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我一劍!”
嘴巴上如此說,但崔遠鍾卻沒有動手,他實在累得連手臂都擡不起來。
他的對手諸葛眠風也好不到哪去,已經是半跪在地上,雖然還緊緊抓着劍,卻站都站不起來。一場試劍打成這個樣子,讓軒轅望禁不住直搖頭。
“哼,就你也想向傅劍宗挑戰……”喘了幾口氣後,諸葛眠風嘴巴上依舊不甘勢弱:“連我都打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裡練個三年五載,或許有望接傅劍宗一劍兩劍……”
兩人怒目相視片刻,接着都哈哈大笑起來,崔遠鍾抱住劍向後就倒,躺在地上仰望屋頂:“諸葛,你劍技果然長進了!”
“你也不錯呵,竟然能和我打個平手了。”諸葛眠風倒還注意些儀態,他坐在地上:“有進步,有進步!”
“少在那胡吹了,你可是屢次敗在阿望手下,而阿望與我比,也就是實力相當。”崔遠鍾笑罵着,但他心中明白,劍士的實力可以用老師所說的“品”來估計,但劍士間的勝負卻並不能簡單地靠幾人間的勝負來算。對於水平相近的劍士而言,甲勝乙乙勝丙而丙又勝甲的事情屢屢發生,如果以彼此間的勝負判斷高下那一定是混亂一團。
“所以老師才用以三十六品劍技替代含糊不清的劍匠劍師劍宗三級吧,不過三十六品也未免太繁瑣了,老師這兩年專心新政,對於這重新評判劍士之事考慮得少了……”
聽着他們的對話,軒轅望如此想,念頭轉了一轉,他想起朝庭中的官員品秩,如果可以的話,用九品法來評判劍技水準,既公正又簡潔,這倒是一個好的主意呢。
“軒轅君。”
正在他沉思的時候,武哲光轉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軒轅望嗯了一聲:“怎麼?”
“軒轅君,既然他們的結束了,那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吧。”武哲光沒有等軒轅望同意就長身站起,快步來到劍室中間,向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式。
這種情況下可沒辦法拒絕了……
軒轅望在心中嘟噥了一聲,緩緩站了起來,慢慢磨蹭到了劍室中間:“那要請武君多多指教了。”
武哲光伸出長劍,兩人擊劍爲禮,各自退了五步。
武哲光沒有停下,他又繼續後退,足足到了鬥劍場的邊緣才停了下來。
鬥劍場的大小並不固定,完全是由劍室的大小決定,華府的劍室是泰武帝專門給他建的,自然規模很大,只是普通試劍的話,完全可以同時容納三四對對手。
因此,武哲光這一退就距離軒轅望有二十丈以外,相隔這麼遠,讓軒轅望摸不着頭腦。他沒有急於進逼,以不變應萬變是他在面臨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時最佳的選擇。
武哲光開始前進了,但他不是一步步向前跨,而是用小跑向前衝。軒轅望怔了一下,突然間武哲光將劍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磨擦聲。這個動作軒轅望似曾相識,讓軒轅望微微放下心來,他橫劍戒備,做好了格擋即將到來的攻擊的準備。
但是,武哲光的疾奔到了距他不足三丈時突然變了,由向他疾衝改爲側撲,而且隨着他身影的晃動,軒轅望突然間發覺,武哲光似乎平空消失了!
“呵?”
帶着疑問喝出一聲,軒轅望轉身揮劍,劍風呼嘯,與從背後悄然斬下的一劍撞在一起,砰的發出一聲響。
“給你猜破了!”
武哲光的輕笑聲傳了出來,軒轅望心中一凜,對方並沒有因爲被自己破了絕招而沮喪,相反,武哲光的笑聲中透出一絲興奮。
更重要的是,雖然擋住了武哲光這一劍,軒轅望依舊沒有看到武哲光的身影。
軒轅望奮力躍起,如託塔一般舉起自己的劍,直指頭上的穹頂。“錚”的響聲中,原本虛無的半空中突然出現了武哲光的身影,但這個影子又是一閃,再度從軒轅望的視線中消失。
“他的動作竟然快到這個程度!”
軒轅望抱劍落下,半蹲在地上,心中的警戒更甚了。他剛纔連接三次找到了武哲光的方位,這都不是因爲看到了武哲光的動作,而完全憑藉他身爲劍士的感覺。感覺這種東西,不可能永遠正確,而武哲光的身形迅捷,軒轅望的目光幾乎無法捕捉他的動作,如果不能找到控制他的方法,萬一自己的感覺出現錯誤,那便會讓自己陷入極度危險之中!
軒轅望微微閉上眼,既然視覺跟不上對方動作,那就不用視覺了吧。
但是,和他想的不一樣,他並沒有感覺到武哲光的氣息,武哲光上次在扶英與崔遠鍾交手時,自己還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便現在他完全收斂起來,象是一柄藏在劍鞘中的寶劍,別人無法知道它的鋒利程度。而當人們能感覺它的鋒芒時,便是它已經出鞘利刃相向的時候了。
在軒轅望一片空濛的腦海中,突然間電光閃過,他感覺到對手的氣息了,那也是對手向他攻擊時露出的殺氣!
當他感覺到這殺氣時,旁觀的崔遠鍾輕輕吸了口氣,因爲他看到武哲光已經出現在軒轅望背後不足一丈處,而他的劍與軒轅望背心的距離不足一尺!
躲不掉了!
崔遠鍾腦子裡掠過這個想法,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軒轅望的動作再快,也無法躲過這一劍了。
軒轅望沒有選擇躲,他反手背劍,劍身平貼在背上,“錚”一聲脆響,武哲光的劍恰恰刺在軒轅望的劍身上,讓軒轅望身軀向前跌撞了一步。
“好呵!”
軒轅望雖然樣子有些狼狽,但他破解武哲光這一劍的方式卻巧妙無比,諸葛眠風忍不住喝彩,而沈醉雲則目光閃閃,大概這一擊讓他想起了什麼。
武哲光並沒有停留,他眯眼縮身,再度從疾轉過來的軒轅望眼前消失了。軒轅望防守的很嚴密,在這種情況下繼續攻擊,萬一給軒轅望抓到反擊的機會,自己再想在他面前消失就困難了。
“一擊不中,遠揚千里”,這是古代刺客們的風範,扶英的劍技原本就是他們傳過去的,因此,武哲光運用的正是最正統的扶英劍技。
這讓軒轅望極不適應,他開始冒險轉身,本來就是爲了誘敵,武哲光的動作極迅捷,如果不能吸引他近身並粘上他,自己幾乎就無法反擊了。
這個傢伙,始終就繞到自己的身後去啊!
一面在原地緩緩轉動身軀,軒轅望一面在傷腦筋,他知道自己這樣無法搜尋到武哲光,但至少這比站在原地等待對手攻擊要好。這樣可以迫使武哲光也不停地運動,畢竟,他繞着自己疾奔是極爲消耗體力的。
正是如此!武哲光這樣疾跑,他的體力很快就會耗盡,也就是說,他的忍耐比自己更有限。
情勢似乎一瞬間逆轉了,原本對武哲光束手無策的軒轅望臉上恢復了從容鎮定,他嘴角甚至有了隱隱的笑意。
始終跟隨在他背後的武哲光當然看不到這點,但他卻可以發覺軒轅望的動作更舒展柔和,與開始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似乎找到了對付我的辦法……哼哼,如果這麼簡單就給你找到背擊術的對應之法,我這兩年來行遍了扶英不就白廢了麼?”
武哲光當然明白自己這種被稱爲背擊術的戰法的弱點,他並沒有指望能夠以此來戰勝軒轅望,他需要的是使軒轅望迷惑而已。
當軒轅望再度感覺到背後冰冷的氣息時,他回劍反撩,兩劍撞在一起,軒轅望立刻轉身,可是武哲光依然迅速奔開了。軒轅望於是又開始在原地打轉,等待着武哲光耗盡自己的體力。
“武哲光在扶英是年輕劍士中極出類拔萃的,他的劍技其實與我和遠鐘不相上下,他在扶英被寄予厚望,有人說他人如其名,哲光哲光,智慧之芒的意思,他怎麼會不明白自己的弱點,還這樣堅持下去?”
一面轉動,軒轅望又開始分析對手,劍士之爭不僅僅是勇氣與技巧的較量,更是智慧的對決,若是說勇氣與技巧只是基礎,那麼加上智慧往往能讓一個劍士發揮出數倍於己的實力來。
“不對,他一定另有打算!”
當軒轅望感覺到背後第三次傳來武哲光攻擊的殺氣時,他猛然間靈光開悟,武哲光這看似固執的選擇之後,還隱藏着其他的東西!
回手,絞腕,軒轅望依舊轉身。武哲光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的暴喝聲傾刻間象雷一般在劍室中滾動!
“我前兩次都沒有乘機追擊,就是讓你誤以爲我要跟你耗下去,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假做真處真亦假,這便是兵法之道,也是劍技之道,這第三次,我就要讓你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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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在武哲光腦海裡一閃而過,他的劍迎着軒轅望轉動的身軀指向他的後腰,這正是軒轅望無法回劍格擋的弱點,也是軒轅望轉身送上他劍尖的弱點!
越是到這樣危機時候,軒轅望的腦子反而越是清明,他已經意識到武哲光別有圖謀,現在更是完全明白了武哲光的打算。這種虛虛實實的劍技,原本是他最拿手的,武哲光用來對付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吧。
“嘿!”
夾在武哲光炸雷一般的吼聲中裡,軒轅望的聲音很輕,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唯一的選擇就是儘可能讓自己受到的傷害有相當的代價。他沉臂回劍,在武哲光刺中他腰的同時,他的劍也接近了武哲光的右臂。
“我這一劍能重傷他,卻無法使他立刻失去戰鬥力,他那抹來的劍刃如果劃中我的右臂,我便不能再用劍了……”
腦子裡立刻判斷出結果,武哲光忍不住暗罵了一聲狡猾,如果是生死之爭,那麼軒轅望定然輸了,自己大可以刺中後遠揚。但限於鬥劍場中,自己如果失去了劍,面對軒轅望徹底失去戰力前的反撲,自己根本沒有格擋反擊的餘力……
刺殺的劍技畢竟不是鬥劍的劍技呵。
武哲光在一瞬間的天人交戰中,還是選擇了迴避,他的劍不甘心地偏開兩寸,在軒轅望腰間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而軒轅望的劍則只割開了他的袖管。
正是這不甘心,讓武哲光失去了從軒轅望眼前遁走的最佳時機,當他發覺自己已經與軒轅望面對面時,才猛然想起這與自己最初設想的不符。
正面較量,自己可沒有擊敗軒轅望的把握!
但情形已經由不得他了,軒轅望跨步,擰腕,遞肩,動作一氣呵成。旁觀的崔遠鍾猛然屏住呼吸:“來了!”
確實來了,這神奇劍式軒轅望至少有半年沒有施展過了,無論面對的是怎麼樣的對手,軒轅望都不曾用過這一劍。一來他劍技已經達到一個極高的境界,普通劍式在他手中也擁有超強的威力,二來他也不願意過於依賴這一古代劍式,任何一種劍式的威力在於別人不習慣它,如果這劍式別人經常看到,那麼它的威力就會變得有限了。
無數道劍芒呼嘯着向武哲光撲來,武哲光覺得眼前象是面對着無邊無際的竹林,萬根勁竹以極快的速度在他面前生長,讓他目不暇接。
“糟……”
武哲光並沒有放棄最後的掙扎,他揮灑出一道劍瀑,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面光盾,與軒轅望劍上的光芒對撞於一處,發射出星星般的光芒。清脆的連珠一般的劍擊聲中,武哲光大汗淋漓,他都不知道自己揮出了多少劍,也不知道自己格擋了多少軒轅望多少劍,他只知道自己在這狂風驟雨一般的攻擊中,除了本能地揮劍外什麼都不能做了。
“果然……”兩人停手之後,武哲光只說了兩個字便默然不語,雖然軒轅望用極狡猾的戰術迫使他收回能取勝的一劍,但當自己給了軒轅望反擊之機後,他的反擊讓自己根本沒辦法抵擋。
華閒之也暗暗說了聲僥倖,自己勝在比武哲光更清楚這是一場試劍而不是一場生死之搏,如果是生死之搏,自己已經死在當場了吧。
這一戰兩人都是想出奇制勝,但最後的結果是軒轅望僥倖獲勝,這也讓兩人心中暗凜,兵法之道以正合以奇勝,一味追求出奇的結果,很有可能便象武哲光在這一戰中遭遇的那樣,勝利看似就在眼前卻最終失之交臂。
氣氛有些冷了,已經緩過氣來的諸葛眠風哈哈大笑起來:“這麼快就分出勝負了,不過癮,不過癮,再來一順試試吧!”
比起崔遠鍾與諸葛眠風的激鬥,軒轅望與武哲光的只能算是一瞬間結束的遭遇戰,但兩人都沒有再戰第二場的興趣,這一戰中有些東西他們都需要時間好好思索。
“我們暫且告辭吧。”武哲光向軒轅望行了個禮,又向崔遠鐘行了禮:“多謝二位指點。”
“咦,怎麼就走,我還沒有和你交手呢!”
崔遠鐘有些驚訝,他嚷嚷着說道,但是武哲光只是回了個淡淡的笑:“崔君,我至少要在貴國呆半年,有的是與崔君交手的機會呢。”
將武哲光等人送出門外,軒轅望並沒有急着回去,而是陪他們在街上前行。一路上雙方各自談了一下分別後的經歷,對於世事的變化都有幾分感慨。
依依揮別之後,軒轅望與崔遠鍾回到華府,才進門就怔了一怔,府中的衛兵至少增加了兩倍,出現這種情況,唯一的可能便是泰武帝又來了。這讓軒轅望有些不解,以前華閒之在時,泰武帝常來與華閒之詳談,但華閒之去世後,泰武帝忙於政務,來的次數就少了許多,更何況現在他來還找誰談話呢?
泰武帝是在華閒之的書房裡見的二人,他拿着一本華閒之留下的書,正在有滋有味地看着,見了二人便讓二人坐下。在他面前,崔遠鍾與軒轅望並不拘禮,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遠鍾,你精神總算好起來了。”看到崔遠鍾鬥志昂揚,泰武帝有些欣慰:“你跟隨閒之最久,閒之在御林軍的劍技教頭一職,你必須接下來了。”
華閒之在時,這個職業有名而無實,華閒之並沒有真正去教過御林軍劍技,倒是五個弟子出於好玩去與御林軍打過交道。泰武帝的安排軒轅望還是理解的,華閒之算是爲泰武帝而死,不好好安頓他們泰武帝也會於心不安吧。
“你現在去外邊找找陸堂,他是御林軍的總管,讓他帶你去見見你的弟子們吧。”泰武帝接下來的話則讓軒轅望吃了一驚,泰武帝的用意與其說是安頓崔遠鍾,倒不如說是要打發崔遠鍾離開,難道說他有什麼事情要單獨同自己說麼?
果然,崔遠鍾離開之後,泰武帝輕輕用手指彈着桌子,顯得十分煩惱,再沒有開始的從容。過了會兒,他突然道:“扶英國派使者來了,阿望,你知不知道?”
軒轅望欠了欠身:“知道,我們見到隨使者而來的劍士了。”
“隨使者而來的劍士……嘿嘿,他們這麼急麼?”
泰武帝冷笑了一聲,這讓軒轅望有些不解,看到軒轅望疑惑的表情,泰武帝哈哈一笑:“其實這些人是來擊敗你們好宣揚他們扶英國威的,畢竟你們在扶英時讓他們很沒有面子!”
軒轅望這才恍然,難怪武哲光他們迫不及待地去劍會,難怪他們跟在崔遠鍾後來到這兒,難怪自己覺得他們在試劍時還有所保留……他們說是來試劍的,還不如說是來覷視虛實的。
“哼,他們倒挑的好時機,閒之一去,他們就來了,想乘火打劫是不是,我是那麼好佔便宜的麼!”一邊發着牢騷,泰武帝一邊皺着眉頭,如果華閒之在,華閒之自然會替他出謀劃策,他熟悉扶英虛實,對於如何應付扶英使臣當然成竹在胸,而現在朝中的人比起他可都差遠了。
“陛下,我倒以爲,扶英人這次來未必是乘火打劫,老師纔去幾日,他們絕對不會是得到老師去的消息而來,只不過正好趕上罷了。”
軒轅望對此卻有不同看法,泰武帝眼前一亮,他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只不過扶英國書裡傲慢不遜,讓他積了一肚子怒火而已。
“你說說看,你是怎麼想的。”
“扶英其實也很難過,島國狹小,物力貧乏,雖然在新政與引用魔石之技上先我一步,但論及長久,遠遠不如我大餘。因此,扶英對我是又愛又恨,愛我神洲地大物博,恨我民衆佔了這豐饒的土地江山。我想他們此來,能佔便宜便佔便宜,但更大的目的還是觀察我朝新政,如果我朝新政得宜,他們便會主動修好,如果相反,他們便會乘虛而入……因此,關鍵不在於他,而在於我。”
泰武帝呵呵一笑,點了點頭沒有做聲,軒轅望說的與他想的完全一致,軒轅望能有這樣的眼光,也讓他很是歡喜。
閒之也算是後續有人,如果讓阿望多鍛鍊兩年,未必不是第二個華閒之呢。
想到這裡,泰武帝目光炯炯地看着軒轅望,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阿望,能否做我的劍技師範,留在朝中幫我?”
身爲一國之帝,他如此詢問已經是相當禮賢下士了,換了任何人,都會感激得立刻答應。
但是軒轅望卻遲疑了一下,他捫心自問,自己能做得比華閒之更好麼?
不能,無論是學識氣度,無論是智慧能力,自己與華閒之都相距甚遠。自己傾盡全力,或許能在劍道之上,沿着華閒之走出來的路走的更遠,但在朝堂之上,自己怎麼可能取代老師的位置!
泰武帝需要的,只不過是老師的影子而已……
“陛下錯愛了……我只不過是一個劍士,爲陛下效力那是我理所當然的事情,我能拜入老師門下,靠的就是陛下推薦……但國中大事,每一件都干係到千萬人生計,我又非老師那樣的天縱之才,對陛下沒有任何用處……”
軒轅望的推託讓泰武帝相當失望,他甚至露出一絲惱怒,但看到手中的書時,又悄悄嘆了口氣。
“陛下,恕句直言,老師只有一個,永遠不會有替代品。”
軒轅望最後這一句異常尖銳,讓泰武帝錯愕不已,他揮手示意軒轅望出去,獨自坐在書房之中,看着手中書上熟悉的字跡,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軒轅望說得不錯,即使他留了下來,自己還真能將他當作閒之麼?閒之只有一個,那是天一無二的,是老天賜予自己、賜予大餘的珍寶,可惜的是,自己和大餘都不曾珍惜這件珍寶,失去了他,是再也找不着替代品了呵!
離開書房,軒轅望迎面遇上了柳孤寒,柳孤寒盯着他一會兒,然後露出難得的微笑:“你拒絕了?”
“嗯!”
在華閒之的弟子中,最聰明的其實是這個冷冰冰的柳孤寒吧,他猜測出了泰武帝此來的用意,也猜到了軒轅望的反應。他似乎對自己的反應相當滿意,竟然露出了笑容呢。
“榮華富貴又怎麼樣……”
悄悄扔下了這樣短短的一句話,柳孤寒又無聲無息地離開,軒轅望猛然停住了腳步:“孤寒爲何會對自己拒絕泰武帝如此高興?”
是的,孤寒心中對泰武帝還是有極度不滿吧,老師是爲了他和他的江山而犧牲的,死後的哀榮根本不能挽回老師的生命,泰武帝將老師放在擋箭牌的位置之上,原本就是早有必要時犧牲掉老師的用意呵。孤寒並不僅僅是高興自己拒絕了泰武帝,更高興的是,自己不必再走老師的道路,不至於象老師那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自己之所以拒絕泰武帝,大約在內心深處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吧。
“醉雲,傅劍宗的行蹤,你應當知道吧。”
只有沈醉雲與諸葛眠風在一起時,諸葛眠風的表情有些陰沉,他悶聲悶氣地問道。
沈醉雲回答他的表情更爲陰沉:“那又如何?”
諸葛眠風看着他,怒火在胸中翻騰,他恨不得揪住沈醉雲的衣領痛打他一頓,但他還是強行壓制住自己的怒火。
就算打他一頓又有什麼用呢,自己和他一樣,都是失敗者呵,與那個人競爭的失敗者……
“醉雲,我們都輸了,我在扶英幾年未曾回國……因爲我的心情和你一樣。”
諸葛眠風的肺腑之言並沒有換來沈醉雲的同等迴應,相反,沈醉雲露出幸災樂禍的譏嘲:“是麼,你是輸了,我可還不曾認輸!”
“哈哈,死鴨子嘴硬有什麼用處,傅劍宗拋棄你我,最後還是選擇了趙冰翼,你我都是被淘汰的貨色罷了。而且,我看你現在很不得志,你當年萬丈豪情要憑一己之力重振劍技,現在呢?”
被諸葛眠風的話刺中了痛處,沈醉雲臉一剎那間變紅了,但他只是握緊了拳:“你呢,投靠了異國的主子,就在我面前得意忘形麼?我雖然落魄,但絕不食異國之粟!”
兩人怒目相視,對瞪了良久,終於都將臉別到一邊去,心中不知不覺泛起了幾分感慨。
想當初,他們是多好的朋友呵,但現在再見面,每一句話都是刺傷對方的,難道說劍士之間的關懷也同他們的劍一樣銳利,讓他們的朋友遍體鱗傷麼?
“跟我走。”
沈醉雲突然惡聲惡氣地說道,這讓諸葛眠風一喜,沈醉雲讓他跟着,讓一定是帶他去見傅苦禪了。
雖然沒有被傅苦禪選中成爲真正的門人弟子,但他們對傅苦禪的尊敬就如劍道弟子對華閒之的尊敬一樣,也正是因此,當聽崔遠鍾自不量力地說要挑戰傅苦禪時,諸葛眠風毫不遲疑地拔劍應戰,用自己的劍來維護自己尊敬的人。
但當他們在一處宅院裡見到傅苦禪時,他們卻一個字都沒有提這件事情。有些事情,你只能去做,而不能說出來的。
“你們來了。”
閉目瞑思良久的傅苦禪睜開眼,看着恭恭敬敬立在自己面前的這兩個年輕劍士,他臉上仍是那副愁苦的表情,似乎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沒有一件事值得他開心一般。
“劍宗,我從扶英回來了。”
在向傅苦禪行禮時,諸葛眠風聲音有些哽咽,他在扶英多次想過與傅苦禪見面時會是什麼樣子,每一次都和現在一樣,傅苦禪仍是這副冷冷淡淡的神色。
“唔,隱劍齋法師還好吧。”只不過瞄了諸葛眠風兩眼,傅苦禪就明白他這段時間跟隨在哪個人身邊:“他的隱劍決相當可觀,但不適合你。”
“是,隱劍齋法師也是如此說的,我只是向他學習劍理。”諸葛眠風對此並不覺得驚訝,傅苦禪仗劍橫掃天下,有些特長的前輩劍士他幾乎都會過,扶英也不例外,對於這些前輩劍士的特點他是瞭如指掌。
“扶英也就只有一個隱劍齋法師,其他的人……”傅苦禪稍稍思考了一下:“他們的劍士入世太深,劍技辛辣卻氣度不夠。”
“傅劍宗,華閒之的弟子崔遠鍾託我給劍宗送一封信。”
見傅苦禪又沉默了,沈醉雲輕聲說着拿出了崔遠鐘的信,傅苦禪沒有接,在聽到華閒之這個名字時怔怔出了會神,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大概就是沒有同華閒之交手吧。
“他說了什麼?”如果不是華閒之的弟子,傅苦禪乾脆就懶得理會這件事情了。
“他想向劍宗挑戰,替華閒之與劍宗一戰。”
“哦?”傅苦禪露出稍稍的驚愕,諸葛眠風接着補充道:“我聽他口出狂言,便和他試了一場劍。”
“你敗了。”傅苦禪上上下下看了他一會兒,淡淡地說:“你或許留有餘力,但對方也一樣,對方保留得比你更多。”
僅從自己衣襟上的破損就能看出當時的情形,傅劍宗的這份眼光……
諸葛眠風不得不承認,傅苦禪說的沒錯,雖然他對於傅苦禪的評價還有些不服氣,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向我挑戰……”傅苦禪輕輕哼了一聲,突然露出一絲輕蔑:“告訴那小子,我不與華閒之的替代品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