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燃了檀香,窗關着沒有一絲風,婷婷嫋嫋的香氣一開始筆直的飄起來然後消散在屋裡,這香氣能安神,讓人變得寧靜恬淡下來。[ ~](_)可是在這間燃了檀香的書房裡,似乎氣氛並不是很安詳。
李閒坐在桌案便看書,沒想到面前站着的人反應有這麼強烈。所以他將手裡的書冊放下,靜靜的等着他的解釋。
“臣……拒絕!”
謝映登肅然道:“臣在瓦崗寨是哨探總管,費盡心力打造的哨探營屢次和葉大檔頭的軍稽處交手,幾乎沒有佔到一點便宜。臣哨探營的人,最不願意應付的便是燕雲寨軍稽處的密諜。”
他看了李閒一眼繼續說道:“正因爲臣一直在做這樣的事,所以臣知道打造一個密諜部門是件多辛苦操勞的事。密諜要調查的事情太多,軍情,民情,甚至朝廷官員,不僅僅是敵方軍事情況,也不僅僅是敵方朝廷的政局,甚至米多少錢一斤,針線多少錢一根都要調查,瑣碎繁雜,其辛苦比起朝廷的宰相來只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大檔頭將軍稽處打造成了這天下間第一等的利器,密諜在燕雲寨中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臣如何能,如何敢接手葉大檔頭的軍稽處?即便主公將軍稽處強塞給臣,臣也不敢保證比葉大檔頭做的優秀。”
看着面前這個驕傲倔強的漢,李閒擺了擺手漫不經心的說道:“有件事你現在還沒搞懂,軍稽處不是葉大檔頭的軍稽處,是我的。”
他看着謝映登的臉說道:“正如你所說,軍稽處太重要了些,軍稽處的大檔頭比一任宰相還要辛苦還要累,所以我必須選一個有這個能力支撐管理軍稽處的人接手,而且軍稽處的大檔頭,在燕雲寨的地位也不會比你口中說的宰相低。”
他見謝映登的臉色微微有了變化,笑了笑說道:“正如你自己所說,做軍稽處的大檔頭太累了些。葉大檔頭做的也足夠出色,即便我強塞給你,你也未必比葉大檔頭做的好。但我就是要強塞給你,你想拒絕就拒絕?”
謝映登一怔,隨即苦笑道:“臣不能。”
“所以,你拒絕個屁!”
李閒有些懊惱道:“我說讓你接手,你就接手。今天找你來談話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簡單到你只需回答一個字就好。當然,一個字的回答也有兩種,一個是是,一個是不。可你沒有說不的權利,你只能說是。”
他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道:“你也知道軍稽處太辛苦操勞了些,你當然也知道葉大檔頭是我的女人。(_)既然你都知道,想必你也明白我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女人那麼辛苦操勞?所以,你就多辛苦操勞些吧。”
謝映登怔怔的愣了片刻,隨即有些無奈的說道:“臣現在才知道,做女人真好。”
“你下輩可以試試有多好,但這輩你就認命吧。”
李閒擺了擺手道:“給你十天的時間,葉大檔頭會將軍稽處的事詳細解釋給你,也會將她手頭上只有她掌握的秘密都交給你。十天,如果你沒能將軍稽處的事都瞭解的足夠清楚,沒能將攤接過去,我就扣你一年俸祿。超一天,扣一年。我倒是很希望你三五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沒能真正接手,那樣我會省下很大一筆銀。”
“您放心吧”
謝映登嘆了口氣道:“涉及到了臣俸祿上的事,臣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若真是一輩拿不到俸祿,臣還得拖家帶口每頓都到主公府上蹭飯吃,挺麻煩的。”
李閒嗯了一聲道:“你這麼一說倒確實挺麻煩的,這樣吧,你若是不能儘快接手軍稽處,我就讓人把月娥接到府裡來,至於你……門都沒有!”
謝映登長長的舒了口氣,鬱悶道:“真的只給十天?”
“諜從長安那邊送來了消息,只怕這兩日內李唐就要對王世充動兵了。已經到了九月,進了十一月天氣就冷的拿不出手。李淵想把皇帝的位坐踏實就不得不急一些,他急,我也得跟着急。李唐的大軍開拔之前,你必須把軍稽處的事情都接過去。這場戰爭算是對你能力的一個考驗,我出題,你答卷,答不好你就滾回大伾山放羊養牛去吧。”
“另外……”
李閒吩咐道:“有件急事需要軍稽處去辦,比打探李唐軍情的事情還要急。[ ~]葉大檔頭正在着手安排,你去看看,能更快理解軍稽處是怎麼辦事的。”
“臣遵命!”
……
……
“密諜從幽州用級別最高的加急手段送來一份密報。”
葉懷袖將手裡的一張紙遞給謝映登,她笑了笑說道:“這件事主公極看重,本來我是想做完了這件事再將軍稽處交到你手裡的,甚至打算親自去一趟幽州。但是既然主公信得過你,讓你十天之內將軍稽處接過去,那這件事索性一併交給你。”
“葉大家”
謝映登誠摯道:“我真的從沒有想過……”
葉懷袖擺了擺手道:“有件事你現在還沒清楚,不管是我管着軍稽處,還是你現在接手,都不是我想或者你想的事,因爲在燕雲寨只有主公可以去想,咱們都不能去想。在交代你軍稽處的詳細之前,有一句話我希望你能銘記不忘。這句話,是軍稽處之所以成立的緣故,也是軍稽處存在的意義。”
葉懷袖坐直了身,肅然道:“一切爲了主公”
她語氣嚴肅的解釋道:“這句話你要理解清楚透徹,軍稽處存在的目的是爲了主公服務,爲主公排憂解難,一切爲了主公。軍稽處是主公的,不是燕雲寨的。就算日後主公稱帝建國,軍稽處也不是屬於朝廷的,僅僅是,也只能是屬於主公自己的,你明白嗎?”
她想了想說道:“換句話說,軍稽處再龐大,也不是一件國器,而是主公的私器。所以軍稽處的地位有些特殊,在燕雲寨,軍稽處和軍方有着密切的聯繫,因爲軍方所需要的一切消息都靠着軍稽處來提供,甚至還有武器裝備。但軍方和軍稽處屬於合作,沒有隸屬關係,甚至有些不對頭。同樣,文官對於軍稽處來說,雖然有些制約力,但你根本就不需要去擔心什麼。”
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只要軍稽處保證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爲了主公服務,那麼就可以無視除了主公之外的任何人,軍方也好,文官也好,這些都不需要你去考慮如何討好他們,咱們軍稽處沒義務替那些人考慮。”
“我現在終於明白……”
謝映登嘆了口氣道:“爲什麼瓦崗寨的哨探營從來都鬥不過燕雲寨的軍稽處了。”
葉懷袖笑了笑道:“軍稽處在燕雲寨是個特殊的存在,不管是軍方還是文官都對咱們又愛又恨,這沒什麼,就算把那個愛字去掉,他們對軍稽處只有恨都沒有任何關係,因爲軍稽處不必對他們負責,只對主公負責。”
謝映登點了點頭道:“現在我理解,爲什麼主公說軍稽處的大檔頭在燕雲寨,就算是比起宰相來也沒有什麼不如。”
“所以你應該驕傲自豪。”
葉懷袖溫和道:“主公既然把軍稽處交給你,就是對你的信任。作爲你的前任,我已經將軍稽處存在的意義告訴了你,其他的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如果你要我給你建議的話,那我可以打一個比方。”
她看着窗外飄落的黃葉淡淡道:“軍稽處就是主公的臉面,所以不能輸,因爲輸了,就是主公被打了臉。”
謝映登苦笑道:“我現在已經在擔心,我會不會累死,就算不累死,會不會未老先衰?”
葉懷袖笑道:“你會不會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會。”
她站起來,有些得意的說道:“因爲我是個女人啊,怎麼能未老先衰呢?”
……
……
軍稽處便是燕王李閒的臉,軍稽處不是國器是李閒手裡的私器,軍稽處不必在意軍方文官系統的任何人任何事,軍稽處的存在只有一個意義。
這些,就是謝映登從葉懷袖手裡接過來的整個軍稽處。
李閒對他的信任讓他感動,可這麼繁瑣沉重的擔壓在他肩膀上,他還是覺得有些惶恐不安,李閒出了一份試卷,他來答題,能不能答好就看接下來他要做的這件事了,這是第一題,如果做不好的話或許後面的題根本就無需去做了。
他手上的這張紙便是試題,還是令人頭疼的問答題。
“長安使者到幽州,宣旨封羅藝爲郡王,幽州大總管,羅藝欲投李唐,士信不依,父爭執,士信被囚於地牢,一同被囚者,薛萬均,薛萬徹。”
紙上提供的信息就這麼多,謝映登看着這張紙有些發呆。
“真他孃的頭疼啊……”
他揉了揉眉角,轉身看了看站在門口身站得筆直的冷亦。後者站在門口,眼神飄向門外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還是在愣神。
“咱們是不是需要走一趟幽州?”
謝映登問了冷亦一句。
冷亦微微一怔,想起之前葉懷袖的回答方式,於是他很不負責任也很暢快的回答了一句:“您是大檔頭,自然是您說了算的。”
雖然他沒有笑,可謝映登總覺得他笑得很爽似的。
在李閒的書房裡,葉懷袖把弄着一對做工極精美的玉麒麟,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李閒見她笑的得意忍不住問:“想起什麼好事了?”
“我在想……”
“謝映登是不是愁得想薅頭髮。”
李閒搖頭笑道:“他只是還沒適應軍稽處大檔頭的位,也不瞭解羅藝這個人。如果說這是我給他出的第一道題,那完全就是在送分給他。這麼簡單輕易的題目他若是再做不出來,那我還怎麼敢把軍稽處交給他?答案就已經在題目裡寫着呢,送給他的分啊……”
“如果他想不出來,他就是個白癡!”
謝映登真的在薅頭髮,紙上說羅藝和羅士信父爭執,羅士信被拿下關入地牢,可他畢竟是羅藝的獨,羅藝怎麼可能真的對他怎麼樣?羅藝既然已經打算投靠李唐,那就算是綁着也要帶羅士信一塊走。要想在戒備森嚴的羅藝府裡救走羅藝的兒,這簡直與從沸騰的油鍋中用手抓起一顆沉底的石一樣難。
想到這裡,愁苦的謝映登忽然眼神一亮。
他啪的一聲將紙拍在桌上,隨即輕鬆的笑了笑後自語道:“謝映登……如果連這麼簡單的題都看不出來,你就真是個白癡了。”
“簡單……哈哈!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