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幻城豁然擡頭,直盯着高玉凰的眼睛,臉色一片蒼白,如遭重擊,薄脣微張,竟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高賀也整個人都被怔住,彷彿被觸動了似的若有所思。
“你左臂上的那個傷疤,是被火燙的是不是?”高玉凰渾然不見周圍衆人的驚訝,只顫抖地撫摸着鞭痕旁邊的一大塊年代久遠的疤痕,兩行清淚沿着她細嫩地皮膚蜿蜒而下。
伏幻城直直地看着她,就是不語,任由高玉凰放開他的手,又拉起他的右手,看他的小指頭,在第一節和第二節關節之間,還有一道細長的環繞着手指看起來當年差點割掉整個小指頭的疤痕:“這道疤,是你上山砍柴時不小心自己砍傷的,是不是?”
不待伏幻城點頭,高玉凰又一字一句地哽咽道:“狄姓,不是你的原姓,而是你的母姓,是不是?”
她問了一連串的是不是?每問一句,就有清淚涌出眼眶,滴落在衣襟的茶花之上,很快就溼潤了一片,她的整個人也彷彿雨中的茶花,讓人忍不住心酸地憐惜。而伏幻城彷彿早已被她被“打擊”的呆若木偶,只剩一雙眼睛也隱隱地蒙着溼氣,堅持着一眨也不眨。
“哥,是我呀,我是你的小妹靈燕啊”彷彿終於被壓抑地忍無可忍,高玉凰突然投入伏幻城的懷中,緊緊地抱着他,嘶聲裂肺地哭喊道了出來,如催人心肝。
一滴淚珠猛地從伏幻城的左眼滾了下來,他僵硬地擡起手,想碰觸高玉凰卻又膽怯地不敢碰到,啞聲道:“你是靈燕?”
“嗯嗯”高玉凰在他懷中拼命地點頭,難怪她對伏幻城總有股莫名其妙的好感。他高燒過度時她還心有感應的驚醒,原來他們是血濃於一脈的親同胞。。。
“你是靈兒、燕子?”
“嗯是我,是我”高玉凰擡起頭,早已成了一個淚人,“哥,我找了你好多年了,你怎麼纔來找我呀?嗚……”
伏幻城高高地昂起頭,眨了眨眼。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重地吐出。才重新低下頭,輕輕地撫摸着伏靈燕的頭巾,沙啞地道:“靈兒,哥哥一直在找你……”
他想再說什麼,可聲音卻已哽住,剛纔的控制一點用都沒有。眼中水光反而越凝聚閃耀,伏靈燕更是哭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阿彌陀佛,十多年的心願今日終得實現,此景此情,便是佛祖也會動容的。”一聲帶着長嘆的佛號中,智音大師緩緩地走了進來,微笑着對高賀稽了個。“高大人,沒想到您這一鞭子竟然抽出一段兄妹奇緣,也算是佳話一樁啊”
高賀像是才反應了過來,看着相對落淚的兄妹倆,卻是重重地嘆了口氣。眼裡明顯地有一種彷彿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女兒,突然要離開自己的失落感。
智音大師瞭然地微微一笑,待伏靈燕的哭聲稍歇,才走了上去,輕拍她地肩頭道:“此刻你兄妹既已相逢,敘情也不在一時。還是先讓你哥哥把傷口包紮好”
“對。對,大師說的是。”伏靈燕忙離開伏幻城地懷抱。手忙腳亂地想要幫忙,卻引得伏幻城微吸了口冷氣。伏靈燕頓時又自責地哭了起來,伏幻城忙柔聲安慰,最後還是智音大師委婉地示意衆人將她拉開,場面才平靜了下來。
高賀默默地走到伏靈燕的身邊,搭着她的肩,十分鬱悶地道:“乖女兒,剛纔是阿爹不好。”
“不,阿爹,您也是爲了玉凰好,玉凰不怪您”說着,伏靈燕又忍不住投入了高賀的懷裡。
“你還叫我阿爹?”聽到女兒依然自稱玉凰,高賀也忍不住神情震動。
“您救了玉凰,又認了玉凰做女兒,撫養玉凰長大,待玉凰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玉凰怎麼能不認您?”伏靈燕泣道。
“好好好,乖女兒,莫要哭了,再哭會傷身體的,啊?”高賀的眼眶也不禁溼潤了起來,突然回頭喝道,“還不快回去,把府裡最好地藥全部給我取來”
侍衛忙應了一聲是。
“等一下。”高賀又大喝道,然後對伏靈燕道,“山裡條件差,不如我們把你哥哥接回府去仔細調養。”
“謝謝阿爹”伏靈燕帶笑點頭。
伏幻城卻開口了:“多謝高大人的美意,在下覺得這裡就很好,還是不叨擾了”
“這是什麼話,你既然是我寶貝女兒的親哥哥,自然也就是我們高家的人,難道你堂堂一個大男兒,還計較方纔這點小事不成。”高賀脾氣又上來了,語調不自覺地就提高了。
“阿爹我哥他不是這種人。”伏靈燕低叫道,高賀頓時有些窘,忙嘿嘿地笑了笑。
他在如今代替蒙古人管理的雲南地區也算是前幾位的人物,更是賓川洱源一帶的最高官員,平日裡絕對是十足地威風八面、行事斷然,甚至常被人罵殘酷,唯獨在伏靈燕面前從來就狠不下心,彷彿伏靈燕便是佛祖派人剋制他的天敵一般。
“哥哥,阿爹說的也沒錯,你還是跟我們回去調養”見智音大師已將伏幻城的傷口包紮好,終於止住了眼淚的伏靈燕依戀地偎到他地旁邊,只是顧忌着他的傷勢,不敢再像方纔那樣擁抱,只敢拉他的手。
“靈兒,哥哥知道你的好意,但哥哥這些年來十分喜靜,這覺音寺正是最適合哥哥療養的地方,暫時還是先住這裡”親人相見的激動澎湃過去之後,伏幻城第一個念頭就是已落入敵手地蕭弄晴,神色之間,不由地有些黯然露出。
“那我也在這裡陪哥哥,我有好多好多地話要對哥哥說,也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問哥哥。”
伏靈燕孩子氣地道,當初家破人亡之時,她雖然才五歲,可記憶卻十分深刻,後來幾番週轉,因緣際會地被高賀收留並認作義女之後,十分珍惜這難求地平靜,反而將天性中的活潑和調皮全部壓抑了下來,小小年紀就十分的懂事乖巧。現在終於找到了失散十多年的親哥哥,兒時的記憶和心性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忍不住就撒嬌了。
“好。”伏幻城寵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
“好,一切都由你們。”高賀無奈地道,然後又轉身吼道,“還不快去”
侍衛忙轉身,高賀又再次叫做他,吩咐了好一通,差點讓侍衛把家都要搬來,伏靈燕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放開了哥哥,吩咐他只先挑一些重要的、必須的給送過來,其他的就不必了。侍衛忙一頭大汗地應聲退了下去,自去快馬加鞭地回府辦差。
接着,智音大師主動告退,並邀請高賀去禪房喝茶,高賀雖心中不願,但也只好帶着衆人先行暫避,把空間留給了這一對自幼磨難的兄妹。
沒有了外人,伏幻城終於也敞開了自己的心,把那一夜離開妹妹後的一切婉轉了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殺手的身份和那段慘痛的過去,直說自己被人搭救,在尋妹無果後跟隨恩人前去學藝,然後在江湖上結下了一些恩怨。
伏靈燕也敘述了當時伏幻城離開後,自己又怕又冷又餓地獨自在樹洞裡等到了天亮,然後想偷偷地回到村裡,卻不料在由於太過害怕,在山中迷了路,越走越遠。後來終於走到了大路上,卻不幸地遇到了人販子,被輾轉拐賣到了大理附近,顛沛流離了一年多,才遇到了現在的父親高賀。再後來,她稍稍長大,慢慢地恢復了記憶,曾請求高賀帶她回去過,但她畢竟年幼,只記得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名字,卻不記得所住的村子叫什麼名在什麼地方?加之那個村子本來就十分隱蔽,戰亂年代被屠滅的村子也不算少,所以一直都沒能找到家鄉,只得失望而回。
她也曾無數次思念着伏幻城,卻因爲伏幻城當時沒有回頭找她,一直以爲伏幻城也必定被害了,因此還難過的又生了一場大病。當時就是被化緣經過的智音大師醫治好的,從此便開始信佛。而高賀原本年過三十,納了好幾房妻妾,依然無子無女,卻在收養她之後接二連三地生兒育女,便把她當成是全家的福星,反而比親生子女還要疼愛。
兄妹互相訴說了離別之情,伏靈燕又幾度悲傷垂淚之後,情緒終於平復了一些,這纔想起一件事,問道:“哥哥,那位弄晴姐姐,是不是我的嫂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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