主的驚世智慧,於是也大吼一聲:“走~!!”
原在酣戰的天王老子朝那邊面具人一瞧,登時一言不發,鏈子刀狂甩殺出一條血路,衝上屋頂飛掠而走。
丁勉、鍾鎮也跟着大吼:“撤~!!”
其餘人黑衣人心中全部是糊塗賬,一時間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都覺得旁人走一定有古怪。
更何況劍譜沒出拼什麼命啊!
一衆黑衣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趙榮又殺一人,他擡頭瞧見四周人朝四面八方狂逃,實在猝不及防。
心中頓時生疑
難道是東方不敗到此?
他謹慎提縱上了屋頂,又藉助夜色躲隱入黑暗之中觀察。
福威鏢局的人回味着靜悄悄的院落,瞧着滿地屍體,只覺得詭異已極。
一陣冷風吹來,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