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出發大概要跑至少一天半才能到霫人蘇啜部那一萬騎兵的駐地!”
朝求歌問明瞭情況後追上李閒並肩而行:“不過霫人的追兵一直追到距離咱們營地三十幾裡外,他們進了山才靠着密林將那些霫人騎兵甩脫了。追兵或許還山外轉悠,如果咱們跑的太快說不定會追上那些霫人!”
李閒皺眉,想了想之後問道:“追兵有多少?”
“少兩個百人隊!”
朝求歌說道:“從後山繞過去吧。”
李閒沒有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和之前話題無關的問題:“那倆傢伙叫什麼名字?”
朝求歌道:“一個叫札木合,一個叫圖列。怎麼了?”
“哪個叫圖列,又是哪個叫札木合?”
“傷了左邊胳膊的叫圖列,一點兒傷都沒有的那個叫札木合。”
李閒嗯了一聲問道:“小朝哥,你具體問過他們營救摩會的經過了嗎?”
“他們是六天以前得到消息後倉促出發的,摩會的妻子匆忙集結了五百多名親信趕往弱洛水河畔的霫人營地。他們商議好了派大部分人佯攻霫人營地,然後摩會的妻子帶幾個人混進營地去將摩會救出來。可是還沒到霫人的營地就中了埋伏,伏兵至少有六千人,契丹五百多人幾乎全部戰死。圖列他們三十幾個人保護歐思青青往回撤,答朗長虹帶着幾個人保護摩會的妻子往另一個方向逃了。”
“霫人一直追着他們到了山腳,他們分出去十幾個人才把霫人的追兵引開。半路的時候歐思青青中了一箭,迷迷糊糊的就把他們帶到了營地。不過他們說歐思青青也只是推測你山中,他們能找到也純粹是運氣好。”
朝求歌說道:“我單獨問過,他們兩個所說的差不多一致。”
李閒勒住大黑馬,其他三個人也隨着他停了下來。朝求歌貼到李閒馬邊問:“怎麼了?”
李閒回身看了那兩個契丹人一眼,忽然笑了笑:“小朝哥,累了,下馬休息一會吧。”
朝求歌一愣,看到李閒有些閃爍的眼神隨即明白他肯定是想到了什麼。他大聲說道:“我也累了,那就休息一會兒。”
兩個人下了馬靠着一棵大樹坐下來低聲交談,圖列和札木合不知道那兩個漢人交談什麼,開始還以爲他們是商量救人的辦法,可是後來見那兩個漢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像是閒談。圖列和札木合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走過去問:“爲什麼停下來?”
札木合皺着眉問:“還沒有出山就停下來不走了,難道是你們怕了?”
他就是第一個站起來相應李閒的契丹人,他說過他有個五歲的兒子一直把他當英雄崇拜。他也是歐思青青的護衛中唯一一個身上沒有傷的人,而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愉快。
朝求歌擡起頭陰沉着臉說道:“是你們求我們幫忙,所以你要尊重些。我們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非得去救你們的埃斤,摩會跟我們沒有一點關係。”
札木合愣住,隨即有些惱火的說道:“是歐思青青說你是她的朋友我們纔來找你的,你這個人怎麼能這樣說話!”
“朋友?”
朝求歌冷笑道:“我從來不會和草原人做朋友。”
札木合怒道:“圖列,咱們走!”
朝求歌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不再理會。
圖列連忙拉着札木合勸道:“我的兄弟,不要着急,他們肯定是商議辦法。咱們只有四個人所以必須好好商議一下才行,不然只能是去送死。他們既然肯來就一定會幫助咱們的,你確實有些失禮了。”
札木合奇怪的看了圖列一眼:“剛纔是你說的,他們要反悔!”
圖列連忙解釋道:“札木合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可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說他們好像想不到好的辦法了,所以有些猶豫。”
朝求歌站起來,盯着札木合的眼睛說道:“我們不是要反悔,只是有件事必須要先弄清楚。”
“什麼事?”
札木合問。
朝求歌指了指圖列的胳膊,又指了指札木合:“好像,只有你自己沒有受傷,這很奇怪,不是嗎?”
札木合愣了一會隨即臉色瞬間變了,他後退一步手握彎刀的刀柄上盯着朝求歌的眼睛:“我沒有受傷是因爲我的刀法好箭法也好,而且當時是我斷後,我少殺了五個霫人追兵,圖列可以給我作證!”
圖列卻並沒有站他身邊,而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往旁邊跨了一步:“札木合,我現忽然想起來,和你一起斷後的人都死了!”
李閒靜靜的看着那兩個契丹人的表現,草原上的蠻話他不是一點都不懂,這一年多的學習,他差不多可以聽懂圖列和札木合的話,之所以讓朝求歌來解釋,只是想真切的來了解事情的經過。聽到圖列的話,他站起來走到朝求歌和圖列中間,冷冷的看着已經握緊了彎刀的札木合。
“圖列!你說什麼!”
札木合怒視着圖列說道:“圖列,當時你也隊伍後面,我怎樣殺敵你都看到了!”
圖列像是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然後表情嚴肅的說道:“札木合,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有件事我也沒想明白。你帶着六個人斷後,霫人追上來的時候我回去幫你,可是我才衝回去就看到速不該死你身邊,他的刀傷背後!”
圖列說道:“我當時看到速不該你身邊的,他死的時候叫着你的名字!”
札木合怔住,表情很猙獰。
“速不該……確實叫了我的名字。”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間擡頭看向圖列:“是……”
不等他說完,圖列忽然大喊道:“我知道了!你是阿史那去鵠的派來的奸細!”
他憤怒的咆哮道:“一起殺了他!不然他會害死咱們的!”
喊完,他率先抽出彎刀。
忽然,他聽到身邊那清秀少年用很生硬的突厥話叫道:“圖列!”
“什麼?”
圖列下意識的回頭。
“其實我也是阿史那去鵠派來的。”
李閒一本正經的說道。
圖列臉色大變,大聲喊道:“你是特勤的人?不可能!”
喊完之後他忽然感覺心口上涼了一下,低頭去看時發現自己胸脯上長出來一隻手。手很修長乾淨,手裡握着一支匕首。
李閒笑了笑:“你猜對了,確實不可能。”
緩緩的將切金斷玉如切豆腐一樣的匕首抽回來,李閒看了看似乎不滿意這一刀的深度,然後緩緩的又將匕首插回圖列的心臟裡,再然後扭動了兩圈。
“你胳膊上的傷我檢查過。”
朝求歌一邊示意札木合別緊張,一邊對瀕死的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思議的圖列解釋道:“那傷很淺,是刀傷而不是箭傷,事實上,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很詫異。因爲那個傷口你胳膊內側,我不得不懷疑那是你自己弄的。”
他比劃了一下:“你可真是大意啊。”
札木合收起彎刀,走到圖列身前說道:“我現纔想起來,速不該死的時候確實呼喊我的名字,可是他背後的是你!”
圖列忽然鬆了口氣,臉色也漸漸平靜下來,他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勢,然後嘆氣道:“我想過很多次自己怎麼死,今天確實很意外。札木合……對不起。”
他釋然而笑,倒地,氣絕。
“現回去,然後順着你們找到營地的路線出發!”
李閒躍上馬背道:“既然他能將你們出發的消息想辦法告訴阿史那去鵠,也一定會路上留下標記。白癡啊,原來不只她一個人是白癡,她父親是白癡,母親還是個白癡,你們整整一個族都是白癡!差一點就被人設計一網打竟然還沒有反思!”
當然,後面的話他是用漢語說的。
札木合很認真的說:“謝謝!”
朝求歌笑了笑,躍上馬背。
“蘇啜彌不殺摩會,肯定是阿史那去鵠的主意。他是想將你們何大何部滅族,奚人向北遷徙是突厥王庭支持,你們埃斤纔是犧牲品。我現甚至懷疑,契丹其他部族的埃斤是不是都得到了阿史那去鵠的警告所以纔沒有出兵幫助你們。從一開始你們就掉進了一個圈套裡,不得不說你們契丹人真的很白癡!”
李閒這次沒用漢語,而是直接點明問題根本:“契丹其他部族的首領白癡!大的部族何大何若是被阿史那去鵠設計滅掉了,契丹整體實力就下降了一大塊!到時候得了便宜的奚人,還有蘇啜部會放過他們?阿史那去鵠這是平衡草原上的實力,他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們契丹人逐漸強大起來。”
他們原路返回,一路上仔細尋將圖列留下的記號抹除。
“咱們只有三個人。”
札木合顯然沒有生氣,反而誠懇的問道:“你有什麼好計策救出埃斤嗎?”
李閒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當然……沒有。”
“埃斤是契丹第一勇士!”
札木合認真的說道:“只要能找到囚禁埃斤的地方,割開捆綁他的繩子給他一柄彎刀,就算霫人有一萬騎兵也攔不住他!埃斤的大纛出現的地方,埃力弗帶着的那些奚人崽子根本就不敢靠近。埃力弗也好,蘇啜彌也好,他們根本就不是埃斤的對手!若不是蘇啜彌使詐,誰也抓不住埃斤!”
“兩年前我們和蘇啜部也交戰過,當時埃斤只帶着三十名勇士就擊退了蘇啜部三千騎兵!草原上沒人不敬畏埃斤的勇敢,也沒人敢和他正面交鋒!”
李閒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萬軍中往來如入無人之境?”
他砸吧砸吧嘴,小聲嘀咕道:“札木合……你是說評書的麼?”
他笑了笑:“不過如果你說的比較靠譜的話,我想這次救人沒那麼難。”
他喜歡黑暗中生存,所以黑夜潛行對於他來說,其實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