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第二天清晨。
蘇奕接到一紙命令,宗門“執律殿”要執行一個獵殺妖魔的任務,需要抽調三位內門弟子配合行動。
而蘇奕,被選中了。
九天後,就將進行論道大比。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他被選中外出執行殺妖任務。
蘇奕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長老雲虎生搞的鬼!
沉默半晌,蘇奕離開洞府,去拜見雪松峰峰主莫蘭河。
莫蘭河既是雪松峰峰主,掌控整個內門,也是青葉劍宗一位祖師堂長老,名副其實的天君境劍修。
只是,蘇奕卻吃了個閉門羹。
莫蘭河根本沒有見他,只讓一個老僕傳話,身爲宗門弟子,爲宗門做事,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蘇奕轉身就走了。
莫蘭河這位雪松峰之主,明顯並非一無所知,而是很清楚自己這個“新人”遭受的事情。
可莫蘭河不打算主持公道,選擇了置身事外。
蘇奕談不上失望。
畢竟,自己終究是個新人,在這青葉劍宗毫無根基,哪怕最近數月時間表現出不俗的戰績。
可也僅僅如此。
“李兄,聽說你要外出執行任務?”
羅霄找到了蘇奕,憤憤不平,“這也太不公平,九天後就是論道大比,如今內門上下,誰不知道你最有希望奪得一個名次?”
蘇奕笑了笑,道“我是新人嘛,正常。”
羅霄有些意外,沒想到蘇奕如此豁達,“李兄可知道,一旦錯失這個機會,就等於錯失了參與祖師堂考覈的機會!你……甘心?”
蘇奕拿出酒壺喝了一口,“作爲新人,想要事事順遂,無疑是癡人說夢。”“表現弱了,被人瞧不起,表現厲害了,被人嫉妒下絆子,更別說爭奪參與祖師堂選拔真傳弟子的一個名額了,我若佔了一個,就等於擠佔了他人的利益,誰能容
忍?”
“的確,修行路上,人情世故也很重要。”
“但,我不喜那些烏煙瘴氣的勾心鬥角,或許會爲此吃足苦頭,遭受諸多不公對待,但……無所謂了。”
說着,蘇奕笑了笑,“當然,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遇到這點微不足道的挫折就氣餒。”
羅霄忍不住道:“李兄打算如何做?”
蘇奕隨口道:“逆來順受唄。”
說罷,揚長而去。
羅霄嘆了一聲。
當天,蘇奕和執律殿的一批同門一起,離開了青葉劍宗,外出執行獵殺妖魔的任務。
得知此事,長老雲虎生不禁捻鬚輕笑,一個只知道修煉的愣頭青,能成什麼氣候?
還去找峰主莫蘭河主持公道,真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傻子!
這些心裡話,雲虎生自不會表露。
就在當天,他去拜訪峰主莫蘭河,商議此次論道爭鋒的事宜。
直至談妥此次論道爭鋒的各項規程,莫蘭河忽地問道:“雲長老,你是如何看待那李牧塵的?”
雲虎生心中一凜,嘆道:“此子極爲不俗,在劍道上更有着獨樹一幟的天賦,但過剛易折,鋒芒太盛,必遭災殃。”
頓了頓,他神色鄭重道,“作爲長輩,我只能當一次惡人,壓一壓他的鋒芒,省得崛起太快,跌得太慘!這一切,都是爲了他好,還請道兄明鑑!”
莫蘭河不置可否。
一個剛加入宗門的新人弟子而已。
哪怕天賦耀眼,表現出衆,可也僅僅如此罷了。
在他這個位置,此生見了不知多少驚才絕豔的絕世人物。
這世上任何仙君勢力中,最不缺的也是天才!
那李牧塵的表現,根本還不夠讓他這種仙君人物重視。
甚至,他心中還有些失望。
一個傲骨錚錚的劍修,遭受這種不公平對待,怎會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並且還默不作聲地逆來順受,這也叫傲骨錚錚?
劍爲不公而鳴。
可很顯然,這李牧塵身上的傲骨,分量終究沒那麼重!
這種人,也不值得他莫蘭河再關注!
……
新人李牧塵遭受的事情,並未在宗門掀起多少風浪。
大家都習以爲常。
最多也就是在閒談時,說着李牧塵腦子不開竅,作爲新人,不懂什麼叫人情世故,鋒芒太盛,註定會吃很多苦頭。
除此,就再沒什麼風波。
真正引起宗門上下重視的,是此次發生在內門論道爭鋒。
一些堪稱絕世的內門弟子都將參與,大展身手,引起了不知多少議論。
九天後。
論道爭鋒如期進行。
十位本就備受矚目的絕世人物,陸續脫穎而出,獲得了一個能夠參加祖師堂選拔真傳弟子的名額。
半個月後。
蘇奕執行任務歸來。
得知這一切,倒也談不上沮喪。
也是那時起,在雪松峰,他成了個被打壓冷落的笑話,除了羅霄,其他內門弟子都不願和他接近。
事實上,蘇奕也根本不在意這些。
從進入宗門開始,他就習他就習慣獨來獨往,孤家寡人一個,哪會在意那些冷落和排斥了。
只不過,從那時起,他經常獨自離開宗門,外出執行任務。
不是被迫,而是主動爲之。
在青葉劍宗,有一個專職派發宗門任務的大殿,名叫“行道殿”。
其中經常會頒佈一些適合不同境界弟子執行的任務,只要完成,就能得到對等的回報和獎勵。
而蘇奕從那時起,就成了行道殿的常客。
所選的任務,幾乎都和獵殺妖魔、探尋禁地有關,危險十足。
可對蘇奕而言,完全沒什麼挑戰。
他之所以領取宗門任務,無非是找一個離開宗門外出歷練的理由罷了。
當然,任務還是會完成的,無非是順路爲之罷了。
……
半年後。
蘇奕從外界返回,匆匆來到行道殿。
“牧塵老弟,這次的任務又完成了?”
行道殿一位老人笑眯眯問詢。
老人名“陶谷”,是行道殿一位長老,爲人不拘小節,性情憊懶,喜歡喝酒,經常會喝得大醉酩酊,躺在椅子中呼呼大睡。
這半年裡,因爲蘇奕經常來的緣故,早被陶谷留意到。
彼此也算是老熟人了。
“三顆首級,全部完好,還有宗門點名要取的一些臟器,都在其中。”
蘇奕拿出一個儲物袋,拋給陶谷。
陶谷看也不看,就挑起大拇指,讚道,“後生可畏,厲害厲害!”
這半年中,蘇奕幾乎每隔十天,就能完成一個危險之極的獵殺人物。
並且每一次都完成的極漂亮,讓陶谷這種老人都挑不出毛病。
到如今,陶谷都不禁對蘇奕這個新人刮目相待,時常會爲蘇奕惋惜。
因爲在他看來,半年前那一場論道爭鋒,蘇奕絕對有能耐躋身前十!
可就因爲得罪了人,被人給打壓了下來。
對此,陶谷也不好說什麼。
一個修道勢力,和世俗官場沒什麼區別。
因爲競爭慘烈的關係,經常會發生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骯髒事情。
對宗門那些大人物而言,打壓一個沒什麼根基的新人,簡直易如反掌。
讓人甚至挑不出毛病來。
“三天後,就將進行祖師堂真傳弟子選拔,最終會有三人脫穎而出,你是否要去開開眼?”
陶谷溫聲道,“我個人是建議你去的,看一看內門弟子中最頂尖的劍修,究竟有多厲害,明白彼此的差距,以後纔有追趕的機會。”
蘇奕笑了笑,“不去了。”
整個青葉劍宗的內門弟子,最厲害的也不過是神遊境修爲而已。
在如今的蘇奕眼中,完全不夠看的。
他哪會有心情去湊熱鬧了。
“看得出來,你心裡憋着一口氣,劍修嘛,自當如此。”
陶谷沉聲道,“今年無法參與祖師堂真傳弟子選拔,那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後年,在老夫看來,以後這宗門內,沒人能真的把你壓下去!”
蘇奕拿出一壺酒,拋了過去,“承蒙吉言。”
說罷,轉身而去。
目送他身影消失,陶谷長聲一嘆。
這小子劍道修爲是極好的,就是不通人情世故,以後怕是還會吃不少苦頭。
想到這,陶谷自嘲一笑,他當年何嘗不是如此?
心高氣傲,認爲實力足夠強,就能展露崢嶸,事實證明,這些還遠遠不夠。
一個仙君勢力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所謂的絕世天才。
你修行天賦再好,不會做人,也會被排擠、被打壓、被冷落!
陶谷當年,就吃過大虧,以至於到如今雖然已是無量境修爲,可卻還在這行道殿坐冷板凳。
而今,目睹蘇奕的遭遇,陶谷不禁捫心自問,“世事如此,這對嗎?”
當年青葉劍宗最巔峰時,曾躋身文洲各大仙君勢力中的前五之列!
到如今,都已衰落到何等地步了?
爲何?
還不是那些老而不死是爲賊的東西,一直熱衷於權柄和內鬥?
新人無法冒頭,老人不思進取,這樣的宗門,焉能不衰敗?
思忖許久,陶谷嘆了一聲,不再多想,將蘇奕所贈的一壺酒飲盡,喝了個大醉酩酊,酣然而睡。
眼不見心不煩。
離開行道殿,返回雪松峰的路上,蘇奕遇到了長老雲虎生。
雲虎生上下打量了蘇奕一眼,笑道:“掐指一算,你已進入宗門多半年了,可有什麼想法?”
他氣度雍容,和藹可親。
蘇奕看了雲虎生一眼,不冷不淡道:“承蒙長老照顧,都挺好的。”
雲虎生一怔,旋即笑着上前,拍了拍蘇奕肩膀,傳音道:
“玉不琢不成器,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爲你好,以後你若想明白了,就誠心誠意地來跟我低個頭,一切都好說!”
“若你心中恨我……呵呵。”
他隨手幫蘇奕整了整衣冠,而後笑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