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有很多選擇,也有很多選擇的機會,但若是生命的選擇,永遠只有一個,要麼生,要麼死!
香女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移動這張桌子,如果這張桌子沒有問題怎麼辦?就算是重新移動回來,也不可能毫釐不差,生死之間,一絲一毫也差不得的!
或許就因爲這一毫一釐的差距,就步入了死亡的懷抱,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對於心靈的壓力,是無可估量的。
公子玉伸手抓住了桌子,就在他要搬起的時候,香女忽然伸出了手,按住了桌子,她的眼中已有淚水滾動。
公子玉面對她晶瑩如珍珠的淚水,第一次正面看着女孩子流淚,他沒有說話,就這麼看着她,這就已足夠。
香女的手在顫抖,在公子玉的眼光中,顫抖越來越輕微,最後終於堅定,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終於率先將桌子的一邊擡了起來。
公子玉勉強笑了笑,道:“你的心力不錯。”桌子雖然不大,但也總有幾百斤,一個女孩子若是沒有深厚的心力是不可能擡得起來的。
他不知道用一個女孩子的生命來冒險值不值得,但他知道若是不試一試,就永遠不會有機會,他忽然覺得自己仍舊很邪惡,因爲不論桌子下面有沒有暗道地窖之類的,這個女孩子總是面對着生死的折磨,而他,卻甚麼都不會失去。
桌子被擡了起來,放在一邊,公子玉蹲下去,在地上仔細的敲擊,竟是絲毫也沒有發現破綻,他不僅嘆了口氣,站了起來,他甚至不敢擡頭去面對香女,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無奈,正在他苦思怎麼開口的時候,忽然響起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這種聲音公子玉聽過,就在他進來的時候曾經聽到過,那是石門滑動的聲音,在黑夜中、風沙間,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
公子玉跳了起來,迅速將石桌拉回來,然後身子一閃,就進入了一邊的石牀底下。
他的反應依舊靈敏,就像是一個身經千百戰的殺手,香女還在發愣的時候,石門已經開了,公子玉卻已經不見了,她實在想不到一個看起來至多十四五歲的少年,居然會有鋼鐵般的意志,閃電般的反應。
石門打開,風沙就進來了,公子玉從牀底下望出去,就看到了狼奴,狼奴帶着一陣呼嘯着的風沙閃了進來,門瞬間合上,但只是這一瞬間,桌上的燈已經滅了,屋子裡忽然間漆黑一片。
開門關門本就是一瞬間的事,在這種天氣裡誰也不敢將門開的太久,但就是這一瞬間,公子玉居然已經躲到了牀下,至少他的動作和反應都要比四轉的狼奴要好,這一點就值得驕傲。
燈光重新燃起的時候,香女已經調整好了狀態,就像是這房間中從來沒有公子玉這個人存在一樣。
公子玉從牀下望出去,他忽然發覺狼奴變得高大起來,他率先看到了狼奴的腳,腳上穿着一雙不知道甚麼皮的皮鞋,然後看到了他的衣服,衣服顯然也是獸皮製作的,本來想必光鮮得很,但現在只有沙塵。
狼奴抖了抖身子,就有沙塵“嗖嗖”的落了下來,公子玉不禁奇怪,他是怎麼在那麼強烈的風暴中走到這件房前,並開了房門的!
香女呆呆的看着狼奴,此時她已經冷靜下來,風雖然帶起了她的頭髮,但她的發間卻沒有沙,她的頭髮依舊光亮順滑,她伸出一隻手,理着頭髮,坐了下來,眼睛淡淡的看着狼奴,整個人似乎忽然間變成了一個空殼。
公子玉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變成這個樣子,他甚至難以想象那是怎樣的情景,但眼前的香女就像是失去了情感,失去了靈魂,失去了生命的空殼一樣。
但她更像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雕像,會動的雕像。
狼奴走到桌前,站定,仔細的看着香女,就像是端詳着一件藝術品,又像是想要從她身上看出甚麼破綻來。
公子玉不禁覺得狼奴已經知道他在這裡,至少知道他來過,但這時候狼奴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狼奴雙手按在桌子上,忽然問道:“你還是不答應?”
他的聲音竟然出奇的溫柔,溫柔的就像是春天裡的清風,就像是情人在耳邊的輕語,他面對天心九神時的兇惡,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香女呆呆的坐着,呆呆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起來,笑的癡癡呆呆,令人心酸,若非公子玉已知道她是在裝傻,恐怕也會心碎。
狼奴嘆了口氣,道:“這兩年來,我風雨不改,天天前來問你,你竟是到了現在還不肯答應,你可知道我爲了保住你這條命,究竟費了多少心血?”
香女頓住了笑聲,臉色沉了下來,冷冷冰冰的,但無疑已是有了“人”的味道。
狼奴忽然咬牙切齒的道:“你裝瘋賣傻也好,悍不畏死也罷,但我總有一日要你答應的!”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已經準備走了,他雖然知道每次來問都是一樣的結果,但卻忍不住還是天天要來問問,就算是風暴也不能阻止,何況只要不是碰到龍捲風,他四轉的實力也足以應付。
人們總是如此,就算是知道一件事的可能結果,而這個結果也是自己不想要的,但卻忍不住還是想要去試,總期望着這一次會成功,這就跟鍛造裝備一樣,誰也不知道成功的機會何時降臨。
狼奴也不知道甚麼時候香女會答應他,所以他每日都要來,就算是風沙,就算是受了傷,他爬也會爬來。
其實一個人真應該有一些這樣的信念,只要有一線希望,就總是不能放棄的,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希望的面前,哪怕面臨着的仍舊是失望,但至少你已經努力過,這就已足夠,很多時候你不一定非要讓自己的努力有好的回報,重要的是隻要你努力過,努力的過程就已經是一種最好的回報。
風沙再次灌進來,屋子再次陷入黑暗,這一次過了很久都沒有再亮起。
公子玉只有從牀下爬了出來,祭出幻劍,找到了燈,點上,然後他就發現香女已是滿臉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