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無道的拳,此時依然是罡氣糾纏如龍,揮手之間,宛如一條兇猛無比的大槍擺動。整個人的身影氣息,此刻則肖似虎豹,彷彿山林霸者。
若說降龍擊十二聲龍吟,是把降龍伏虎拳法,已練到初窺門徑。
那麼這龍吟虎嘯之聲,就是真正入了門。傳說一旦拳法到了這個層次,即便是煉氣一二重樓的修士,都可正面抗衡!
在場的史虎,虎濤與將九幾人,莫不都是經歷無數廝殺,對天下武學,都略有所知。依稀有聽聞過這套降龍伏虎拳的境界層次。降龍伏虎在東吳國中不是最絕頂的外功功法,卻也是穩入第一流之列。甚至在所有天一諸國,都赫赫有名。
然而這龍吟虎嘯,畢竟只是一個傳說,這東吳國內,幾十年都不曾聽說有人在練氣境之前修成。而練氣境之後,那些修士也多半會轉習其他功法。
所以終究是個傳聞,很少有人親眼目睹。
只是方纔將九,被那震龍擊一擊而退,卻是毫無花巧,已可佐證其威!
方纔那一擊,將九已不留後手,全力而爲。無論刀法變化,還是力量,都到了巔峰極致。然而最後卻還是被莊無道一拳而傷,這等實力,已完全超越了練髓期武者的界限!
便連莊無道自身,也是微微震驚失神。他以前也嘗試着將鍛體的七十二式伏虎拳法,融入到那降龍擊中。卻毫無成果,只是他對這兩套拳,掌握更爲熟悉,最後也往往以修行不當,氣血淤塞爲結局。然而被這莫名意念操縱,他的身體,卻是難以言喻的協調。輕而易舉的,就已將兩套拳法,糅合爲一!
就是這種感覺,以伏虎爲骨,以降龍爲勢!
這就是龍吟虎嘯?這就是真正的降龍伏虎?
便在他失神之際,在他身右方的‘斧屠’虎濤,已是揮動着兩口六十斤鑌鐵大斧,橫削而至。
莊無道本人雖還是在發呆,不過他的身軀,卻已自然就有了反應動作。被那意念控制,踩着玄妙無比的步伐,整個人往右側旁滑行。龍行虎步,如一頭身形迅猛的猛虎,又有如一頭正在行走的暴龍。不但在間不容髮的避開雙斧,更是強行欺入到了‘斧屠’虎濤的懷中。
使在場之人,都同時色變,現出了驚恐之意。
降龍伏虎之——撼龍!
虎吼咆嘯,猛烈無比的肩撞,正好衝擊在虎屠的胸前。那兩層鐵甲,首先崩碎,而後虎屠的整個胸部,都向內崩塌,整個人似被攻城錘正面擊中,被巨力衝飛出了數十丈外。連續撞開了數層牆壁,煙塵漫天中不見了蹤影,也生死不知。
史虎的虎目圓睜,也倒吸了口寒氣。他雙拳揮出,本是要撞向莊無道兩側額角,在四人同時合擊之時,將莊無道的頭顱粉碎。
這一刻,卻立時就知不妙,本能的收拳飛退。
只覺此時的莊無道,較之先前根本就是換了一個人,氣勢兇橫,實力也強橫的讓人難以驚悸!
“這傢伙有些古怪,都給我撤!”
史虎修行的雖是橫練功法。然而二十年修行,輕身術與步伐上的造詣,亦是遠勝常人。
身形魁梧,卻動若脫兔。一瞬間,就往身後急掠出十丈。他身後那些弩手,也知機配合。二十支弩箭同時齊射。掩護着史虎。
莊無道似毫不在意,把右臂上纏繞的鎖鏈一震一抖,就將那已丟下勾鏈,也意欲逃走的劉鶴的身影再次纏住。鎖鏈末端,則如蛇一般的纏上了後者的脖頸。然而後猛地頓足一踩,身影有如飛箭,急掠前撲!
飛衝之勢,猛烈扯動着鉤鏈。那劉鶴的雙目微凸,脖頸處咔嚓一聲脆響,那喉骨咽喉,竟被那鎖鏈,徹底勒碎!
莊無道此時,則已帶起了殘影,輕鬆之極的在箭雨中穿梭而過,欺至到了史虎的身前。
史虎瞳孔劇縮,一雙巨手下意思的拍出。慌張之下,根本毫無章法,胡亂的揮舞,只求能將莊無道迫退,
卻被莊無道雙手握住,而後猛地往下一扯,竟然是強行把那一雙修行金甲玄霸體的健壯手臂,猛地撕扯了下來,齊肩斷裂!
而就在史虎哀嚎,身形頓窒之時。莊無道又是一拳直刺,轟在了史虎的咽喉,把那整個脖頸,猛地打折,頭顱斷裂拋飛。
這一下兔起鶻落,短短只不過幾十個剎那。然而史虎劉鶴二人,卻已是齊齊身死,那‘斧屠’虎濤,也凶多吉少,生死不知。
以至於這小巷中,一陣死寂。剩餘之人,都一時忘記了逃走,怔怔的望着那史虎劉鶴二人的屍體。
將九與吳小四,都兀自不敢相信的,圓睜着雙眼。後者震驚不解之外,更覺恐懼。震驚莊無道,擁有如此實力!降龍伏虎合而爲一,甚至可與練氣境修士抗衡。實在不解此人這些時日,爲何還要躲躲藏藏?此時想來,只怕整個青衣堂加起來,都不是莊無道對手。
恐懼的則是今日,只怕難以從全身而退。
吳小四則是單純的無法置信,當年離開越城時,莊無道實力雖是稍勝於他。然而他持兵刃之力,那時二人搏戰,勝負最多是四六開。自己這位曾經的兄弟,何時變得如此之強?
瞬息之後,巷中諸人才如大夢初醒,都立時轉身飛奔,四面八方的飛逃。
莊無道如局外人一般的看着,這時心內,卻不禁是‘咯噔’一沉。被這些人逃走,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此時他被這莫名意念控制了身軀,卻也只能眼睜睜的旁觀。此時該憂心的,是怎麼把自己身體奪回來纔是。
卻不料這意念一起,那身軀就又再次急掠。把那些釘在牆壁地面的弩箭一支支的挑起,再如瞬影一般的激射而出。
快到了無法目視,幾乎每一道箭影,都帶起了一條血線。那些練血境的武者,即便無史虎劉鶴四人坐鎮,以他一人之力,也無法盡誅。此時被這莫名意念操縱,更是輕鬆無比,將那些逃走之人,一一以箭支擊殺。有時甚至穿牆而過,全不受視線阻隔。
而就當那二十位弩手,十幾位練血境,幾乎快死絕之時。莊無道的身影,也已追襲至那‘風刀’將九的身後,
將九驚恐至絕,也未怎麼思量,就一手抓住了身側的吳小四。往身後一拋,試圖攔住莊無道。
吳小四猝不及防,面上是血色褪盡。是眼睜睜的望着莊無道追來的身影,在視界中越來大。
“無道——”
吳小四全力的閃避,眼中更透出幾分乞求。他有妻兒,也不想死。莊無道是他的生死兄弟,定然知曉他的苦衷,也定然會手下留情。
然而最後入目,卻是莊無道那滿蘊血戾之氣,冷酷到極致的雙眼。
“死!”
一拳簡簡單單的刺出,甚至都未動用降龍十二擊,就已輕輕鬆鬆,將吳小四的咽喉,也如那史虎一般的徹底擊碎!
而此時莊無道此時的意念,則是一片茫然。方纔那一刻,他是全力的阻止,全力在爭奪,試圖恢復對自己身體控制。
然而到最後,卻也未能及時收手。吳小四,小四——
心中情緒,幾乎失控。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傷悲,痛恨,也後悔。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莊無道再次清醒時。發覺自己,正是孤零零的,立在了血泊之中,
這小巷之內,已是躺滿了屍骸。細細一數,史虎帶來伏擊他的幾十人,無一逃遁。
那將九則是跪倒在他身前十丈處,身後插着一口斷刀。正是吳小四的那口,應該是他將吳小四一拳斷頭。然後順手取了斷刀飛擲,把‘風刀’將九擊殺。
莊無道楞楞四下看了看,又望了下天色。劇烈方纔的血戰,應該還不到百個呼吸。
試探着活動一下自己的四肢,才發現自己的身軀,已恢復了控制,
莊無道心中略鬆,才舒了一口氣。也到這時才發覺,周圍那些活完好或毀放棄的房舍中,赫然有幾十上百道的目光,在偷偷往這邊望着。
這是四周的近鄰,此時躲在屋中,大多都眼含着驚恐懼色。
對於這些人,今日之事,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莊無道微一沉吟,就將那史虎將幾人隨手攜帶的錢袋錦囊,全數取下。
財物不多,只有二百餘個金豆。然而即便以越城的物價,一個金豆重約一錢,已足夠一家三口,在城中生活兩三年。
莊無道想了想,又走入自己的那間小房,挖地一尺,取出了一個大約拳頭大小,裝滿了碎銀的小罐。
這是他最後的家當,卻連同那些金豆一起,隨手灑在了遠處。
“一人可取一份!給我連夜滾出城去!今日此間之事,不得泄露半句。這十日之內,但有什麼風聲傳出,這便是下場!”
隨手一擊,打在身旁牆壁上。這座還算完好的房屋,立時在巨力衝擊下崩塌,使周圍房屋中那些平民,是愈發的驚懼不堪。
莊無道也不去理會,皺起了眉,思索着如何善後。此間之事,所有的緣由過程,遲早都要傳開,全城皆知。他其實也沒想過能遮瞞得住,只求能夠延後幾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