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劫雲,像接連天穹和海面之間的一道壁障,徹底封堵在前方。
劫雲並非靜止,而是在緩緩涌動,劫雲深處偶爾會有刺目的雷電劫光閃現。
但卻無聲無息,一閃而逝,未曾泄露分毫。
這樣的一幕,哪怕遠遠望着,就讓蘇奕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壓迫。
周身氣機都有被壓迫停滯的跡象!
蘇奕不由動容。
這裡,果然不愧是天帝也輕易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地方,邪乎之極。
想了想,蘇奕依照始隱真祖曾指點的秘法,將宿命鼎取出,懸浮身前。
之後,取出宿業萬魔牌,正要用宿命之力牽引宿命鼎的氣息。
可還不等他這麼做,便有一場異變陡然發生——
那遠處的劫雲深處,竟產生劇烈的動盪,無數刺目的雷霆劫光轟然涌現。
這片天地的寂靜,都隨之被打破,像驟然間響起了密集的天鼓聲。
宿命鼎則劇烈搖晃起來,像遭受到一股無形力量的牽引,欲要掙脫蘇奕的掌控!
這一瞬,蘇奕直接用宿業萬魔牌鎮壓過去。
可出乎意料,宿業萬魔牌竟被震開,根本壓不住宿命鼎的異動。
蘇奕眼瞳收縮。
他能清楚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像大手般抓住了宿命鼎,要把宿命鼎收走!
並且,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阻止不了。
來不及多想,蘇奕祭出命書,進行鎮壓,試圖把宿命鼎收入命書內。
轟——!
遠處劫雲深處,一片璀璨耀眼的劫光驟然掠出,劃破時空,轟殺而來。
蘇奕頓時感受到撲面的致命威脅。
這一瞬,在他袖內的一件物品,也隨之猛地一顫,宛如利箭般,要闖出蘇奕的袖內乾坤逃走。
這個變故,讓蘇奕眉頭一挑。
毫不猶豫,蘇奕在催動命書的同時,一口氣把九獄劍也祭出。
嗡!
命書流淌晦澀的光雨,撐起一道模糊虛幻般的大淵,遮天蔽日。
神通,永墮無間!
而九獄劍纔剛出現,就憑藉那釋放出的無上劍威,一舉壓制住正在劇烈掙扎的宿命鼎。
轟——!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那朝蘇奕轟殺過來的一片璀璨劫光,在這一刻宛如受到驚嚇般,驟然間撤回,重返那遠處的劫雲深處,一溜煙就不見了。
而在蘇奕袖內,那一件物品纔剛闖出來,就一頭扎進了命書凝聚出的大淵內。
這一系列的變化,幾乎都在剎那間發生,快得不可思議。
蘇奕敢肯定,若無九獄劍,宿命鼎必將被奪走。
同樣,若無命書,那藏於自己袖內的那一件物品,也必將逃之夭夭!
一切變化都太快了。
當這一切塵埃落定時,蘇奕都不由長吐一口氣。
旋即,他眉頭皺起,先收起宿命鼎,再收九獄劍。
在此期間,那遠處的劫雲深處再沒有異變發生。
見此,蘇奕這才運轉命書,將那一件之前妄圖逃走的物品取出。
這是個腐朽的玉盒。
是蘇奕之前在宿命海上找到的一件古怪物品。
按清漪天帝的說法,此物乃是“活人棺”,在洪荒時期就已遺落於宿命海底。
此物內,極可能藏有一位活着的天帝,亦或者是那位天帝所在意的人!
而之前,這“活人棺”明顯也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纔會產生變故,欲要逃走。
“還好,之前我將此物藏於袖裡乾坤,留了一手,否則剛纔那一場變故,就足以打我一個措手不及。”
蘇奕暗道。
有這樣的提防,還多虧了宿命鼎中的始隱真祖,畢竟當初若不是第一世心魔幫忙,他也差點在始隱真祖那吃大虧。
正是有了這樣的經驗,才讓蘇奕獲得活人棺後,留了一個心眼提防。
眼下發生的一切,足以印證他做的是對的!
“說說吧,你是誰?”
蘇奕看着腐朽玉盒,掌指間籠罩着命書的力量,一旦這活人棺出現異動,就會被他立刻鎮壓在命書內。
活人棺寂靜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蘇奕見此,也懶得再問。
他目光看向遠處。
經歷之前的一場變故,那劫雲深處已發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
隱隱約約地,能夠看到一艘小船的輪廓出現,只是極爲模糊,看不清楚。
不繫舟!
蘇奕確定,那艘輪廓模糊的小船,就是被始隱真祖視作禁忌、被若素這樣的道祖也列爲危險之物的“不繫舟”!
據說,踏上此舟便可真正的超脫,可以抵達命河起源。
可始隱真祖卻曾親眼見過,曾有天帝踏上小舟後就消失不見,當再次歸來時,卻忽然暴斃而亡!
正因如此,當年始隱真祖雖然有機會去踏上不繫舟,卻一直猶豫徘徊。
劫雲深處,劫光翻涌,那一艘神秘的小船明顯在朝這邊行駛而來,變得越來越清晰。
它通體宛如黑暗永夜的幕布裁剪而成,呈現出一種詭異幽邃的黑色。
僅僅只丈許長,行駛在劫雲中的時候無聲無息,掀起漣漪般的劫光。
這一瞬,蘇奕憑生一種強烈感覺,就像那一艘小舟在萬古歲月中,一直在等待着載人出航。
而自己只要願意,就能踏足其上!
這種感覺如此強烈,強烈到蘇奕的心境都受到影響,產生難以遏制的衝動。
“竟能影響心境?厲害啊……”
蘇奕輕語。
一瞬,在他心境內,本命心燈大放光明,那一股難以遏制的衝動頓時煙消雲散。
整個心神再不受影響。
若換做天帝,蘇奕很懷疑以對方的心境力量,能否抵擋住這種影響和誘惑。
不管如何,蘇奕已經確信,之前宿命鼎的異變,極可能就和這一艘神秘的不繫舟有關。
畢竟,宿命鼎異變之後,這不繫舟就出現了,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想不想登船?”
蘇奕低頭,看向手中的“活人棺”。
一下子,這腐朽玉盒像受到刺激般猛地掙扎起來。
蘇奕則笑起來,直接用命書的力量將對方封禁,而後擡手一拋。
活人棺化作一道光,被扔向了遠處那劫雲深處。
砰!
纔剛進入劫雲中,那活人棺上的封禁力量就被磨滅,驟然間四分五裂。
一道身影驀地從中掠出,渾身爆綻出滔天般的恐怖大道規則,全力朝劫雲外掠去。
仔細看,這是一個面容白皙的男子,頭戴一頂紫金玉冠,一襲寬袖長袍,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睥睨四方的氣魄。
這是一位活着的天帝!
其身上爆綻出的神威之盛,比之蘇奕見過的任何一位天帝都不遜色,甚至還要更強。
可此時,這長袍男子明顯像火燒屁股似的,拼命出手,全力前衝,要從那劫雲深處逃走。
那臉龐上寫滿了氣急敗壞。
轟隆!
劫雲如沸騰,產生不可思議的劫難力量,壓迫在那長袍男子身上,讓其在眨眼間就遭受到可怕的重創。
護體道光破損,血肉裂開,直似要被那恐怖的劫光給磨滅掉。
蘇奕都不禁倒吸涼氣。
一位天帝,竟都難以抵擋那厚重劫雲的鎮壓?
甚至連逃命都不行?
劫雲深處,那長袍男子似乎也察覺到這一切,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道:“兔崽子,你可真是心狠吶!”
蘇奕笑道:“你纔是那個不安好心的吧?”
“扯淡!我藏於活人棺,被力量封禁,可曾害你?”
長袍男子怒氣衝衝,“可你倒好,直接陷我於萬劫不復之地!”
蘇奕拎出酒壺喝了一口,道:“這可不能賴我,我哪能知道,那劫雲深處竟這麼可怕?”
“你……”
長袍男子瞪眼。
交談時,他負傷慘重,軀體都殘破不堪,快被劫光徹底劈碎掉,無比狼狽。
可此時,他卻忽地仰天大笑起來,“有意思,你一個無量境角色,就不怕我報復?”
蘇奕一怔,敏銳看出,這長袍男子神色間,竟是渾沒有一絲絕望,那笑容也並非裝出來。
彷彿,他已徹底豁出去,看淡了生死,不再像之前那般氣急敗壞和焦躁。
這種心境上的變化,讓蘇奕都感到意外,不由對那長袍男子刮目相看。
“你死了,談何報復?”
蘇奕饒有興趣道。
長袍男子似乎徹底放棄了,不再掙扎,任憑那萬般劫光轟殺道軀。
而他神色則平淡自若,道,“一具藏於宿命海底部的大道分身而已,毀掉就毀掉。”
蘇奕眉頭微皺,“大道分身?”
轟!
劫光轟殺中,長袍男子軀體徹底炸開,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道模糊的神魂。
他長嘆一聲,轉身看向那劫雲深處的不繫舟,遺憾道:“這一道分身,是我在這世間留下的一個後手,不曾想……卻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你一個小輩給毀了。”
“或許,這就是運數?”
聲音中,帶着一絲自嘲和無奈。
旋即,他轉過身,擡手指着遠處的蘇奕,笑罵道,“你小子運氣不錯,若擱在洪荒時代,就憑今日之壯舉,足可讓天下人對你刮目相看!”
蘇奕看出,這長袍男子似乎對自己的恨意並不大。
“別以爲這樣就算完了,以後待我本尊脫困時,非找你小子算賬不可!”
長袍男子冷哼,“就是不殺你,也要把你封口,省得把今日之事傳出去,若如此,本座的顏面還往哪裡擱?”
蘇奕愈發意外,“就這?”
長袍男子沒好氣道:“我一個天帝,還能跟你一個無知無畏的小傢伙計較不成?我的肚量還不至於那般狹隘!”
蘇奕挑了挑眉。
若真如長袍男子所言,這肚量……的確不是一般的大!
“敢問閣下是?”
蘇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啊,單名一個‘易’字,就是不知道,如今這世間,是否還有人知道我了……”
長袍男子正說着,他那僅剩下的神魂也被恐怖的劫光抹殺掉。
只有那帶着一絲唏噓的聲音在迴盪着。
蘇奕則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