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玉皺着眉,忽然也笑了,笑的也是那麼瘋狂,那麼淒涼,那麼悲痛,就像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女子反而怔住了,忍不住問道:“你笑甚麼?”
公子玉道:“我只是在笑我自己。”
那女子道:“笑你自己?”她喃喃地道:“是的,你也該笑你自己,笑自己不自量力,笑自己自入地獄。”
公子玉卻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徑自道:“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我一個妹子,但她是個充滿朝氣的女孩子,你卻已經自我墮落了,要知道你若是總認爲做不成的事,那麼你自然就不能做成,一個人甚麼都能夠失去,唯獨信心絕不能丟,你既然是被捉來的,想必也該想法子逃出去,而我是來救人的,自然也會想法子救你,你爲何總是一幅認命的樣子?”
他的聲音沉重,十一歲的眉目之間,竟然已有了相當的威嚴,這些話說出來,竟將那女子說的呆住了,呆了好半晌才忽然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哭的那麼傷心!哭的就像是一個孩子。
但公子玉卻笑了,他知道,一個人只要還會哭會笑,就還有希望。
希望總是存在哭與笑當中,不知這是不是一種諷刺?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如此,在看似絕望的時候,只需要有人在你耳邊輕輕的提醒一下,你就會忽然發現世界還是充滿了希望,這或許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特殊感應。
女子哭了一會,忽地又吃吃的笑了起來,邊笑邊道:“我的名字當然不會叫狼女。”
公子玉道:“自然不會。”
女子笑道:“我叫做香女。”
公子玉詫異道:“香女?你很香麼?”
女子慢慢站了起來,走到桌前道:“你要不要嗅嗅看?”
公子玉跳了起來,左顧右盼的道:“你來這裡有多久了?”
香女對於他顧左右言其他的態度報之一笑,聽到他的問話,不禁又傷心起來,道:“在這麼樣的一個地方,我怎麼還能記得住日子?”
公子玉柔聲道:“你難道從未走出這扇門?”
香女點了點頭,道:“我身上被下了禁制,只要超出這張桌子一丈的距離,我就會死!”
公子玉咬了咬牙,聲音更柔和,道:“無論甚麼樣的禁制都可以解開的,你也莫要太傷心。”
香女道:“你難道對每個女孩子都這麼溫柔麼?”
公子玉笑道:“雖非每個如此,但卻也不會太兇的。”
香女笑了,笑着笑着身子就靠了過來,她雖然看起來有十六七歲了,但和十一歲的公子玉比起來,居然也就高出那麼一點點。
公子玉心性成熟,對於男女之事早不懵懂,連忙退了一步,笑道:“那你可知道這裡還有甚麼去路?”
香女白了他一眼,道:“在這種地方有一扇門就不錯了,難道還要造個窗子出來?”
公子玉眼中閃着光芒,道:“這種風暴時候的絕地,我想絕不會沒有退路的,如果風暴過大房子抵擋不住,這裡面的主人豈非就死定了?如此愚蠢的事,沒有人會做的。”
香女身軀一震,喜道:“說的有理,在這種地方如果還有甚麼退路的話,一定是在地下!”
這女孩子看起來不但漂亮,而且聰明,只不過女孩子總是不能將自己的聰明展露出來,尤其是當她處於危險的時候,這時候就需要一個男人挺身而出,有了男人的保護,她的聰明才智忽然間就上升了好幾籌,這或許是因爲一個人總是喜歡在異性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華,這一點不論男女,都避免不了。
公子玉笑道:“來,請坐。”他站了起來,將唯一的凳子讓給了她。
凳子很小,很簡陋,但貴在堅固,任何石頭做成的東西都不會太脆弱的。
香女坐了下來,坐在燈前,燈光照着她的臉,她的臉晶瑩如玉。
公子玉負着手走了兩步,道:“你現在不妨閉上眼睛仔細想一想。”
香女張張嘴,似乎想要問問要她想什麼,但話未出口,她就閉上了眼睛,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她顯然已經明白了公子玉的意思。
公子玉並沒有空等着香女想出甚麼結果,他走來走去,東瞧瞧,西摸摸,這裡敲一下,那裡跺兩腳。
這是一個兩丈見方的房子,房頂是尖錐形的,這種房子若是擺在城鎮中,自然是怪異絕倫的,但在沙漠中卻是非常實用的,他幾乎將所有的地方都檢查了一遍,除了一張桌子、一張牀、一張凳子、這屋子中甚麼都沒有,他甚麼也沒有發現,就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香女張開了眼睛,她的眼睛在燈光下發着光,眼睛看了公子玉一眼,又轉到了桌子上。
公子玉的眼睛也盯到了桌子上,他唯一沒有檢查的地方就是桌子。
桌子難道有甚麼機關?
凳子曾經移動過,牀的上下左右都被公子玉找遍了,唯一還有可能的就是桌子,桌子有三尺見方。
香女眼睛轉到公子玉身上,道:“這張桌子我從來沒有移動過。”
公子玉點了點頭,並沒有問:爲甚麼。
香女自己接了下去:“我被捉來的時候,就被下了禁制,只要離開這桌子周圍一丈,就會立刻死亡,所以……”
公子玉道:“所以這桌子的位置就是你生命的保證,就算是天塌下來,你也決不能動一動它的,只因你動了它,就不知道甚麼地方是‘一丈’的邊緣!”
這是一種甚麼樣的悲哀?公子玉可以想象,生命的延續限制在桌子周圍一丈的範圍,桌子如果移動了一尺,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就少了一尺?
香女的臉色暗淡了下去,臉上帶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無可奈何雖然是平淡的詞眼,但其中的悲哀又是多麼深邃?
公子玉眼睛盯着她,她的眼睛盯着公子玉,兩個人對着看了很久,香女的眼睛又重新有了光彩,她從公子玉眼中不但看到了執着、也看到了對生命的熱愛,熱的發燙,燙到了她的心。
她跳了起來,咬着牙道:“動手吧!”這句話說出,就相當於一個人面對着一杯可能是毒藥的酒,然後選擇喝下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