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奕掌心收攏。
天地雷霆隨之消弭無蹤。
無數漂浮虛空的草木岩石盡數墜落於地。
再看場中,戰馬匍匐於地,瑟瑟發抖,一衆南流城騎兵,跪地惶恐。
在槐黃國境內,武力最強的有四人。
當朝國師陸原、神策府府主雲趙安、有覆海劍之稱的江湖第一人蕭之軒、紅蓮教主沈度秋。
這四人,被列爲槐黃國武道之巔的傳奇。
每一個,皆有着傳遍天下的彪炳戰績,世俗人間,人人敬之如神仙!
除了這天下四大頂級強者,整個槐黃國境內還有其他一些名噪一時的風雲人物。
但論威望和實力,皆遜色那四位神仙般的強者一籌。
可,真正的武者都清楚,這世上根本沒有神仙。
稱呼那天下四大強者爲神仙,無非是溢美之詞。
並且,瞭解內幕的世俗武夫都清楚,唯有能夠破碎虛空,飛昇而去的存在,才能真正稱一句神仙!
但,誰也不知道,那些破碎虛空而去的強者都去了哪裡。爲何飛昇之後從不曾再回槐黃國。
世人只知道,仙凡有別。
在槐黃國,有各式各樣和神仙有關的傳說,但,唯獨沒有真正的神仙!
可現在,馬煜等人完全懵了。
他們……看到了真正的神仙!!
那人擡手間,天地雷動,草木騰空!乾坤山河,都似被掌控在一手之間。
這和傳說故事中的神仙都沒多少區別!
這不是神仙,是什麼?
“仙人老爺!若您饒恕我們,我們願將身上財寶全都交出!”
馬煜惶恐開口。
蒲鉉早注意到,這支南流城的士卒攜帶着牛皮鞣製的巨大口袋,當即走上前,揮劍切開。
各種寶物隨之從口袋傾瀉而出,堆滿一地。
略一打量,蒲鉉就搖了搖頭。
幾乎都是一些仙道寶物,並且在天道規則的壓制下,這些寶物靈性全無,和廢銅爛鐵沒區別。
“誰讓你們蒐集這些寶物的?”
蒲鉉問。
“國師和神策府!”
馬煜不假思索道,“憑藉這些戰利品,可獲得豐厚的戰功,如今槐黃國天下,到處都在獵殺域外天魔,蒐集此類物品。”
蒲鉉若有所思,“看來,這位國師大人和神策府,和外界有勾結啊,否則,蒐集這些作甚?”
蘇奕走上前,從那些寶物中撿起一口帶鞘長劍。
拔劍出鞘,劍身雪亮,劍鋒耀眼,劍柄鐫刻着“熒惑”兩個仙道銘文。
隨着蘇奕掌指發力,名叫熒惑的仙劍忽地飄灑一片雪白劍氣,如潮汐飄曳,一股凜冽、冰冷的劍威隨之擴散天地間。
附近山河間,草木岩石悄無聲息地化作齏粉,大地出現一層雪白冰霜。
戰馬驚恐嘶鳴。
馬煜等人亡魂大冒。
還好,僅僅一瞬,蘇奕就收劍入鞘。
天地間的恐怖劍威也隨之消失。
蒲鉉精神一振,道:“這些凡人眼中的破爛,到了道友手中,可就不得了了!”
蘇奕微微搖頭,“我的道行也被天地壓勝,要動用仙兵,有些勉強。” wωω•ттkan•℃ O
說着,他將那一把熒惑仙劍揹負在身後,袖袍一揮,那一地的寶物連同牛皮口袋,憑空消失不見。
這不經意施展的“袖裡乾坤”手段,讓馬煜等人全都心神亂顫,愈發斷定,眼前這位是活着的神仙!
“起來吧,我有事要問。”
蘇奕開口。
馬煜連忙道:“仙師只管問就是,我們跪着就好,舒服,心裡也踏實。”
其他騎兵連連點頭。
蒲鉉眼神古怪,他並未嘲諷的意思,只是感覺相比這些凡人,那些修道者在生死關頭都不見得有這種覺悟。
太上道了。
蘇奕卻拒絕了,“不許跪,起來!”
他也曾是凡俗,曾在凡塵中摸爬滾打,哪怕如今道行再高,也從沒有把自己和凡人徹底劃分開。
馬煜等人不禁猶豫。
蒲鉉道:“不起來會死,自己選。”
頓時,衆人嘩啦一下全都起身。
接下來,蘇奕一邊飲酒,一邊問話。
馬煜知無不言。
足足一炷香後,蘇奕已瞭解了自己所想知道的一切。
槐黃國的確是個世俗之地,天下四大高手,也僅僅只是武道路上的武夫而已。
蘇奕問詢更多的,其實是武道修煉之路。
最終,他的出一個結論,槐黃國的武道之路,和神域天下很相似。
所不同的,無非是境界名字的區別而已。
這一切,讓蒲鉉很奇怪,不明白蘇奕這樣一個永恆道途上的存在,爲何會打探凡俗武夫的修煉之路。
蘇奕也沒有解釋。
早在神域時,神域時,他就已擁有定道天下的底蘊和能力。
但最終並沒有做,原因就是還不曾推演出一個讓自己真正滿意的大道規則。
而大道規則,和修行之路息息相關。
比如在凡俗武夫中,有武道四境。
在修士階段,有元道三境、靈道三境、玄道三境、登天之路、羽化之路。
更高的有仙道、神道、不朽道途、永恆道途等等。
每一條道途,每一個境界,都求的是大道真諦,參悟的是天道規則。
但,每個紀元文明的修行體系又截然不同。
而蘇奕所求的,是爲紀元長河定道,貫通過去、今世、未來!
正因如此,他纔會留心不同修行之路的異同和差別。
也是如此,他在離開大秦皇都時,纔會把大秦皇室的藏書全部復刻了一份。
一切,都是在爲“定道”準備。
“你們可以離開了。”
蘇奕揮了揮手。
馬煜等人似是不敢相信,戰戰兢兢問道:“仙師大人真的放過了我等?”
在各種和神仙有關的傳說中,神仙老爺的脾氣都很大,動輒焚山煮海,殺人眨眼間。
在他們眼中,眼前這位模樣年輕的仙師似乎也太好說話了。
“怎麼,你們想死?”
蒲鉉笑起來。
馬煜等人連連搖頭,這才牽着馬匆匆而去。
臨走時,猶自心驚肉跳,唯恐沒來得及反應,就灰飛煙滅。
但還好,這一切並未發生。
“之前我還擔心一路上萬一被那些凡俗武夫圍毆可怎麼辦,現在可一點不擔心了。”
蒲鉉笑呵呵說道。
蘇奕道:“你就不好奇?”
蒲鉉擺了擺手,“在我心中,道友身上發生任何不可思議、難以解釋的事情,我都不會太奇怪,哪怕道友說現在就能弄死天帝,好像也沒什麼不靠譜的。”
蘇奕笑起來,“這個馬屁拍的就很好,自然而然,就事論事,毫無斧鑿痕跡,聽着就舒坦。”
蒲鉉趁熱打鐵,“大道路上,道高者尊,達者爲師,人都說是兒子就別裝孫子,而我心中敬您如父,要不您乾脆就認我爲義子吧!”
蘇奕:“……”
什麼叫打蛇隨棍上,這就是!
“您不回答,我可就當默認了。”
蒲鉉笑得很開心。
結果被蘇奕一腳踹飛了出去,一襲白袍飄蕩了十多丈之地,才一屁股蹲坐地上。
他挑起大拇指,滿臉欽佩,“義父好俊的腿法,明明可以一腳踹死我,卻沒讓我受到半點傷害,妙,實在是妙!”
蘇奕差點忍不住拔劍劈了這傢伙,長得那麼俊俏,還是個參禪悟道的劍修,怎麼就能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
簡直腦子有坑!
“走,去南流城,見識一下這槐黃國凡俗人間的紅塵煙火氣。”
蘇奕負手於背,大步朝前行去。
背後熒惑仙劍隨着一襲青袍搖曳,瀟灑之極。
蒲鉉跟隨其後。
他看着蘇奕的背影,心中暗道,我是礪心劍齋祖師江無塵的小弟子,蘇道友你肯定是江無塵同輩的高人,認你爲父,天經地義,有何不妥?
這又怎能叫諂媚和不要臉?
忽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卻是那武將馬煜去而復返,手中還握着兩幅畫軸。
遠遠地,他已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仙師老爺,我剛得到一樁大消息,不敢耽擱,第一時間趕來爲您傳信。”
說着,他將兩幅畫軸托起,“仙師老爺一看便知。”
蘇奕隔空一抓,兩幅畫軸落入掌間,鋪開一看,就見其上分別畫着自己和蒲鉉的人像。
底部還有字跡和硃紅鈐印。
看完才知道,自己和蒲鉉被槐黃國通緝了!
而通緝他們的,是槐黃國朝廷、國師陸原、神策府府主雲趙安!
畫卷上的硃紅鈐印有三個,分別代表朝廷、國師和神策府。
最讓蘇奕好笑的是,這通緝榜上把自己和蒲鉉描述成了天下第一等的罪人,人人得而誅之,號召天下人撲殺之!
蒲鉉看完後,一針見血道:“這槐黃國內,有人和外界的老傢伙勾結!”
蘇奕點了點頭。
他們此次前來槐黃國時,被那等候在外界守株待兔的老傢伙們看在眼底。
如今,他們纔剛抵達不久,槐黃國天下就出現這樣一張通緝榜單,根本不是什麼巧合,而是來自外界某個老傢伙的手筆!
這老傢伙和槐黃國早有聯繫,才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就頒佈這樣一份通緝令!
“奇怪,爲何要針對咱們?”
蘇奕不解。
蒲鉉思忖道:“只有一種可能,對方和真武劍庭有仇!否則,何須只通緝我們兩人,而沒有別的修道者?”
蘇奕點頭道:“在理。”蒲鉉笑呵呵道:“但他們肯定想不到,義父您猶有道行在身!這所謂的通緝,註定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