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自從那次見到方滔以後,秦嵐就決定讓自己的“病”好起來,當然,如果一下子就全好了也會顯得假,這也需要個過程,因此,這段時間秦嵐依舊住在療養院。

秦文廉夫婦正陪着秦嵐在療養院的花園裡散步,這時,一個戴着口罩的醫生走到秦嵐身邊,說道,“秦嵐,恢復得不錯啊。”

聽到醫生的話,秦嵐一愣,秦文廉夫婦也一下子聽出了方滔的聲音,不由得大爲震驚。

秦文廉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對秦太太說,“夫人,你陪嵐兒去那邊走走。”說罷,他和方滔轉過身,裝作醫患溝通病情的樣子。

秦文廉說道,“我和你們該談的都談完了。你還是快走吧。”

方滔說道,“秦先生,前一段時間,我們組織出了些問題,現在由我繼續與您合作。以前我們的確對不起您,但是您已經複製了《日汪密約》,此事包不住多久的。日本人從來沒有相信過您,您不早作打算,恐怕將來凶多吉少。”

秦文廉冷冷地說,“你們也不必三番五次地戲弄我了,我現在只求眼下平安,至於以後的事,我生死由命。您不用多說了,反正,我絕不會與你們軍統再合作了。”

方滔想了想說道,“您實在不想和重慶方面合作,我還可以幫您聯繫別的出路,您看怎麼樣?”

秦文廉有些驚訝,“方先生,您到底是什麼人?“

方滔說道,“只要我能滿足您的要求,您何必問這麼多呢?”

秦文廉猶豫了一下,“我要先見到特赦手諭,至於別的,以後再談。”

方滔稍稍鬆口氣,“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秦文廉轉身要走,方滔又叫住他,“秦先生,還有一件事,鬱國華先生臨終前,託付我將一把鑰匙交給您。”

一聽鑰匙,秦文廉緊張起來,“鑰匙?那鑰匙在你這裡?”

方滔低聲道,“對不起,我沒能完成鬱國華先生的囑託,我去取鑰匙的時候晚了一步,鑰匙被小泉搶走了。”

秦文廉差一點喊出來,“什麼?!小泉?”

方滔點點頭,“這件事情,對不起了。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會盡力幫您拿回來。”

秦文廉只覺得天憑空塌了下來,他呆呆地站在那裡,一臉的絕望。他呆立了很久,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也顧不得和太太女兒打招呼,就急匆匆地向鬱國華家走去。

鬱國華家裡的裝飾比以前更加簡陋了,看來鬱夫人似乎是變賣了一些東西。她將秦文廉迎進來,說道,“秦先生,您請坐,我給您泡一杯茶。”

秦文廉看了看這個家,不由得一陣酸楚,“嫂夫人不要麻煩了,我坐坐就走。”

“秦先生,國華他……”鬱夫人說着說着,已經泣不成聲。

秦文廉趕緊勸慰,“嫂夫人,您也別傷心了。國華兄遭此橫禍,倒是我……我愧對他的在天之靈啊。”

鬱夫人擦擦眼淚,“秦先生,您千萬別這麼說,國華是被日本鬼子害死了,怨只能怨那些狼心狗肺的日本人。”

秦文廉長嘆一聲,“可我秦文廉不聽國華兄勸導,還助紂爲虐。我將來都沒臉去地下見他。”

鬱夫人道,“秦先生,國華的脾氣我是瞭解的,如果他的死能讓您恍然頓悟,懸崖勒馬,他也會含笑九泉的。”

秦文廉,“嫂夫人放心,國華兄的話,我會牢牢銘記,不會讓國華兄失望。文廉今天來是想打聽一件事情。”

鬱夫人,“請講。”

秦文廉吞吞吐吐地說,“是關於我曾經託付給國華的一把鑰匙……”

鬱夫人聽他提到鑰匙,有些內疚地說,“這件事情原本我完全不知情。國華出事後,方滔先生和慕容家的小姐登門,提起這件事情。還是他告訴我鑰匙藏在了哪裡。沒想到日本人搶先一步,在我的家裡打的是一塌糊塗……”

秦文廉聽得滿頭是汗,匆匆告辭,臨走前悄悄將身上帶着的所有的錢都塞到了沙發的靠墊後面。

秦文廉頹然地從鬱國華家走出來,剛要攔住一輛黃包車回家,突然有兩個日本特務攔住他,其中一個很客氣地說,“秦先生,小泉先生請您去他那裡喝酒聊天。”

“這個……我……”秦文廉深知這一定是鴻門宴,剛要想辦法推辭,誰知那兩個特務不由分說就將他架上了車。

小泉精心地溫了一壺酒,秦文廉提心吊膽地坐在對面,不敢正視小泉。

小泉微微笑道,“秦先生,爲了等您,這壺好酒我是溫了好幾次,您卻遲遲不來啊。”

秦文廉忐忑地說,“哦,今天我出去辦了點事情,回來得有些晚,讓小泉先生久等了。”

小泉笑笑,“秦先生是去鬱國華家了吧?我的人是在那裡找到您的。”

秦文廉一驚,冷汗都流了出來,他強作鎮定,“哦,是的。是去看看他的夫人。”

小泉替秦文廉倒了一杯酒,說道,“鬱國華先生出事都好幾天了,您這纔去,有些晚了吧。”看到秦文廉額頭冒出的汗珠,小泉心底笑了笑,繼續說道,“當然,秦先生公務繁忙,去晚了也沒什麼。不過我覺得你今天去鬱國華家應該是另有目的。”

秦文廉,“目的?什麼意思?請小泉先生明示。”

小泉拿出了鑰匙,在秦文廉眼前晃了晃,“秦先生,這個東西您認識嗎?”

秦文廉一驚,“這是個鑰匙,誰不認識。”

小泉道,“是啊,這是德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是您的吧?”

秦文廉驚道,“你?這鑰匙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小泉冷笑道,“我正要問你,這個東西爲什麼會在鬱國華的家裡?這保險箱裡究竟裝的是什麼?”

秦文廉吞吞吐吐,“這……這裡面……是我太太的細軟之物。”

小泉步步緊逼,“你們家的東西,爲什麼放在鬱國華那裡?”

秦文廉早就在路上想好了說辭,“自從回到上海以來,我屢屢受到軍統的威脅。上次居然被蒙面人抄家。這些值錢的東西放在家裡我不放心,所以把鑰匙放在鬱國華那裡。一旦我有個什麼意外的話,我家人還有個生活着落。”

小泉不由擡高了音量,“屢屢受到軍統威脅?這麼說來還是我的保衛不得力才讓你出此下策囉?”

秦文廉見事已至此,乾脆擺出自己高官的架子,“如果小泉一定要這麼覺得,秦某也只好承認了。”

小泉笑了,“好,很好!我問你,您能不能當着我的面將這個保險箱打開,讓我確定一下里邊的東西,這樣我也好放心。”

秦文廉立即說道,“請恕秦某不能接受。”

小泉站起來,幾乎要抓住秦文廉的衣領,當然,理智告訴他不能那麼做,他只是躬起身子,將臉湊到秦文廉身前,“既然裡邊沒有什麼保密的東西,爲什麼不能讓我看一下呢?只需一看,我們之間的猜疑與不信任就一筆勾銷了。”

秦文廉站起來,情緒激動地說,“小泉先生,我們兩國是盟邦,這樣對待盟友的官員,在外交上是很無禮的行爲,這樣的無禮要求,恕我不能從命。”

小泉坐下來,咬着牙說,“這件事情就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嗎?”

秦文廉冷冷道,“您一定要看的話,那我只好先去向汪先生請辭,等我是一介平民了,任憑您處置。”

小泉怒氣沖天地拍了拍桌子,但他對秦文廉也無可奈何。只聽秦文廉繼續說道,“這把鑰匙,我還希望能完璧歸趙。”

小泉道,“對不起,這把鑰匙是石井用生命爲代價搶回來的,在這個保險箱裡的東西沒有弄清楚之前,我不會把它還給你的。您放心,對你的財物沒興趣,合適歸還的時候一定歸還,但是現在,在我沒有親眼看到這個保險箱裡的東西之前,您的家人如果去德華銀行碰這個保險箱,我就把您按變節處置!”

秦文廉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秦文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雖然他今天一口咬定裡面是一些金銀細軟,但是他知道,小泉一定不會相信。但是,既然他今天逼着自己去打開保險箱,這也恰恰說明,小泉沒有辦法在不經他同意的前提下,擅自打開,那麼膠捲放在那裡暫時就是安全的。眼下,只能讓秦太太去求求汪夫人,看看能不能幫忙要回鑰匙了。

想到這裡,秦文廉對秦太太說,“明天咱們把嵐兒接回來吧,我們一家三口,團圓團圓。”

秦太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丈夫的臉色如此難看,又不敢多問,只是默默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