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搖身能變

滿室春光,方一人眼,已教這位老神偷面紅耳赤。暗自呸了一口,然後再看那數十人影。這刻縱使是白水堡的人出現,他也不須十分畏懼,大不了走爲上着,不似其他的人,在這溫柔鄉中,插翅難飛。

定神一看,哪有什麼敵人?敢情這個寬敞的房間中,四壁均嵌着明鏡,連天花板也盡是巨大的鏡於。他在門口一現身,四方八面都出現他自己的影子。

室內燈光柔和,地上鋪着一層厚達寸許的氍氈,踏在上面,使人涌起膩膩的感覺。

老神偷應先青這時也看清那許多**女郎,其實只有一個,這個女子膚若凝脂,身材豐滿,雖然閉目酣睡,但豔麗的容顏上,孕着一個令人神蕩魂飛的春意。

應先青聽過王坤述說進人溫柔鄉的經過,心想這個妖豔逾於尋常的**,必定就是“牡丹”。想了一想,便退出此室,返身向外奔去。他的行動疾苦飄風,適才整座溫柔鄉中的女孩子們,都酣睡未醒。應先青一去一回,竟沒有一人發覺。但應先青也沒有見到彭真的下落。

他可不甘就此退出溫柔鄉,便走人那個盡是明鏡的房間內,用腳尖輕踢牡丹。

她打個呵欠,伸臂張腿,妙相畢呈,真個妖豔到極點。

應先青大大駭然,心想自己平生不知見過多少場面,但都沒有一次會像如今這般怦然心動。

須知他自幼便修習上乘內功,至今猶是童身,是以像內家中縮骨之類的奇功,在他易如反掌,假如他一旦受不起誘惑,陷身在這溫柔鄉中。別說他試過那豔絕一時得天獨厚的牡丹的奇趣之後,捨不得離開這溫柔鄉,縱然他想出去,卻因童身已失,無法縮骨,也非被困不可。

牡丹微嚶一聲,香夢初回,媚眸乍啓,忽見一個相貌陰毒的人站在她身前,不覺爲之一怔。

應先青按捺住心神,緩聲低問道:“牡丹,彭真哪兒去了?”

牡丹呆呆地瞧着他,直到這個外貌驚人的怪客眸子中露出溫柔的光芒,這才嫣然一笑,膩聲問道:“你是誰?你不會傷害我吧?”

應先青不知怎的,心頭在發軟,應道:“你別管我是誰,我不傷害你就是”

她欣喜地跳起來,抱住應先青,那滑膩膩像蛇一般的胭體,直在應先青懷中扭動。

四方八面都出現這對人扭抱在一起的影子,把個天府神愉應先青刺激得心蕩神搖,幾乎忘掉身在何處。

這個房間內主要是盪漾着一種朦朧神秘和極爲綺旎動人的氣氛。

那個妖豔的女人已替應先青解開上身的衣服。應先青已忘其所以地狂吻着這個人間少見的尤……

牡丹憑她的經驗,已知道這條人網之魚,無法逃掉,而且浮起滿意的笑容,膩聲道:

“你呀……又可愛又可憐,……楊堡主很難惹,對麼?但他對你真不錯,教你來這裡享受一段人間最快樂的時間……

應青先突然停止了醜惡的動作,轉眼向壁間望去,鏡於中把那張陰毒的臉龐反映得十分清晰。

他突然用快極的速度,把自己的長衣脫掉。牡丹睹狀,不禁嬌笑一聲,應先青一指點在她胸脯上。她格格一笑,道:“我怕癢呢………”一面想擡臂作態,哪知全身都沒有絲毫力量,根本動彈不得。

應先青把長衣遮蓋在她身上,把她平放在地上。

牡丹張口要嚷,應先青的手掌奇快地掩住她的小嘴,但一言不發,一味凝目瞧着她。

片刻間,她驚惺地探索着對方的眼色,她發現那對眼光中,已沒有了溫柔的光芒。

應先青低聲嚴厲地道:“對你而言,每一個男人都是可愛的吧?我這副樣子,你也說是可愛,世上還有不可愛的麼?”

他歇一下,空氣變得十分沉重,牡丹的目光露出更多驚慌之意。

“現在你好生回答我的話,不得裝模作樣,提防我把你的眼珠挖出來,把你的鼻子割掉”

應先青口中說得驚心動魄,但在他深心之中,卻泛起一陣慚愧。這刻他才發覺他的義弟歐劍川(王坤),雖然是福緣深厚,得到一代怪傑狄夢鬆助長功力,但若不是他具有堅定沉毅的根骨,像那等極高深的功力,人家狄夢鬆根本不會挑到他。他在溫柔鄉中出人自如,而自己枉自一大把年紀,卻居然差點失足,其中微妙之處,可想而知。

最令他慚愧的是他必須用極惡毒的話來嚇住牡丹,等如說,牡丹如果繼續向他施展誘惑的話,他已毫無信心可以忍受得住

他把手掌移開,問道:“彭真哪兒去了?”

牡丹道:“不知道,自從兩個月前,一個年青小夥於進來之後,第二天彭真便被楊堡主帶出去!”

“是楊迅自己進來把人帶走的?”

“是的,楊堡主,別的人不敢進來……不過現在連你老在內,一共是三個人了……”

“哦,只有我們三個人能忍得住你的撩撥麼?”應先青說時,心中慚愧之感登時消滅,微微升起一陣傲意。暗想到底自己功力深厚,不凡凡響。

“自從那次之後,彭真便一直沒有再來過……”

應先青暗叫一聲糟糕,心想那天罡手楊迅果然厲害,及時把彭真處死,斷絕禍根。不過這麼一來,天府神偷應先青這個老江湖,可就料到金陵鏢局那件案於,八成是白水堡所爲,但現在人證已經消滅,這個案子便就永遠無法偵破。

牡丹忽然道:“你老是楊堡主的對頭麼?你老進來時,難道沒人知道?”

應先青臉色一沉,其寒如冰,道:“你問這作什?”

牡丹驚道:“你老別動怒,我……我不說話就是!”

應先青冷冷道:“不說話也不行,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否則我決不能放過你”

她連連點頭,妖媚的眼睛中,流露出哀求之色。應先青陡然心軟,忙忙裝作仰頭尋思,避開她的目光。

“彭真在這裡的時間甚久,你必定知道他爲何被囚禁此地,即速據實供出”

牡丹道:“我還以爲什麼問題呢?這件事他已對我說過幾次,他說他本是冀魯奪命銀蟬方秉的人,半年前投奔楊堡主,楊堡主命他去劫金陵鏢局的鏢銀。他說那次連楊堡主自己也出動,連他一共四個人。當時由他出面攔劫,十分順手。回來之後,楊堡主大大誇獎他的機智和手段,便讓他在這溫柔鄉享福,過一段時間後才讓他出去,以免泄漏了秘密……”

天府神偷應先青喜道:“你沒有隱瞞,我也不難爲你,還要……”說到這裡,突然停口尋思。

他本想告訴牡丹說,還要把她救出去,自後可以做金陵縹局的人證。但墓地想到這樣一個女人的話,那夠份量做這種驚動江南武林的大事的證人。憑她一面之詞,楊迅儘可發綠林箭,邀請南北同道爲他撐腰,故此縱然把她救出溫柔鄉,實在也沒用處。

再說這座溫柔鄉實在不亞銅牆鐵壁的監牢,他要救出這個女人,委實不是容易的事……

而他假如說出救她的話後,無論如何也得兌現。

牡丹甚爲聰明,見他一頓,立刻問道:“你老可是要說,把我救出此地麼?”

兩顆淚珠從她那對媚眼中滾出來,應先青的目光和她的眼睛一觸,忽地一怔,忖道:

“僅僅在這一剎那間,這個煙視媚行,人盡可夫的女人,爲何便變得如此可憐和純潔?”

牡丹已抽抽咽咽地道:“你老千萬可憐可憐我這個苦命女子,……我其實不願這樣的啊!但我沒有辦法……天啊,哪怕讓我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陽光、樹木和田野,我死了也甘心情願……”

“你在這裡不是十分舒服麼?任什麼事都不必操心,還有許多享受……”

她緩緩閉上眼睛,一派楚楚可憐的樣子。

“你不願說話麼?”應先青心中陣陣發軟,他無端端覺得自己應該把這個女人救出去。

“外面的世界很苦呢,尤其你一個女人,長得又漂亮……”

她軟弱地道:“我不要漂亮,就是漂亮,我纔會弄到這個地方來。以前我雖然是一個歌姬,也沒有什麼自由,但總比現在好上千百倍……”

應先青忽然冷冰地道:“稱胡說八道,既然你不是願意,爲何見到男人都露出那副樣子?”

“我不是胡說。”她睜開眼睛,不服氣地反駁道:“我親眼見過好幾個不聽楊堡主的話的女人,就在外面的市道上,被他活活鞭死……”

她露出悸懼猶存的神色,應先青一見便信了,因此倍覺這個女人的可憐。

他心念一轉,便道:“好吧,我設法救你出去便是,但一時之間卻沒有好法子,你且耐心等候,不要泄漏風聲,我一定爲你設法便是。”

牡丹輕輕嘆口氣,她一點也不相信這個怪客,應先青伸掌一拍,解開她的穴道,左手取起她身上那件長衣,疾然飄出門外,連一眼也不敢再望見那個**的女人。

他以奇快絕倫的速度,鑽入水渠之內,自信縱然剛纔他在室內和牡丹說話時,被白水堡之人發覺,但他行動極快,料他們從複壁中追查時,一定來不及查見他從水渠內逃走。

王坤翌日起身盥洗之後,自覺精神十分充沛,他一醒來,便老是想起楊小璇。總管郝衡走進來,笑道:“王坤你這一趟辛苦了,堡主的意思,讓你休息兩三日,我特來關照你一聲,這三日你不必如往常般到堡主處報到,可以隨意玩玩,輕鬆一下。不過不可離堡太久,晚上更不能外宿,以免有事時,找不到你。這幾天事情較多,今晨又有三撥人踏入本堡所轄的地面,他們的來意表面上是衝着雪人,但我們卻不能大意……”

王坤先道謝了這三天的假期,心中暗想白水堡所轄的地面極爲遼廣,數百里以內,黑道中人如有所圖,均須先向白水堡打個招呼,那三撥人不知是哪一路的人馬,能夠令楊迅如此注意。平時總有些武林人經過白水堡地面,這三撥人也可能是路過,但楊迅卻小心翼翼地查清楚他們的動向,是以足見這些人來頭不小。

郝衡又道:“我也省得你追問了,這三撥人一是嶺南以大力神拳馳名武林的何家,共是四人。一撥是一個退隱十年之久的老鏢頭錢矛飛斧夏侯山和一個弟子田鼎。另一撥便是那紅船主人端木公子的手下潛龍秦水心和火山豹子姜陽……”

王坤聽到這裡,已忍不住問道:“總管,那夏侯山是什麼來歷,值得本堡重視?”其實他卻是明知故問。

“你還年輕,不知道這個夏侯山,正是本堡昔年建立之時,列爲第一個大對頭。他雖然在十年前方始正式退出江湖,但事實上在此之前,早已不大管事。這夏侯山以三支鐵矛,一支大斧,崛起於鏢行中,名聲之盛,比現在的金陵鏢局老局主東方樂水還要響亮。不論黑白兩道,都公推他南七路總鏢頭,和北方有名的老鏢客萬里關山姬雨亭,並稱南斧北戟!”

王坤道:“原來這人來頭真不小,他已退隱了十年之久,此番又出現於江湖,不消說是靜極思動,這人必須嚴加防範纔好。”

惡屠夫郝街道:“那還用說,這些傢伙和東方樂水都是極好的朋友。”說到這裡,突然住口不說下去,匆匆轉身出門,一面道:“你如果有興致,可以去找副總管問問,他還有一個十分駭人聽聞的消息呢!”王坤聽了,好奇心大起,便也出房去找副總管鐵算盤尹尉。

他一踏出房門,立刻就變回昔日的沉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的王坤。一些人和他打招呼,他答話和回禮之時,連一絲笑容也沒有。

剛剛走到議事大廳前,即是那座三層高樓之前,忽見天罡手楊迅和楊小璇一道從廳中出來,看樣子他們父女乃是要回到樓上去。王坤遠遠一見楊小璇,心中登時涌起一陣波瀾,再也忍熬不住,加快腳步,穿過廣場。

楊小璇也瞧見了他,心絃大震,不覺怔了一怔。楊迅因她的失態而發現王坤走過來,濃眉一皺,疑惑地忖思其中之故。

王坤走過來,先向楊迅行個禮,然後又冷冰冰地向楊小璇道:“小姐您早”

楊小璇只在鼻孔中低嗯一聲,便向父親耳邊悄聲道:“這個人怎的老是這麼冷冷的,他討厭我麼?”

天罡手楊迅暢然微笑,沒有回答女兒的話。玉坤平靜地道:“適才郝總管傳令說,小的可以偷懶三兩日,因此小的膽敢向堡主請命去查一查那面古琴的下落!”

楊迅道:“可要離堡遠出麼?”

“不必,那廝如果真個送來,小的總得查出他的來歷和用心才行”

天罡手楊迅略一忖思,便取出一支令箭給他,道:“你無妨設法一杏,但那歐劍川武功極爲高強,必須小心行事。詳細可去問問尹尉……”

鐵算盤尹尉就站在大廳門口,聞言高聲道:“王坤,你到這邊來……”

天罡手楊迅已轉身向樓梯走去,王坤口中朗聲而應,目光極迅速地掃過楊小璇,正好和她那對含情脈脈的目光相觸,在這極快的一瞥中,這對情侶的心中各自涌起酸甜苦辣等滋味。

王坤雖向廳門走去,但耳中留神地聽那父女的說話。卻聽楊小璇道:“爹,我真討厭那廝,好像自己十分了不起似的……”楊迅聽了只笑一聲,沒有回答。

王坤在心中大大嘆口氣,他雖然知道楊小璇故意這樣說,但這時教他親耳聽到,這種滋味到底太難受些。

尹尉那對精明之極的目光,凝視着王坤,突然問道:“王坤你想怎樣?”

王坤吃一驚,以爲尹尉問他在想什麼,忙答道:“沒有,沒有什麼。”

尹尉道:“我問你想怎樣查探那歐劍川?”

王坤力持鎮靜地道:“小可還未細細想過!”

心中卻微凜忖道:“這位副總管外號鐵算盤,果真精得要命,我已露出一點馬腳,以後必須格外小心……”

尹尉也不說什麼,招他人廳落坐,然後道:“本堡剛剛接到消息,便是關於你要查的那個歐劍川……長蚊漢龍兩幫不知如何請到這個人爲他們出頭,對方紅船主人則已來白水堡,只由潛龍秦水心火山豹子姜陽赴那石橋灣之約,那歐劍川貌不驚人,但手上功夫卻足以驚世駭俗,居然把火山豹子姜陽從容擊敗……”

王坤胸中豪氣飛揚,暗想“歐劍川”三個字從此已傳揚在武林中。但面上卻不能露出來,故意道:“那還得了?火山豹子姜陽的厲害,小可親眼目睹,他那一身神力真是駭人聽聞,那麼粗的船桅被他一下子抱起來,摔出數丈之遠。當時把數百水道羣雄都給鎮住……”

尹尉道:“這些我們都知道了,現在武林中不論黑白兩道,都想知道這個有如彗星般崛起於武林的高手究竟是什麼來歷?他爲何要替長蛟漢龍兩幫出手?就像本堡後面茅山中的雪人和那紅船主人端木公子的身世來歷,合稱三大奇謎……你如查得出那歐劍川的來歷,你就算是成名露臉啦”

王坤面上絲毫不現任何表情,道:“小可一定盡力查出那廝的來歷,或者會在無意中查出端木公子的來歷也說不定,這關鍵全在……”

他還未曾說出關鍵何在,尹尉已笑道:“堡主早已想到,今晨已命副堡主親自出動,設法由那君山二友中的天風劍辛石帆處密查端木公子的來歷……”

王坤道:“小可正是此意,不料已被堡主佔先一着。副總管還有什麼吩咐麼?假如沒事,小的可就要出動了!”

尹尉道:“你去吧,但務必小。已從事!”

王坤行禮退出大廳,一面向堡外走去,一面後悔地想道:“我真不該爲了要走近一點看看璇姐姐,隨口向堡主編了這麼一個理由,現在真是作繭自縛,但最遺憾的還是沒有好好地瞧瞧璇姐姐的嬌容!啊,那深情的一瞥,令人一生一世都難以忘記!我和她日後如何結局,真不敢想”

剛剛走出堡外吊橋上,忽見路上塵頭大起,蹄聲如雷,疾馳而來。王坤定睛而視,來的一共三騎,當先的是副堡主飛蛇倪盾,第二個是邵風,第三個是本堡五位管領之一二姓蘇名進。此人一身硬功,黑道知名,亦非泛泛之士。王坤暗暗一驚,想道:“本堡看來情勢相當嚴重,這東南西北中五路管領,一向極少返堡,都在外面佈置。這位中路管領蘇進長駐金陵,相隔最近,已首先應召返堡,晤……莫非真個有人要借雪人之事,查探白水堡虛實之後,便大舉進攻?但我卻得不到一點消息!”

那三騎來得好快,眨眼已到了吊橋前,三人一齊翻身落馬。副堡主倪盾一見王坤,便問道:“堡主呢?”

“他在樓上!”王坤應着,一面向他們行禮。

倪盾灑步便走,王坤忙上前道:“小可奉命查一查那冰魂秀士歐劍川的行蹤,適才忽然想到,歐劍川若是來時,一必由長江到金陵,然後經句容來此,是以有心沿此路查探,小的見過那廝,碰面一定認得”

倪盾聞言停步,微一尋思,便道:“很好,我自會代你轉稟堡主!”說罷,便匆匆人堡,邵風緊緊跟着走去。剩下中路管領蘇進率着三匹馬,等手下人來接去。

王坤乘機搭話道:“蘇管領幾時從金陵來的?可是爲了那君山二友的天風劍辛石帆麼?”

蘇進管的一路,範圍最大,人數最多,乃是五路管領之首。身份本來甚高,連郝衡尹尉等見了他,也甚爲客氣。

但他又知道王坤乃是堡主跟前的人,最不可得罪,忙忙笑道:“王兄可好?我今晨已抵達本堡,剛剛和副堡主他們出去,果是爲了那天風劍辛石帆。那廝今晨已從茅山中搬出來,就在二十里外那座三清宮中居住。我們去見他時,卻被他拒絕晤面。因堡主吩咐過不準得罪此人,故此只好立即趕回來……”

王坤道:“這人昨晚曾經幫着我們白水堡,故此堡主不肯得罪他。除了他以外,丐幫的鄧雲鬆和武當派名手子母金環陸鞏不知落腳何處?小可昨夜才趕回來,今晨又奉命出去,竟來不及叩詢堡主”

中路管領蘇進道:“丐幫長老鄧雲鬆哪有一定的住所?他們丐幫的人,都是露天席地,隨處歇宿。至於武當派的陸璣,聽說就在堡西的安裡村中。你如前赴金陵,路上必經該村,見到咱們的人,一問便知!”

王坤含笑道:“小可不能耽擱了,這就動身,但還請蘇管領指點一下!”

蘇進見他如此謙虛。心中大爲高興,便道:“那冰魂秀士歐劍川如何來法,我不得而知。但因峨嵋的鐵甲金槍陶彬慘死雪人手下,此人在武林中交情極廣,是以五派名手,大有趕來茅山查訪雪人之意。而這些人絕大多數和金陵鏢局淵源極深,故此連帶對白水堡極不滿意。目下的情勢對本堡十分不利,只要生點事故,這些人可能就聯手來對付我們,是以本堡已開始警戒,你千萬不可像往日般大搖大擺,碰上那些人趕快避開上算些”

王坤聽到這裡,心頭上靈光一閃,想起一計。嘴上卻連聲稱謝。蘇進徑自人堡,他也邁開大步,向西北走去。

大約走了十餘里,只見左面半里外一座村莊,後面靠着高山,前面卻有兩個大池塘。村中地方頗爲寬廣,居民不少,總有千來戶人家。

村口道旁有個竹棚,售賣酒茶零食。王坤大踏步過去,走人竹棚,大聲道:“我要一碗茶”一箇中年男人端了一碗茶付來,王坤悄悄露出白水堡令箭。那人一眼瞧見,便回身走到棚後。

王坤跟過去,問道:“武當派的陸現就在這安裡村中麼?有沒有出去?”

那人恭身回答道:“他幾乎每日都出去,但今日卻沒有!人村後左邊第三家便是……”

王坤點點頭,便向村中走去,走過那條石堤,隨意測覽兩邊,但見池水粼粼,再過去便都是田野,一派鄉村寧謐的風光,甚是賞心悅目。

走完那道石堤,穿過村前的曬穀場,便人村內。

目光一掠,只見左邊第三家屋宇高大,雖然仍是鄉村古樸的形式,但也可看出這家人必是此村中的富戶。

王坤先不忙着窺探,隨步走人一條小巷,在一道矮牆上坐下,暗自尋思道:“我向副堡主討令往金陵是假,主要便是想獲得數日自由身。今晚設法和璇姐姐見面,好好聚上一下,目下時間尚多,我適才想到,爲了配合我向楊迅說的話,我這個冰魂秀士歐劍川總得出現一下。適才便忽然想到,假如我以冰魂秀士歐劍川的面目出現,和那武當派名手於母金環陸璣鬧一點事楊迅自會知道。這一來他必定會對我這個冰魂秀士歐劍川減去不少戒心!況且我曾有諾言,要使曾與狄夢鬆老前輩對敵的五派名手,到他墳前叩首,目下縱然和那陸鞏鬧一鬧,也無關緊要!唉!但日後怎樣化解呢?”

一想到這裡,便爲之愁眉不展,想了好一會,卻越想越亂。坐了老大一會,沒精打采地起身,走出村去。這時他當真渴了,便到竹棚處喝碗茶,乘間告訴那人說,他這就要趕赴金陵,命他好好看住那陸現的動靜。

不欠工夫,他已變易了容顏,而且體型也大不相同,弄了一套農人衣服穿上,打安裡村後的高山翻過來,落在村中。

走到陸璣所居的那座屋門前,只見一個婦人正在門前籬笆內餵雞。冰魂秀士歐劍川停了一下,邁步向籬內走進去,一腳踏死一隻母雞。

那婦人立刻大聲質問他,一陣喧嘈,門內走出兩個五句上下的人,其中一個眉濃嘴闊,兩鬢角太陽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乃是內家好手。

另外那個看去似是本宅主人,大約也到過江湖上闖蕩,老眼流露出精明之色。他先打量一下歐劍川,隨即問那婦人何事。婦人趕快說出來,那人便道:“老兄也聽到我這個媳婦的話,可有冤枉你麼?”

歐劍川懶洋洋道:“沒有!你貴姓名啊?”

那人道:“我姓餘名國樑,是本地人氏。我可不是仗着本地人來欺負你一個外鄉客,但這事你實在不該!”

歐劍川道:“我可不是故意的……”

他的話說得平和,對方一聽倒也氣消了,旁邊的那位老者道:“餘兄,咱們把那殘局着完,一隻雞算不了什麼……”

餘國樑的媳婦氣忿地道:“這人好生沒禮,踏死我們的雞,說他時還直翻白眼……”

歐劍川道:“大嫂你要我賠麼?一隻母雞算得什麼,我走路沒看清楚,這能怪我麼?”

餘國樑一聽此言,登時火起,心想這廝的道理好橫,姑且算他走路可以不帶眼睛,但走路怎會走到人家籬笆內來?

旁邊那位老者濃眉微掀,目現精光,沉聲道:“老朽陸璣,朋友你貴姓大名?可是衝着陸某來的?”

歐劍川眼睛一翻,道:“喲,原來這兒有個江湖朋友,怪不得這麼橫!我冰魂秀士歐劍川最不吃這一套。但我卻真不想惹事,你說怎樣便怎樣好了?”

子母金環陸璣暗中冒火,但面上卻不現出來。心想這冰魂秀士歐劍川的姓名,剛剛在昨夜無意碰上丐幫長老鄧雲鬆說起,說他力折紅船主人端木公子手下大將火山豹子姜陽之事,如今他自報字號,分明有心尋事,只不知何故找到自己頭上?

餘國樑昔年在江湖上行走,曾因嗜奕而和武當名手陸璣攀上不淺的交情。是以陸璣這次南來,便住在他家中。他聽了歐劍川的話,已忍不住怒道:“真正是放狗屁,又說不想惹事,又要人劃出道來……”

子母金環陸璣冷笑道:“餘見你不必插嘴,這事我陸某自會解決。此間村人糜聚不少,冰魂秀士何妨人屋一談?”他那句冰魂秀士出口時,甚覺彆扭。須知歐劍川一身農人裝束,面色蠟黃,身短手長,看上去猥猥瑣瑣,哪有半點秀士味道。

歐劍川暗忖道:“我這麼一閉會不會太過火了?若然太過令他下不了臺,日後如何能夠化解得開?”

這一想令他爲之眉頭大皺,猶疑道:“不必了吧?”

於母金環陸璣銳目四射,已見四下圍看熱鬧的人羣中,夾有幾個健壯漢子,雙目炯炯,分明不是普通村人。他已知白水堡近在颶尺,對於他此行,因甚不放心,一直派人監視。是以估料這幾個壯漢必是白水堡手下,很可能這個冰魂秀士歐劍川也是被天罡手楊迅請來試探自己,相機把自己攆走。心念連轉,越發認定對方猶疑之態,乃是故意裝作。當下朗聲一笑,道:“既然不肯人宅,陸某也不管驚世駭俗,就在此處了斷也好”

歐劍川腿了兩步,認真考慮一下,竟不知自己立刻走開抑是和陸璣鬧到底好些?

子母金環陸璣乃是武當派名手,在他本派中,除了號稱爲“武當三石”的三人,一個是當今掌門,即是他的師伯石田真人和另外兩位師叔石龍真人石虎真人以外,誰都不在他眼內。而且他自人江湖以來,直到此刻闖出偌大名頭,這中間二十年來簡直是罕逢敵手。雖然他出身名門,不致於恃技凌人,但不免較爲氣盛些。是以哪肯被歐劍川隨意戲弄,話聲中已跨下臺階,相距尚有一丈之遙,便抱拳微拱,道:“陸某請問一事……”他借這抱拳微拱之勢,暗運玄功,聚集一身功力,發出一股無形勁氣,遙遙襲去。

冰魂秀士歐劍川心中儘管遲疑,但應變卻快,暗念此刻無論如何也不能露出真正功力,便也抱拳還禮道:“陸老師請指教”話聲未歇,微聞“蓬”的一聲,兩股勁氣相觸。子母金環陸璣身形搖晃一下,但立刻從容定住。歐劍川卻退了半步,驚愕地睜大雙眼。

陸璣哈哈一笑,道:“見面勝似聞名,江湖所傳,未免過甚其詞……”

餘國樑聽不懂,詫問道:“陸兄你說什麼?”

陸璣並不解釋,又道:“陸某請問閣下何故枉駕過訪?自問平生並無對不起朋友之事……”

歐劍川道:“陸老師光明磊落,爲當今有數俠客之一,自然不會有對不起朋友之事——”

陸璣面色微沉,道:“那麼是陸某劣子惹下是非?”

歐劍川想起那年青的陸雲,忙搖頭道:“不是”他本說不關別人的事,但陸璣質問之詞,逼人而來。

“那麼是陸某師門開罪了閣下?”

歐劍川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六十年前,武當派掌門朱雀真人,正是以衆欺寡的五人中一份子。方自思忖,耳中又聽陸璣厲聲道:“可是陸某師門開罪了閣下?”

冰魂秀士歐劍川被他逼得點一點頭,道:“但不是對我做錯……”剛說了一句,瞥見對方脣掛冷笑,登時忍不住道:“是六十年前舊事,你未必知道……”

“不錯,我不知道。”陸璣答道:“但我也不須詳詢,只要你說出敝派何人在六十年前做錯,便可了斷!”

歐劍川眼珠一轉道:“是的,你已有資格了斷……”他歇。下,心知對方當然不明白自己話中之意,乃是說只要他在狄夢鬆墳前叩個頭,便可了斷舊怨。

這時並不解釋,繼續道:“那是六十年前貴派祖師朱雀真人做錯的舊事!”

子母金環陸璣雖然名望甚大,在武當派中輩份亦尊,但提起師祖朱雀真人,這件事可真不小。這時反倒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擔承此事?

他肅容道:“你可不能信口胡言”

歐劍川道:“我絕非打誑,但目前卻未暇了斷此事,不過事先向你打個招呼罷了”

陸璣眉頭一皺,摹地放聲大笑道:“狂徒你敢戲弄陸某,如果真讓你這樣來去自如,教陸某如何向武林朋友說得清楚……”

話聲未歇,身形微塌,已如行雲流水般滑到歐劍川面前,一招“仙猿獻果”,右掌疾擊出來。歐劍川本是少林嫡傳弟子,深悉對方這一招乃是由本門“金豹露爪”的招數變化出來,配合起獨門九宮遁形步法,威力更大。心想對方的功力,已試出比潛龍秦水心或火山豹子姜陽要高強一些,如今看他出手神速,攻守兼顧,果然不愧一時名家,哪敢大意。左手一招“懸崖摘果”,五指如鉤,疾抓敵手脈門,右手使出少林心法“旋風掃葉”,一股掌力橫掃過去。

武當和少林兩派原本是一家,因此陸璣一眼便認出對方手法,非少林門下嫡傳弟子決學不到。但只因這樣,更使他既疑且凜,敢情對方出手雖是少林心法,但掌力卻冷森逼人生寒,而且剛柔兼有,分明是一種從未見識過的奇功真力。少林寺決沒有這等神奇毒辣甲於天下的功夫。是以這一來便想不透對方究竟是什麼來歷?當下疾使“春蠶自縛”之式,身形轉處,雙手一圈一推,已把對方攻勢完全封出外門。

四下圍觀的村人都不知道他們剛纔說什麼話,此刻卻見到兩人玩笑也似地轉個圈子,哪知其中已蘊藏無限危機,有些人便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走開。但聚觀的人仍然不少。其中有些鼓譟起來,都認爲冰魂秀士歐劍川不對。

籬笆內兩位武林高手又奇快地換了五招,最後的三招都是硬碰硬。歐劍川把不定主意,掌上力量忽強忽弱,竟被陸璣逼退五六步之多。

他想想實在不是頭路,如不真真正正打上一場,則可能會喪命在對方掌下。但真打又無此必要,自己這番攪鬧,實在沒有半點道理。不由得暗罵自己混蛋,墓地一招“東海屠龍”,掌發如風,疾襲對方項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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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璣全力施爲,一掌迎去,另一掌卻暗蓄真力,準備把對方。身形震退,便騰身飛起罩撲下去。

哪知歐劍川那一招“東海屠龍”竟沒有用足,突然化爲指戳,一縷剛勁烈風,直襲陸鞏胸前。陸鞏忍不住喝道:“你是少林哪一位大師的門下?”身形隨聲暴退尋丈。

歐劍川又在心中罵自己一聲混蛋,對方乃是武當名家,自然深悉少林各種絕藝,自己這一手“羅漢指”的秘藝,換了別的人,哪怕也是武林高手,未必認得出是少林七十二種絕藝之一,但對付陸璣,哪裡蒙得住他?反而被他確定自己乃是少林弟子。

他一面自責,一面縱身而退,但見他宛如大鳥橫空,一掠三丈有餘,徑從村人頭上躍過,然後急如離弦之箭,向村後電射而去,晃已隱沒在山中。

翻過高山,沒頭沒腦地在荒野中奔馳了七八里路,這才緩下腳步,無精打采地前走。

他嘆口氣,忖道:“怎的我如此愚蠢,胡亂惹事?剛纔無端端去招惹陸鞏,有什麼作用?唉,我真有點倒行逆施的模樣!日後白水堡之事一了,我回複本來面目時,還能用歐劍川的名字麼?縱或我不想用,但父親或師父會讓改名換姓麼?哎,我真是一着之差,全盤皆錯,當初我在石橋灣之會時,便該改個別的名字,這樣我日後履行狄老前輩的諾言時,便可以一直假面目。頂多回覆歐劍川時,不露出狄老前輩的武功家數!但現在已經錯了,再沒有補救的辦法啦……”

他自怨自嗟地走到一座山神祠外,心中難過得停住步,就在門口坐下。摹地拍一下大腿,發出清脆的聲音,恍然大悟地想道:“是了,原來我竟是因爲璇姐姐的緣故,心神不定,所以糊糊塗塗,思慮欠周……啊,她如果也在這裡,那多好啊,我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說……”

祠內突然有人輕輕哼了一聲,歐劍川忙一回頭,只見祠內十分乾淨,供桌前面有個老化子,盤膝而坐,此時也注目看他。

這個老乞丐的相貌一映人眼中,歐劍川便微微一怔,敢情正是丐幫長老鄧雲鬆。他的一支鐵棍,橫擱在大腿邊的地上。歐劍川怔一怔之後,便迴轉頭,對於這位曾經仗義出手助他的人,他的確不忍點定爲日後向狄夢鬆墳頭叩首的人。

鄧雲鬆何等眼力,已看出這個滿面病容的漢子,眼神湛湛,不是凡俗之流。當下痰嗽一聲,道:“我老叫化可真被尊駕嚇了一跳,外面風大,何不進祠一坐?”

歐劍川聞言起身,走人祠中,在老叫化對面坐下。

丐幫長老鄧雲鬆微笑道:“朋友有什麼心事麼?”

歐劍川老實地道:“心事多着呢,可惜只能悶在心中!老兄貴姓大名啊?”

鄧雲鬆說了自己姓名,然後道:“朋友的口音好熟,但老叫化年老昏庸,一時卻想不起來,你貴姓名啊?”

歐劍川遲疑一下,含糊道:“我姓歐,真想不到在此地遇見丐幫長老,可惜我的事情無法請你幫助!”

此言出後,見對方毫無驚訝之色,心知對方已看出他是武林中人,暗自微惕忖道:“我面對這等老江湖,必須小心翼翼,剛纔他提及我的口音,便是我疏忽之處。”

當下又道:“長老罵臨此間,有什麼貴幹麼?”

鄧雲鬆視他半晌,反問道:“你猜我有什麼事?”

歐劍川被他反問得愣一下,卻深知對方此問,必有深意,不敢隨便作答,便搖搖頭。

鄧雲鬆伸手人懷,歐劍川嚇知他幹什麼,連忙暗運真力聚在右掌之上,有意無意地護住前胸。鄧雲鬆的手倏然擡起來,黃光一閃。歐劍川眼快,已看出是條黃布包袱,約有兩尺見方,似乎有點血跡。自家那隻右掌不發出去。鄧雲鬆見他沒有動靜,便把手中黃巾放在膝上,冷冷一笑,道:“朋友可曾見過這條黃布?”

歐劍川立刻搖頭道:“這是什麼?我從未見過……”

鄧雲鬆聳聳肩,道:“既然你未見過,那就不必再談……咦,你好像還想談談這件事呢?”

歐劍川道:“不錯,長老的話使人十分費解……”

鄧雲鬆雙目緊緊凝視着他,似是在他面上找出什麼表情。但他卻沒有成功,沉吟一下,道:“算了,這件事我也弄不清楚

歐劍川聽了,越發觸動好奇心,心想這條黃布,必定隱含着一件什麼事,故此鄧雲鬆纔會突然取出來,乘機細看自己的反應。目下關於白水堡是否當日劫縹的正主,已達揭曉階段,自己再查不出的話,便要放棄。這件事日夕壓在歐劍川心上,是以此刻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這件事去。因此他決不肯放鬆任何線索,當下道:“這條黃布上似乎染有血跡,長老如何得到的?”

鄧雲鬆道:“你好像真很關心呢?我不妨告訴你,我在離此二十餘里處的一個山拗裡,無意見到一個人,滿面血跡,手中握此布,人已死去多時……”

他說到這裡,歐劍川已明白對方說出事情經過,主要目的還是要藉此觀察自己的神色。

當下將計就計,故意露出非常注意之色。

“這個人雖已僵死兩三個時辰,但看他的姿勢,卻可以推斷出他被人從側背暗襲,立受重傷,但雙手仍然握緊這個黃布包着的東西。那個暗襲他的人,復來奪人手中之物,用鋒利的匕首還割裂他的手指,是以有血跡沾在黃布上。這個被害之人,功力不弱,仍然能緊聚集最後一點真力,一掌擊去。對方把布中之物取了就走,於是留下這條黃布及那人死時的一切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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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劍川忖在白水堡數十里之內,竟然出了這等兇殺案,而堡中尚不知道,實在奇之又奇。忍不住問道:“鄧長老可知那人姓名來歷?兇殺地點在哪裡?”

“問得中肯之至”鄧雲松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道:“地點就在一處稱爲青松岬的山拗裡,那人的來歷姓名,我卻不便宣佈”

歐劍川聽說地點在青松岬,不禁微微一怔,道:“那人屍體還在那兒麼?”

鄧雲鬆目射奇光,沉聲道:“在,你想去看?”

歐劍川當真站起身,意欲出門,鄧雲鬆長笑一聲,道:“朋友慢走,我的話是真是假,你已知道麼?”

歐劍川一聽有理,暗想那青松岬乃是白水堡一處秘密通路,堡中只有幾個人知道,對方如何能說出地名?

他本人正因該處屬於白水堡的秘密通路,就在他出發四川峨嵋報訊之前,暗中已告知金陵縹局,老局主東方樂水,請他派出好手,日夕在青松岬附近窺伺。假如白水堡有人從此通路出現,定有驚人的任務,必須設法查出該人所負的任務。是以他一聽竟是在那地方死的人,故十分疑心乃是金陵縹局所派好手罹難。他那麼深沉的人,居然也禁不住急急起身,想到那邊查看究竟。

目下對方的話一兜回來,歐劍川便覺得有問清楚的必要,當下轉身向鄧雲鬆,道:“鄧長老之言何意?”

丐幫長老鄧雲鬆道:“此路乃是往青松岬必經之地,莫非你本來就要去?抑是在此等人?”

歐劍川道:“長老且莫盤問我,究竟那個被害的人,是何路數?”

鄧雲鬆站起身來,道:“我正要問問楊迅!”

歐劍川立刻聯想到昨夜對方出手救了自己,其時他明知自己乃是白水堡的人,居然還肯出手,如今又是這等口氣,莫非他乃是楊迅請來的能手?這個想法大有道理,登時使他生出敵視之心,冷冷道:“楊迅會回答你麼?”

鄧雲鬆冷笑道:“你何以見得他不肯告訴我?”這位丐幫長老也自誤會歐劍川之言,乃是等如代楊迅說話,是以不問而知乃是白水堡之人。

歐劍川退出神詞,道:“那麼你去問問楊迅,我卻無暇陪你淨說廢話”腳尖一點,人已倒縱兩丈以外。

丐幫長老鄧雲鬆喝聲:“哪裡走?”展開身法,宛如一縷輕煙般疾追而至,鐵棍一搶,勁風“呼呼”直響,橫掃歐劍川腰部。

口口

歐劍川心想此人枉爲丐幫長老,卻助紂爲虐,暗助楊迅,真想盡量施展全身武功,把他打倒。但斗然一凜,暗念附近不知可有其他高手埋伏?如一接戰,立刻現身出手,自己可能反而遭遇毒手。

念頭如電光一閃,立刻一沉真氣,這時身形尚是倒退之勢,摹地墜在地上,塌腰伏身,虛虛一掌推出。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迅捷無比。鄧雲鬆大吃一驚,立刻也一沉真氣,驟然中止前衝之勢,手中鐵棍疾然拄向地上,恰好攔住對方擊來掌勢。

歐劍川爭取到主動之勢,驀然往橫掠去,這時已用出真正本事。但見他宛如孤鶴振翅,-忽間已飛開數丈之遙。這一手直把鼎鼎大名的丐幫長老鄧雲鬆看得一愣一愣的,暗想這個黃面漢子不見經傳,武功卻如此神妙,光是這一手輕功,就非有四五十年以上的功力不可。

歐劍川胸有成竹,迅疾地向青松岬相反的方向退走,轉眼間已隱人荒野中,繞個大圈,復又奔到青松岬。

但見四面俱是青綠松林,連岬口那片石壁上也長滿了青松。他轉人岬去,走了數丈,便是一個山坳。

他毫不遲疑,轉人山坳內,四望一眼,哪有死屍蹤跡?幸而聽鄧雲鬆說過此事,此刻留心一看,坳石地上果然還有血跡,可見得那鄧雲鬆的話並非全部虛講。他的身形倏然隱人密密的松林中,聲息毫無。

那松林綿密廣闊,竟不知有多深多遠。歐劍川隱人林中,本意是在松林秘徑內搜查一下,準備一直搜查到離白水堡五里遠的亂林中那個秘密地道的人口處,看看還有什麼遺蹟沒有。但他一進了松林,卻不立即展開搜查行動,身形即隱伏樹叢後,凝神向山坳內注視。

這個機智過人的武林新秀預料自己身形一隱,定必有人現身追蹤,是以他以退爲進,反而匿伏在一旁。哪知伺伏了好一會,仍然不見有詭秘人影出現。

他不覺大失所望,想道:“假如此地沒有人守候,則鄧雲鬆的話便毫無意義!不過無論如何,東方老局主所請派在此地的好手,也該出現啊……”

想了一想,便向密林內走去,剛剛走了兩丈,耳中忽然聽到外面山拗間傳來人聲,但同時他眼前赫然出現一個人,橫臥地上。這一剎那間,竟使他不知要先顧哪一件事纔好。

眼前橫臥地上的人,身上裝束一望而知乃是白水堡中的人,看他面目口鼻都貼在泥地上的樣子,分明已經僵斃多時。從他所臥之處及身後來路樹斷技折的跡象判斷。這人必定是從那邊來時,正向山坳方向馳去,忽然被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從後測施以暗算,一掌擊在後背,打得他向前飛開丈許撞斷了不少樹枝,然後俯撲地上,再也不會動彈!

因此一連串問題便由此產生。第一點,這個人乃是白水堡中的人,如是東方老局主所派的好手,向他施以暗算,則得手後斷無不將對方屍體移走,把現場痕跡消滅之理!假如這是另一路人馬向白水堡之人下的毒手,那麼這一路人馬何以知白水堡的秘密通路?爲何要對白水堡之人加以暗算?假如這人是被白水堡的人自行殺死,則誰敢反叛楊迅?爲何要這樣留下痕跡線索?

這些問題一瞬間掠過他心頭,但他不逞慢慢推究,便當機立斷,疾如飛鳥縱落那人身邊,猿臂伸處,便把那人攔腰抱起,跟着足尖一用力,復向原路倒退,轉眼間已回到適才他隱伏之處。

他剛纔聽到的人聲,其實僅僅是一聲微噫,此時從枝葉縫隙間望出去,只見一個人正在山拗中,目光遙注右方似有所待。

楔 子楔 子第二十四章 黑道盟主第一章 古堡寒霾第九章 無奈歸心第十三章 初見雪人第十八章 人琴俱杳第一章 古堡寒霾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第一章 古堡寒霾第二十五章 深霄驚變第二十章 芳蹤何處第三章 膽落懸崖第二十九章 存亡之戰第二十七章 魔高一丈第二十五章 深霄驚變楔 子第二十章 芳蹤何處第二十六章 往事休提第三章 膽落懸崖第十三章 初見雪人第十一章 隔牆有耳第十二章 消弭大劫第二十六章 往事休提第四章 有苦難言第二章 雪人之謎第十六章 真相漸白第四章 有苦難言第二十四章 黑道盟主第二十九章 存亡之戰第十三章 初見雪人第二十六章 往事休提第十九章 百步穿楊第四章 有苦難言第五章 飛瀑鳴琴第十二章 消弭大劫第二十二章 勾心鬥角第一章 古堡寒霾第十三章 初見雪人第二十七章 魔高一丈第五章 飛瀑鳴琴第十九章 百步穿楊第九章 無奈歸心第十二章 消弭大劫第九章 無奈歸心第二十章 芳蹤何處第十六章 真相漸白第十九章 百步穿楊第八章 一波未平第六章 初見魔君第十四章 樑上有樑第十九章 百步穿楊第四章 有苦難言第五章 飛瀑鳴琴第二十八章 大荒之客第二十九章 存亡之戰第十一章 隔牆有耳第十四章 樑上有樑第十四章 樑上有樑第六章 初見魔君第十六章 真相漸白第二十章 芳蹤何處第二十一章 相逢陌路第十八章 人琴俱杳第二十三章 生死冤家第十五章 搖身能變第十六章 真相漸白第十八章 人琴俱杳第二十三章 生死冤家第二十八章 大荒之客第十六章 真相漸白第二十七章 魔高一丈第十章 府號玄機第七章 峰頭訣別第九章 無奈歸心第十六章 真相漸白第二十二章 勾心鬥角第十章 府號玄機第二十六章 往事休提第六章 初見魔君第二十八章 大荒之客第七章 峰頭訣別第十八章 人琴俱杳第九章 無奈歸心第二十二章 勾心鬥角第二十九章 存亡之戰第十章 府號玄機第三章 膽落懸崖第十二章 消弭大劫第十一章 隔牆有耳第二十五章 深霄驚變第五章 飛瀑鳴琴第六章 初見魔君第二十六章 往事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