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臺。
位於九曜古城城牆之上。
蘇奕負手於背,在烽火臺上踱步。
此地極大,造型古拙粗獷,中央擺設一座由石塊築就的道壇。
道壇盡是歲月斑駁的痕跡。
除此之外,沒什麼特殊的。
蘇奕打量這座道壇許久,便挪開目光。
從這裡望去,能把大半個城池盡收眼底,若往城外看,漫山遍野盡是星墳。
蘇奕悄然頓足,面朝城外,拿出酒壺,一邊飲酒一邊眺望遠處。
在他視野中,看到了一幕幕廝殺征戰的景象。
有披着甲冑的遠古妖神,手握巨斧,劈碎星辰,殺入一片血腥域界中。
那域界內,盡是詭異神秘的天魔!
有一位位劍修呼嘯而起,掀起鋪天蓋地的劍氣風暴,橫擊九天之上。
有神威如天帝的偉岸身影,操縱日月,狠狠砸向那血腥域界之中,日月橫移,爆綻無量毀滅威能。
有身影婀娜的女子衣袂飄舞,拂袖之間,天塌地陷。
……無數的天魔,從那一片血腥域界中衝出,和那些修道者廝殺征戰,血腥和寶光,將那片天地淹沒。
不知多少天魔隕落。
也不知有多少修道者身隕道消。
戰況慘烈。
已持續不知多少歲月。
和其他地方見到的天魔不同,按血腥域界中的天魔,詭異可怕,就像劫數的化身,有的如雷劫,有的如心劫、有的如業障之劫……
密密麻麻,仿似世間有多少劫數,便會衍化出多少種天魔。
蘇奕靜靜地看着這一幕,仿似來到了末法時代。
那時候,永恆天域最大的敵人,便是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來自“虛無之地”,對整個天下的修道者產生嚴重的威脅。
那時候,永恆天域有許許多多抵禦域外天魔的前線戰場,常年烽火連天。
天下各大勢力,無數的修道者,前赴後繼地駐守在前線戰場,才擋住了域外天魔的大舉入侵。
但,想要真正徹底滅掉域外天魔,則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天帝,也有心無力!
這些秘辛,記錄在古老的典籍中,雖然大多語焉不詳,可也已足夠讓蘇奕確定一些事情。
比如,末法時代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在於那些來自虛無之地的域外天魔,給永恆天域帶來了無數的劫數和劇變。
當時,連許多天帝都憂心忡忡,做出遲早有一天永恆天域會徹底淪陷的推測。
但,這一切最終並未發生。
哪怕末法時代落幕,永恆天域也未曾淪陷。
反倒是那來自虛無之地的域外天魔,卻離奇地消失不見了。
這件事,至今還是一個謎團。
沒人知道真相和答案。
據說只有那些天帝瞭解這些秘辛,可全都對此守口如瓶。
“殺!”“殺!”“殺!”
一陣陣怒吼聲、廝殺聲,像擂動的天鼓響徹在戰場中,從那早已消逝的古老歲月中傳來。
蘇奕恍惚間,似真正的來到了那一場烽火連天的血腥大戰中。
到處是隕落的星骸、凋零的屍體、灑落的血水,天上地下,盡是血腥。
那濃烈的廝殺氣息、恐怖的毀滅波動,都如此的清晰,讓蘇奕感受到撲面的壓力。
忽地——
一輪耀眼無匹的大日,在戰場中升起。
那是一道偉岸身影,橫推一輪大日,碾碎戰場大敵,殺上星空,大日爆綻無量光,不知多少域外天魔像融化的雪水,眨眼間蒸發掉。
那橫推大日而行的身影,一口氣殺進了那虛無之地!
而後——
那偉岸的身影和那一輪大日一起爆碎。
天地一下子被刺目的光照亮。
蘇奕眼前白茫茫一片,心境中則灼熱無比,如被火爐煎熬。
當這一切異況消失。
蘇奕視野也恢復如初,那一片血腥、慘烈的戰場,那無數的域外天魔和修道者身影,全都消失不見。
仿似一瞬間,又從末法時代回到了現實。
烽火臺上,唯有風聲呼嘯,空曠寂寥。
蘇奕仰頭喝盡壺中酒,轉身離開烽火臺。
而在他心中,有一輪光明大日虛影浮現。
日曜規則!
昨天時候,蘇奕在參天蓮臺上,曾看到一道神秘身影殺上星空,斬落無數星辰。
那身影最終離開時,將九顆星辰擊碎,化作九道神虹遺落九曜古城之中。
那九道神虹,便是九曜規則。
也是那時候,蘇奕清楚看到,這九種組成九曜規則的大道力量,分別遺落在了萬星碑、烽火臺、埋劍亭、煉魔窟等九個地方。
故而,他今天才會特意前來烽火臺!
果然,不虛此行。
剛走下烽火臺不久,蘇奕正打算去那埋劍亭看一看看一看時,忽地一道傳音響起:
“蘇大人,別回頭,我是楊凌霄,避免被人注意到,能否找個地方見面一談?”
蘇奕一怔,傳音迴應:“我要前往埋劍亭,你若要談,就去附近找個地方,莫要靠近我便可。”
這九曜古城看似很大,實則只要天君人物留心,很容易就能發現他和誰見過面。
越是躲藏,反倒越容易引起注意。
“好!”
楊凌霄答應。
半刻鐘後。
埋劍亭前,蘇奕抵達時,早有許多修道者抵達,在此地盤桓,探尋機緣。
埋劍亭不大,是一座由巨石搭建而成的亭子。
亭前有一座劍冢。
據說末法時代的時候,但凡戰死在沙場中的劍修,他們的佩劍都會被收集起來,埋在這座亭子前的劍冢內。
每當有劍修進入九曜古城,必會前來埋劍亭憑弔古今,以視對劍修先賢的敬重。
隨着蘇奕抵達,引起了場中一陣騷動。
一些修道者更是下意識地避開,拉開了和蘇奕之間的距離。
在人們心中,這李牧塵擊敗荀久安、擊敗董六甲都談不上多可怕。
畢竟,那只是大道爭鋒。
可當消息證實,這李牧塵曾殺掉血昇和武巽等人時,就由不得人們不忌憚了!
蘇奕沒有理會這些,他拎出一壺酒,走上前,來到那座劍冢前,將壺中酒傾倒在地。
他曾瞭解過埋劍亭,知道那座劍冢下所埋的,的確都是劍修的佩劍。
但,那些佩劍都早已殘碎!
而這座亭子和劍冢的存在,爲的就是銘記在末法時代中,曾爲這座古城立下赫赫戰功的所有劍修。
據說當年正是有前赴後繼的劍修坐鎮,才擋住了域外天魔的進攻。
在九曜古城,劍修所立下的功勞也最大!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蘇奕轉身返回埋劍亭,隨意坐在亭子一側。
楊凌霄就在附近,和那些上五洲的修道者混跡在一起,並不顯眼。
“是武擎師伯說,蘇大人進入了九曜禁區,可之前時候,我並不知道,原來蘇大人用了‘李牧塵’這個身份進入了城中。”
楊凌霄背對亭子中的蘇奕,一邊假裝端詳那座劍冢,一邊迴應。
武擎?
蘇奕腦海中一下子出現一個矮小精悍老者的身影。
對方是礪心劍齋天淬山山主,天君境大劍修。
武擎少年時,是由蒲鉉帶入礪心劍齋中修行。
雖然兩者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這些事情,早在青峰洲的時候,蘇奕就已經從楊凌霄口中瞭解過。
無疑,既然武擎和楊凌霄都已猜出自己的身份,那麼礪心劍齋其他人肯定也早已知道!
“你找我何事?”
蘇奕喝了一口酒。
“之前,符庸長老曾找我,希望讓我找機會接近蘇大人,看能否能夠和蘇大人成爲朋友。”
楊凌霄傳音道,“至於爲何要這麼做,符庸長老卻沒說。”
他眉梢間有惘然,也有不解,苦澀道,“原本依照宗門規矩,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可我知道,當年我之所以能活着離開青峰洲,和蘇大人有關。”
“於情於理,我都不能隱瞞這件事,哪怕……違反宗門規矩,被驅逐出宗門……”
說到最後,楊凌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
看得出,對於做出這個決斷,曾讓他飽受折磨。
蘇奕微微頷首,“多謝,這件事我就當不知道,斷不會泄露什麼。”楊凌霄道:“既然選擇把真相說出,我已做好面臨這種後果的準備,只希望蘇大人小心一些,礪心劍齋那邊……極可能早已精心佈設了一場針對蘇大人的殺局蘇大
人可萬不能大意了。”
說罷,他明顯如釋重負。
蘇奕坐在那飲酒。
爲何礪心劍齋要安排楊凌霄接近自己?
這顯得很奇怪。
難道對方以爲,僅憑一個楊凌霄,就能牽絆住自己?
蘇奕想不明白。
他唯一確定的是,符庸這位礪心劍齋的掌刑三長老既然這麼做,必然另有目的!
“蘇大人,我這就告辭了。”
楊凌霄轉身離去。
蘇奕忽地道:“且慢,既然符庸讓你接近我,你卻沒能做到,就不擔心引起符庸懷疑?”
楊凌霄一怔,道:“我就說蘇大人不近人情,難以接近就是。”
蘇奕道:“符庸可曾告訴你,我真正的身份?”
楊凌霄搖了搖頭,“沒有,符庸長老只說,‘那李牧塵劍道造詣逆天,若能加入礪心劍齋修行就好了’,讓我試一試,能否和您接近,先從朋友做起。”
蘇奕略一琢磨,正準備說什麼,忽地話鋒一轉,“你身邊的護道者是什麼身份?”
他早注意到,楊凌霄的護道者,一直在埋劍亭不遠處,在和其他人的護道者聊天。楊凌霄不以爲意道,“他啊,名叫商無悔,來自太陰神族,一個沒啥大出息的老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