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試劍
站在窗口前,陳立排着隊。
站在陳立身前的人,都是高高壯壯的劍士,當今世界,劍士多,其他職業都成了小衆職業。
畢竟,學習劍士,哪怕未能激發鬥氣,至少一招兩式的,鍛鍊鍛鍊身體,還是能使出來的。
可是其他的職業,學習的難度係數卻直線上升,而收穫卻未必與自己的付出成正比。
陳立站在幾個劍客身後,等了一會兒,纔到了他。
正記錄任務冊子的人類管理員擡起頭朝着陳立看了看,眼神輕蔑的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兒,隨即做出個勉強溫和的笑道:“酗子,你要接什麼任務?”聲音卻透着漫不經心和應付。
“瘋狗任務,我是劍士學徒。”陳立開口道。
“你有冒險者任務經驗嗎?”管理員聽到陳立的話,先是愣了下,然後才擡起頭,愕然的看着陳立,這小子瘦瘦的,真有力氣揮劍嗎?
站在陳立身後,等着接任務的冒險者大漢忍不走笑了一聲,“小子,你別浪費我們的時間,快點讓開。”說着便伸手去拍陳立的肩膀。
陳立只覺一股力量朝着自己肩膀而來,強於一般人的精神力讓他早早的便感覺到了這股並不強烈的危機。
不待那蒲扇似的巴掌拍在肩頭,陳立已經肩膀一沉,退步向後,一個虛閣跨,輕輕鬆鬆躲閃開了那漢子的掌拍。
他順勢扭頭,朝着那冒險者漢子望了一眼,卻也不生氣,嘻嘻一笑,“我不是浪費大家時間,我是來接任務的。”說着,還拍了拍自己的肩頭,好似剛有什麼髒東西落下似的。
那冒險者漢子的手拍虛了,身子歪歪斜斜了下,這才站穩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驚疑不定的看着陳立,這小子居然還挺敏捷的?
不待冒險者漢子說什麼,也不等這漢子反應過來發怒,陳立已經貌似禮貌的點了點頭,回頭對那記錄員道:“我要接‘瘋狗任務’,跟風樹冒險者小隊一起,任務上寫着,他們缺一個劍士,2級以上的。我正好符合。”
不等那記錄員質疑,陳立已經再次開口:“我要抵押這個,借一把長劍。”說罷,將自己腰間的一枚玉牌放在了面前的桌上,這是陳府的玉牌,屬於他自己的,不過這東西比較珍貴,本來是不能賣的。但是拿來做個抵押,借把低級的長劍,應該綽綽有餘。
那記錄員抿着嘴脣瞪圓了眼睛看着陳立,真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文弱不堪,居然動作還挺靈敏的。而且竟然還知道冒險者公會可以抵押領取武器甚至裝備的事兒,瞧着陳立說話的口氣,自信自在,儼然是常接任務的做派。
怎麼自己對這小子,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記錄員正要開口詢問陳立的信息。
陳立已經主動倒豆子般的開口:“陳立,15歲,劍士學徒2級,有獨自上山經驗,對安興樹林的環境和路線比較熟悉。出這個任務,我只要我應得的錢,路上打到的瘋狗的皮毛之類的,我都可以不要。”陳立抿着嘴脣,他的目標是路上的草藥,一路走過去,走走停停,路程不算短,看了任務介紹,估計怎麼也要在安興樹林裡停留一週左右,草藥應該可以採集不少。
那記錄員正記錄着,突然聽到陳立後面的一句話,忍不住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他嘴巴張了張,卻沒有開口,心裡卻想到: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b還是假傻b,冒險者任務給的錢,都是有限的。可是做任務過程中,常常能得到意外的收穫。
比如這個瘋狗任務,風樹冒險者小隊恐怕也是打着,最少能拿到冒險者任務的錢,讓大家不白白跑一趟,實際上卻想要那需狗的皮毛筋骨,甚至還在期望那需狗的腦袋裡有魔核。
這可真的是不一定的事情,如果運氣好,真的收穫了魔核,或者是在瘋狗的洞穴發現什麼意外的好東西,那纔是發大財!
眼前這個小子,居然自己主動提出不要那些東西,放棄了這種發大財的機會。
記錄員上下打量陳立,見陳立表情淡然,眉目透着一股自信,眼神亮亮的,嘴角不經意間掛着的那抹淺笑,讓人產生一種他很聰明的‘錯覺’……
見陳立一副篤定的模樣,記錄員呵呵一笑,似遇到了最好玩的事情一般。不過這與他無關,他可不想提醒陳立。他倒想看看,大家來還任務的時候,這小子還能不能繼續這樣笑。
到時候,就那幾塊兒狗也能賣一些錢的。恐怕這個叫陳立的小子,就要嚷嚷着覺得不公平了。
毛頭小子,這都是他們必然會吃的虧。
記錄員一邊想着,一邊產生了一種造世主般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他看着陳立的眼神,便又更加傲慢了幾分。
站在陳立身後瞪着陳立的後腦勺,正磨牙的聽着陳立說話的大漢,這一刻再次冷哼出聲,“小子,我剛纔看你動作間還有幾分敏捷,沒想到你到底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我告訴你,如果這個任務失敗了,你是拿不到一分冒險者任務錢財的。這路上大家打殺的野獸魔獸等收貨,按照你所說的,你也拿不到一分錢。極有可能是白跑一趟。你是嗎?連這也不懂,還來接什麼冒險者任務?”大漢似乎已經看到了陳立任務失敗後的可憐模樣,“別到時候連小命也交代了,又拿不到一分錢的好處,我當初第一次做冒險者任務,也不敢像你這樣自大。”
陳立不理睬身後的大漢,見面前的記錄員將他的信息記錄好了,這才微微一笑,準備明天再來詢問。
那冒險者大漢見陳立居然不理睬自己,突然再次朝着陳立的肩膀拍去,這次他有了準備,在陳立躲閃間,腳下一邁,如影隨形而上,巴掌仍然照着陳立的肩膀,非要拍下去的架勢。
陳立一邊是報名的窗口,一邊是大漢,猛地轉身,與大漢面對面,背後卻是退無可退。
他眉頭緊皺,怒道:“你有病吧?老子報名個冒險者任務,幹你毛事。”
“我也要報名這個冒險者任務,作爲隊友,我現在就測試下你到底有沒有2級劍士學徒的實力!”那大漢卻似乎早就猜到陳立會說什麼,隨口反駁後,居然拔起了腰間的長劍,在冒險者公會內,跟陳立動起手來了。
四周圍着的人立即讓開,那記錄員則對此見怪不怪的道:“冒險者公會內不得見血,不得損壞公會內物品!”
那先動手的冒險者大漢嘿嘿一笑,應了一聲,長劍便朝着陳立的肩頭直刺而下。
陳立微一側身,便輕鬆躲過,隨即一把抽出自己腰間的法杖,全當了燒火棍來使喚。
他動作突然,那高大壯漢忍不住便被陳立手裡的‘燒火棍’給吸引了,竟一時沒忍住,哼呵一聲笑了出來,再看陳立時,陳立臉上似乎已經赤果果赫然寫着兩個字:大!
可就在壯碩大漢嗤笑走神的秒餘功夫,陳立迅速雙腳叉開一前一後,然後身體猛地前傾,手裡的法杖朝着大漢胸口一點直刺而去。
大漢的劍握在右手,他劈砍之間,胸前便出現了縫隙,而這秒餘功夫的間隙本來不至於讓人趁虛而入,可是偏偏陳立雖然無法逝鬥氣,身體的速度和與劍法基本步的配合度卻還有着,加上這段時間堅持不懈的鍛鍊,他速度極快,反應迅速。
法杖一下就點在了壯漢劍士的胸口,那壯漢劍士反應也不慢,彈腿一個後跳,便躲閃開了陳立的法杖一點。
陳立的法杖‘出劍’後卻根本不深入,杖峰點到而止,前後跨步的雙腿突然如影晃動,幾個飄般的步子後,橫跨一扭,人就離開了背後是接待記錄窗口,面前是壯漢的‘前五路後無退’的四角。
當陳立飄忽身影再次站定時,人已經馬步蹲好,法杖端於身前,姿勢標準,下盤穩健,胸腹挺拔,前後左右開闊通達,前可進,後可退,左右行動皆便利——
再瞧那姿勢,竟儼然標準劍士擺劍待發的模樣。
非劍士也許不懂,可真正的劍士學徒,卻能從陳立的姿勢裡,看出他肌肉蓄力;看出他的腿部姿勢看似站定不可動,卻是擡腿挪移都可極力爆發力量,迅捷出擊;看出他手臂握杖,杖尖微挑,以此姿勢出劍,上挑下砍直刺橫劈都可隨機出招。
這居然是標標準準的劍士戰前,基本基礎標杆姿勢!
而且,瞧陳立雙眼爍亮,眉目俊朗,表情自信而從容……
圍觀人種懂行的,忍不住在心裡微微嘆道——
這架勢,漂亮!
…………
壯漢劍士擡了眼皮上下掃了陳立一眼,只吐了句:“花架子。”便再次進步將劍刺了過去。
長劍破空而來,四周有人驚聲疾呼,真刀真槍,那小少年別連這都躲不過,那見了血,眼前這壯漢劍士可就倒黴了。
以後都不得踏進冒險者公會的門。
四周驚呼聲一起,那壯漢卻心裡一緊,他也怕陳立躲不開,前刺的劍又有些猶豫。
陳立眼睛一眯,忍不住嗤笑道:“你可知道使劍最普通的境界是什麼?”說着話,面不紅心不跳的反手法杖一個檔次,步子玄妙的跨開,人輕輕鬆鬆的躲閃,讓人看在眼裡只覺得好像閒庭漫步一般的輕鬆自在。
其他劍士們面色卻微微沉凝起來。
那壯漢一愣,最最普通的境界?
陳立跨步躲閃開還不算完,反手‘一劍’從身側橫劈帶刺而出,直戳向了壯漢劍士的肋下。
他一邊說話一邊躲招出招,速度奇快,居然絲毫不滯慢,那動作流暢,就彷彿他日日夜夜都在使這一招一般。
壯漢劍士出招未滿,急忙招架,哪裡想到陳立動作上這樣敏捷熟練,回劍護體的時候就有些慢了。
陷陷沒讓陳立的法杖點在自己的肋骨上。
陳立眼神一淡,他不過輕巧出招,這大漢就有些匆忙了,真是不滿的水咣噹。
“劍士,要與劍成神魂一體,以己爲劍,當劍爲拳爲掌,至少在自己出劍時,便有把握如操控自己的臂膀拳頭一般,想收回時,能收回。每次出劍時,甚至是出劍前,便給自己抽回劍想好多條收劍的動作。”陳立毫不留情面,猛地一蹲身,在大家都以爲這樣蹲下去動不了要吃虧時,他卻矮着身子突然以‘劍’支撐身體,整個人猛地挪了個位置,隨即‘長劍’橫掃向那壯漢劍士下盤。
法杖在地上捲起一層灰土,壯漢劍士忙躍起躲閃。
可變故再次發生!
“喝!”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驚喝聲。
陳立本來是下掃的法杖,突然中途戛然而止,他揮舞的法杖頓住,人卻還在動,拔地挺起,從半蹲姿勢突然變成了直立姿勢,然後法杖猛地朝着剛剛躍起的壯漢劍士由上而下的劈砍下來。
那些眼神兒不靈、反應不快的,甚至沒注意到,陳立手裡的法杖,什麼時候從地上,以怎樣的弧線,被拔高到壯漢劍士頭頂的……
怎麼剛剛還在掃壯漢劍士腿的法杖,突然就道了壯漢頭頂?
那法杖雖然沒有光芒,沒有法術,沒有鬥氣,卻也帶起一道低調淺棕色的弧線,讓那些盯着兩人對打的劍士們雙眼直放光。
壯漢瞪圓了眼睛,忙擡劍格擋,現在跳躍在半空中,哪裡還來得及做其他動作。
陳立哼一聲,“這一課就告訴你,沒有把自己的處境考慮清楚,不要輕易讓自己落入沒有支點的境況!”說罷,陳立看着那壯漢手裡的劍已經擡高去迎自己的法杖,他手臂大開大合,法杖猛然掠過一道風,從壯漢劍士頭頂橫着閃開,又從側面狠狠的朝着壯漢肋骨抽去。
壯漢劍士的長劍剛剛舉起,哪裡就那麼快的去應對,他萬萬沒想到陳立是這樣敏捷有章法,法杖在他手裡,儼然有了靈性般,橫來豎去,揮灑如風,自在莫名,且像是真的隨心所欲一般。
壯漢劍士自認爲自己戰鬥經驗已經很豐富了,可是在陳立這些突如其來的招式面前,居然顯得畏手畏腳,難以施展的壓抑着,非常不舒服,心裡竟然有信張起來。
就在他腳尖剛落地,想要後臺以劍再次回擋時,陳立的法杖卻已經抽在了壯漢的肋骨上。
“啪!”的一聲,圍觀的冒險者們眉頭一皺,有的底子不行的,還不自覺的縮了下。
那壯漢劍士低聲吭了聲,立即抿住嘴巴,站在那裡,咬着牙,竟不再出招了。
陳立嘿嘿一笑,熟練的將法杖在手心裡一轉,隨後背手收杖,“承讓。”
那壯漢劍士面色難看,突然轉身走到那接待窗口,朝着記錄員道:“劉鵬,26歲,冒險者,2級劍士。我在冒險者公會有證書。”意思是不需要報更多信息了。
那記錄員朝着壯漢看了看,隨即查了下,果然有這個劉鵬的信息,按照固有信息,他一一記錄後,突然擡起頭,朝着陳立望去,“這麼說,那個陳立,也果然是2級以上的劍士學徒了。”
劉鵬面色難看,抿着嘴巴不說話,卻沒有反駁。
四周圍觀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這短暫的比斗居然這麼快就結束了。
大家想起陳立說的幾句話,想到陳立幾個戛然而止的東西,幾個突然轉變的出招,幾個奇怪卻精妙的動作步態,再看看陳立手裡那根‘棍子’。
不少人開始陷入沉思,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有的則比較直接乾脆,爽朗開口讚歎道:“小子,看不出來,你乾巴瘦的,還有兩下子,身手不錯!”
“你是跟誰學的劍術?這幾個動作和劍法有沒有什麼名字說法?”
“小子,我看見你就手癢,要不我們出去也較量較量?”出去較量?那就是動真格的,也不怕流血的了?
“蹲着……起來……換劍道……”還有的一邊嘀咕着,一邊嘗試剛剛陳立的動作,卻發現做起來,很難在幾秒鐘功夫內快速完成。然後便一邊蹲起,一邊嘴巴里念念叨叨的嘗試了起來。
陳立看着衆人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幾個動作,都是他畢生所學的劍法劍道里摸索柔和,自然而然的使出來的。這些動作,這婿劍的招式,早就已經不能稱之爲‘招式’,而已經變成滲透進入他血液裡的由內生髮的如呼吸、行步般的存在。
所有的招式,都已經被他糅合,早就不再區分,而是隨時用到什麼就拿來用。到了後期,拘泥於劍法和技能,都變得沒有必要。
他淡笑着搖了搖頭,走到記錄員面前,“那我什麼時候來跟風樹冒險者小隊集合?”
記錄員瞭解有些冒險者不願意留下自己地址的心情,他再次面對陳立,已經沒了剛纔那種漫不經心和輕蔑,他再次仔細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膚白如玉,顯得有點瘦弱,的確讓人一見之下便要新生輕慢。
可是再仔細看去,卻發現這少年神采飛揚,雙眼明亮炯炯有神,笑容自信而從容淡定,嘴角微抿,隱約透露着一股自負的氣息。
想來,也是個不凡的少年,應該有一些故事和背景吧。
記錄員想到此,立即擺出了一個和善的表情,笑容也親熱了起來。
“明天上午你來這裡即可,我會幫你約了風樹冒險者小隊來見面。到時候你們成行,一起接了任務,也就可以自行商量出發了。”
陳立點了點頭,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長劍,“麻煩你。”顯得彬彬有禮,卻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矜持。
四周的人在見識了陳立輕巧對敵,還能一邊打架一邊吐槽說講,已經對這個表面纖瘦的少年有了些不一樣的認識。
如今再看陳立寵辱不驚的做派,更覺得嘖嘖稱奇。
陳立便端着架子,在衆人毫不忌諱的當着他的面討論他的聲音中,步出了冒險者公會。
劉鵬則咬着牙,忍不住眼露不甘,他冷哼一聲,心裡暗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是真功夫,還是花架子。光能揮跟棍子算什麼,鬥氣的強力,纔是戰鬥的精髓。光會揮劍可殺不了魔獸,真與魔獸對抗時,鬥氣才能救你的命。
攥了攥拳頭,劉鵬眼神越發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