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炳卿和幾個巡捕在聖嬰醫院勘察現場,曾有死人的地方已經用粉筆畫出了人的輪廓,地上還有一些用來表示槍手位置的標誌。
一個巡捕向祝炳卿介紹着現場復原的結果,“經過我們的還原,當時現場大概是這個樣子。我們這個站明崗的兄弟在這裡,突然身邊有三個歹徒向他發起攻擊,一共刺了五刀,門口的兄弟也差不多是被三個歹徒用匕首刺傷的。現場有一個人與歹徒發生搏鬥,這幾個歹徒都是被他殺的,而且都是被一刀斃命。”
祝炳卿仔細看着現場,“從歹徒身上的致命傷,還有這個人選擇的掩蔽地點,都說明這個人不是個一般的殺手。”
那巡捕道,“今天下午,在醫院西邊的街上,有人看到綁匪的車逃跑,中途還有一個人從車上跳下。”
另一個巡捕湊過來,“祝探長,依我看,這事很簡單。工部局剛決定不把江虹引渡給日本人,這裡就發生了綁架案,一定是日本人狗急了跳牆。”
祝炳卿瞪了他一眼,“就你聰明?閉嘴!”說罷,他轉身繼續問剛纔的巡捕,“法醫那邊怎麼說的?”
剛纔的巡捕說道,“根據法醫的初步統計,所有的死者身上有四種致命傷。我們負責在大廳裡放哨的兄弟,是被一種普通的匕首捅死的,刀長二十公分,刃寬三公分。樓上病房門口的兄弟還有無辜的死傷市民,身上都是七點六五口徑的槍傷。綁匪的身上有另外的兩種傷,一是刀傷,刀長五十公分左右,刃寬兩公分左右,而且都是一刀致命。還有就是七點六三口徑的槍傷。初步判斷,綁匪是一羣人,使用的都是勃朗寧系列手槍和普通匕首,攔截綁匪的只有一個人,使用的武器是駁殼槍和一把中正式步槍刺刀。”
祝炳卿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皺起眉頭,只聽那巡捕繼續說道,“還有,在每個綁匪身上,都發現了一枚一樣的氰化鉀膠囊。”
祝炳卿低低自語道,“都是軍統的標準配置啊……”
祝炳卿按照江虹告訴他的辦法,通過慕容無瑕找到了方滔,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地問,“一夥全副軍統標準裝備的人,武裝劫持走了江虹,造成四名巡捕和十一名無辜羣衆死傷。現場有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用中正式刺刀和一把駁殼槍與這夥劫匪展開纏鬥,用刺刀殺死三人,擊斃五人。後來行蹤不詳。這是在現場死亡武裝人員身上發現的氰化鉀膠囊,我想聽你的解釋。”
方滔說道,“我也正想對您說這些事。”
祝炳卿又生氣又無奈,一字一句地說,“工部局已經決定會釋放江虹,只是個時間問題,你爲什麼還要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方滔一愣,“這不是我乾的。”
祝炳卿盯着方滔,“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一句話嗎?”
方滔說道,“如果是我的人乾的,那現場用中正式刺刀的又是什麼人?我告訴您,那個用刺刀的纔是我的人。至於什麼人搶走的江虹,你我都清楚。”
祝炳卿依然緊盯着方滔,但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方滔說道,“當然可以,我可以把那把刺刀擺在你的面前。”
祝炳卿想了想,點了點頭,“有這句話就夠了。”
很快,方滔就從老田那裡得到消息,一個工友的老婆給日本憲兵隊的牢房送飯,據她講,憲兵隊的牢房裡,最近關進了一個女犯人,日本人對這個犯人十分重視,不讓任何人靠近。這個女犯人關進去的時間與江醫生被綁架的時間十分吻合。
事實上,這個女犯人,就是江虹。此刻的她,已經在刑訊室裡被折磨得傷痕累累。她坐在電刑椅上,行刑室裡的燈泡也因電壓不夠而忽明忽暗地閃爍着。江虹的身體在牆上形成一個抽搐着的、扭曲的、痛苦的倒影,她咬緊牙關,嘴裡發出低沉而短暫的呻吟,隨後,她昏死過去。
在門外一直觀看刑訊的馮如泰對小泉說道,“她還是一個字都不說,要我去用你的方式試試嗎?”
小泉想了想,點了點頭。
馮如泰拿着兩根麻繩來到江虹面前,“弄醒。”
日本特務潑了一桶水,江虹醒來。
馮如泰蹲下,“江醫生,還記得我嗎?”
江虹鄙夷地看了馮如泰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馮如泰,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敵佔區第九行動組組長。”
馮如泰道,“都是方滔告訴你的吧?”
江虹笑了笑,沒有回答。
馮如泰站起來,“你說的是我以前的身份了,現在已經不是了。”
江虹冷笑一聲,“你現在已經是日本人了。”
馮如泰並未因江虹的話而生氣,他繼續說道,“雖然以前我們在不同的陣營裡,但我們乾的事是一樣的。我勸您一句吧……”
江虹打斷他,“不用了,我不會和日本人合作的。要上刑就來吧,要殺就快一點。”
“上刑不用了,您已經把這兒的刑具全試過一遍了。既然這樣,我們也不打算浪費時間了。”馮如泰將江虹的兩個褲腳用麻繩綁好,邊綁邊繼續說道,“人死以後,全身的肌肉就不受大腦控制了。肛門和尿道的肌肉都會鬆開,屎和尿會流出來。我替你綁上褲腳,就不會流到地上了。免得打掃起來費勁。”
江虹笑笑,“沒想到,您當漢奸沒幾天,就變得對日本人這麼忠誠,連日本清潔工的事情,您都考慮得這麼周到。”
馮如泰一愣,“您是要上路的人了,我不和您在口舌上爭個高下。”說着,馮如泰舉起了槍對準了江虹的頭,“還有什麼遺願嗎?告訴我,我一定會幫您辦到。”
江虹道,“您有機會替我給我的同志們帶句話。”
馮如泰湊過去,“請講。”
江虹恨恨道,“殺了你這個叛徒。”說完,她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馮如泰看了看小泉,小泉默默地轉身離開。
馮如泰只好收起了槍,“把她押下去,好好治傷。”說完,他也跟隨小泉出了行刑室,緊追幾步跟上小泉,說道,“小泉先生,今天她已經到極限了。再上刑會有生命危險。”
小泉嘆口氣,“馮先生,江虹現在是死活都不開口,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您也是中國人,我該怎麼樣才能讓她開口呢?”
馮如泰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看江虹的樣子是不會招供的,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別的辦法。”
小泉問道,“別的辦法?”
馮如泰,“我們可以用江虹來做釣魚的誘餌。”
小泉饒有興趣地問,“您有什麼具體計劃嗎?”
馮如泰猶豫道,“計劃倒是有,只不過,我要將江虹從櫻機關裡帶出去。”
小泉點點頭,“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怎麼才能把消息傳給呢?”
馮如泰笑道,“您忘了?方滔能活到現在,都是慕容聞那老東西暗中搞鬼。”
小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