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少年,靠着精妙絕倫的箭法連誅十幾個壯漢,其行鬼魅如妖孽,其心冷硬如堅冰。這樣的年紀,殺人手法之熟練心態之果決,無論如何都會讓人驚歎。
李閒一刀抹了那騎兵隊正的脖子,然後將那還沒死透的人從馬背上推下,他奪了戰馬選了一個方向奔了出去。還剩下的二十幾個騎兵見那孩子要跑,知道他已經沒有了羽箭所以縱馬追了上去。此時在那些騎兵們眼裡孩子早已經不是了孩子,而是一個讓他們恐懼到必須殺死才能心安的敵人。
被一個孩子嚇得心都在顫抖,是不是這些正規騎兵的恥辱?
李閒是孩子沒錯,而有件事需要強調的是,老鼠的孩子天生就會盜洞,貓兒的孩子天生就能上樹,鷹的孩子註定能翱翔天際,虎的孩子額頭上與生俱來一個王字。李閒是強盜的孩子,雖然殺人這事不是他天生的本事,但他卻是在河北道上最兇悍的一夥馬賊里長大的。耳濡目染,再加上他刻意去學習,殺人的技巧對他來說就跟吃飯用筷子一樣那麼熟悉。
一個十歲的孩子爲什麼要拼命的去學習殺人的技巧呢?
爲什麼?
因爲李閒有一個幾乎站在人世間巔峰處的仇人一直想殺了他,而李閒千方百計的也要活下去,所以他必須讓自己不斷的變強,更強。那個人從李閒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開始不斷派人追殺他,李閒千辛萬苦的活到了十歲,且他還執着的想長命百歲,所以不想被殺的李閒只好苦練殺人的手段。一個十歲的孩子整天都想着怎麼才能殺人更快一些,更藝術一些,是不是有些變態?奈何,他從一出生就是個變態。
李閒從來不拿自己當做一個孩子看待,同齡的孩子還在村子裡玩尿尿和泥的時候,他已經費力的端着一張步弓在一遍一遍的試着將那張壯年男子才能拉開的弓開如滿月。嬌嫩的手指上都是血痕,十指連心的疼讓他皺眉卻不會讓他退縮。當村子裡那些孩子們看怪物一樣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白癡一樣看着他們且嗤之以鼻。一羣還穿開襠褲的小屁孩整天吵着要和他玩,他哪有時間來哄孩子?
同齡的孩子在村邊柔軟鬆散的沙子上練習放屁吹坑的時候,他已經比那些孩子早起牀幾個小時一遍一遍的在用匕首練習刺殺。當他能拿得起鋼刀的時候,他又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練習劈砍的速度,他要求自己論出拳出刀的速度不求能達到天馬流星拳那樣最少也不能輸給泰森。當六七歲的孩子還在玩過家家爭吵着誰是新娘誰是新郎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裡對着小山一樣的乾柴一斧一斧的劈砍着且盯着木柴的紋理入迷的分析着如何劈下去更省力一些。
嚴冬,他在雪地中光着腳追逐倒黴的野兔揪兔子耳朵,寒春,他在冰冷的河水中用手非禮魚的屁股,初夏,他掛在村邊的一樹桃花下引體向上然後嚼一朵粉紅爛漫,金秋,他已經在山裡獨自一人刀獵野狼山貓然後傷痕累累的活着回來。他是一個在別人眼中沒有什麼快樂童年的孩子,雖然他的心智早已經成年但別人並不知道,不是嗎。但李閒覺得自己是快樂的,因爲自己還活着,而且比別人都多活了一世。上一世就沒得好死,這一世說什麼也得掄圓了活得有滋有味才行。最起碼,不能死於非命吧。
七歲的時候,他已經能射中野兔的眼睛。八歲的時候,他能一刀砍斷碗口粗的小樹。九歲的時候,他能將院子裡那個百斤的石鎖拋起來然後輕鬆接住。十歲的時候,他獨自一個人面對四十餘個大隋正規騎兵並且一口氣幹掉了將近二十個人。
然後開始逃。
孤膽英雄?李閒不是不想做,但他現在的生理年紀真的小了一些。連續三十支箭射出去,就算是個成年壯漢雙臂都會有些吃不消,更何況他這個連肱二頭肌還沒發育好的少年?雖然李閒堅定的認爲自己是個成年人,但有時候不得不屈服在現實中替自己弱小的軀體感覺到委屈。
哦不,是憋屈。
就算是草原上的漢子接觸一匹陌生的馬也會試探着來征服,可是李閒顯然不會給那匹馬適應他的時間,衣袖裡的匕首流水一般滑出來被他握在手裡,然後絲毫都不心疼馬屁股的刺了一下。拍馬屁會爽,刺馬屁會疼。
一匹驚了的戰馬是恐怖的,李閒小小的身軀貼在瘋狂了的戰馬背上,就好像站在一葉扁舟上在狂流激盪中而穩如磐石一樣。他的身體就好像一片落葉隨着戰馬的奔馳而上下飄動着,看起來是那麼妖異的和諧。
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沒事就愛窮開心。
李閒縱馬飛馳,還在唱歌。
真不知道一個殺人後還這麼開心的人,其心理已經變態到什麼樣人神共憤的地步。二十幾匹戰馬遠遠的在他後面墜着,騎兵們才捨不得不拿自己心愛坐騎的屁股當回事。他們不放棄追逐就不會被甩掉,因爲他們是大隋的騎兵。連兇悍的騎術精湛的草原人在面對大隋騎兵的時候都不敢說自己強於對方,所以他們驕傲的就好像一隻一隻開了屏的孔雀一樣。雖然,就在不久前有二十幾只孔雀被李閒拔光了毛變成二十幾只白條雞。
李閒似乎是信馬由繮一樣任由那驚了的戰馬肆意狂奔,看起來就好像漫無目的一樣亡命飛逃。似乎只有李閒自己知道,可憐的馬兒在他的控制下正一步一步跑向死亡絕地。李閒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既然開始殺人就不會留下一個可笑的尾巴。十歲孩子就能斬殺數十官軍這事若是傳出去,對李閒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殺人要殺絕,正如斬草要除根。
戰馬跑上一座高坡,疼痛感已經減輕了很多的戰馬逐漸的恢復了神智。所以當看到高坡下面的情況時戰馬變得十分牴觸,而對於不聽話的畜生李閒向來很有辦法。他貼在戰馬的耳朵邊上輕聲道:“跑下去吧,別怕死,我會給你燒一匹紙糊母馬的,大眼睛雙眼皮的那種。”
戰馬悲鳴一聲,似乎是聽懂了李閒的話一樣從高坡上迅疾如雷的衝了下去。馬會聽懂人話嗎?不知道,但馬屁股上插着那柄鋒利的橫刀纔是答案。李閒在戰馬躍下高坡的那一瞬間從馬背上滑了下來,打了十幾個滾才止住身形,然後他弓着腰躥了出去,就好像一頭髮現了羚羊的獵豹一樣。
二十幾個騎兵催馬跟着衝了下去,然後就是一片驚呼和哀嚎之聲。
高坡下面,斜着支起來兩排幾十支削尖了的木棍。李閒駕乘的那匹戰馬被一支木棍穿在那裡,軟軟的倒了下去。二十幾個騎兵拼命的勒住戰馬,奈何慣性下哪裡是那麼容易停住的。只有最後一個騎兵硬生生的將馬拉了起來,其他戰馬都撞在那些木棍上被釘在那裡。不僅僅是戰馬,二十幾個騎兵有七個人在落下來的時候被木棍穿死。
落馬的騎兵僥倖沒死的掙扎着站了起來,然後他們就悲哀的發現腳下踩上了獵狼用的大號鐵夾。夾子最多夾斷腿但絕對夾不死人,如果夾子上有毒的話就另當別論了。所以,前面的二十幾個騎兵可以說都死了,雖然他們有的人現在還活着。當最後那個騎兵從人立而起的戰馬上躍下來打了兩個滾,狼狽的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發現眼前極近處站着一個纔到他下頜處的少年。
騎兵張大了嘴巴,下意識的去拔刀。他的刀沒有拔出來,卻看到一條匹練般的刀光。
“再見!”
李閒說。
刀破咽喉,血如瀑布。
李閒極輕快的一閃身躲開,瀑布一樣噴出來的血沒有一滴濺在他身上。他似乎很愛惜他的衣服,就好像烏鴉愛惜自己的羽毛一樣。雖然,他的衣服跟烏鴉的羽毛一樣黑,衣服上還有一塊一塊論時間幾乎快修煉成精的油漬。
李閒緩步走過去,並沒有在那些垂死的騎兵身上補一刀,鐵夾上的毒藥不是耗子當零食吃的毒鼠強,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朱顏紅一滴就能毒死一頭黑熊,廣告是這麼說的。
李閒從那些呻吟着或是哀嚎着的騎兵身邊走過,然後將那些騎兵的橫刀和弓箭都收起來,用繩子捆好費力的拉着走回高坡上。夕陽下拖着一堆兵器的少年,影子很長很長。
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坡上站着一個高大雄健的男人,他看着費力的拉着兵器往前走的李閒,鼓掌,然後大笑:“不愧是我兒子,幹得漂亮!”
李閒擡起頭不溫不火的說道:“第一,我不是你兒子,最起碼不是親生的。第二,你自己看看,你可有點當爹的樣子?第三,你很無恥也很醜,而我,不管從正面還是側面看都是那麼漂亮,特別漂亮。”
那大漢狂笑道:“看你現在這猖狂樣子,等你再大兩歲還不得騎到我頭上去?!”
李閒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不但要騎,還要在上面拉一坨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