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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一戰事關生死存亡,秦王軍的士兵們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這一段時間裡發動了暴風驟雨般的攻勢。前面的士兵被羽箭放翻在地,後面的人踏着他們的屍體繼續向前。沒有戰鼓,沒有戰歌,只有士兵們聲嘶力竭的吶喊聲。
也不知道是在爲自己壯膽,還是想嚇住敵人?
燕雲軍的士兵分成了兩隊,輕甲步兵和弓箭手大部分都集結在了大營營寨一線。手持巨盾的士兵們蹲在地上,在最外圍形成兩層盾牆。弓箭手站在巨盾後面,透過盾牌之間刻意留出來的縫隙向外『射』箭。?? 將明758
訓練有素的燕雲軍,無論是攻還是防都極有經驗。十年征戰,讓這支軍隊有一股逢戰必勝的氣質。從最開始假裝慌『亂』中恢復了秩序之後,秦王軍便再難向前輕易推進。弓箭手之間的較量不似短兵相接那般血腥,但死傷的人數卻讓人震撼。
當燕雲軍的弓箭手們『射』空一個箭壺的時候,損失了數千名士兵的秦王軍終於衝到了營寨外面。大批的步兵在盾牌手的掩護下開始將拒馬鹿角搬開,然後甩出套索套在營寨柵欄上,幾十個人甚至上百人共同發力向後猛拽,試圖將營寨的柵欄拽翻。
箭樓開始搖晃,上面的燕雲軍弓箭手忍不住驚呼起來。不少人開始往下縱躍,還沒來得及跳下來,箭樓便不堪重負的呻『吟』了一聲之後轟然倒塌。上面的士兵和碎木一同跌落,還來不及站起來就被瘋狂的秦王軍士兵『亂』刀砍死。
一個燕雲軍的弓箭手落地之後沒有立刻站起來,而是橫着向同袍的陣營方向滾出去好幾步遠,從地上順勢抓起一柄橫刀,看也不看的向後揮舞了幾下。感覺到刀身上傳來的阻力,他知道有人被自己砍傷。
一邊瘋狂的揮舞着刀子,他一邊往陣營方向急衝。
“救我!”
他大聲呼喊了一句,在手指即將觸碰到巨盾的時候被後面的秦王軍士兵拽住了衣服,他伸着手拼盡全力的往前抓,這個時候他多希望有人能從盾陣後面衝出來拉自己一把。可現實是如此冰冷,嚴陣以待的燕雲軍絕不會因爲他而將盾陣打開一道口子,那樣的話無疑是爲敵人打開了一扇通向勝利的大門。
被抓住雙腳的弓箭手哀嚎着,卻無法站起來。很快,被拖進了敵人人羣中的弓箭手就失去了蹤跡。血和碎肉在人羣中不斷的飛出來,其中還有內臟和斷裂的四肢。瘋狂的人羣就如同一羣飢餓的狼,大口大口撕咬着面前看到的一切東西。
當營寨的柵欄逐漸被拽翻之後,秦王軍士兵們面前出現的是幾層盾陣。燕雲軍的弓箭手已經整體後撤,盾陣緩緩合攏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在這堵牆後面,大批的輕甲長矛手迅速的跑到位置上,接替了弓箭手成爲防禦的主力。
當狼羣一樣的秦王軍士兵們衝上來的時候,盾陣中一瞬間刺出來密密麻麻的長矛。整個盾陣看上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仙人掌,鋒利的長矛迅速而狠戾的戳了出來。噗噗的悶響不絕於耳,才衝到盾陣前面的秦王軍士兵立刻就被戳翻了一層。
就好像一羣無視死亡的行屍走肉一樣,倒下去的士兵還沒有斷氣,後面的人已經紅着眼睛又衝了上來,長矛在盾陣中不斷的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就好像一臺開足了馬力的絞肉機,不斷的收割着生命。
終於,一個秦王軍士兵趁着面前的長矛抽回去的瞬間衝到了盾陣前面,他啊的喊了一聲,飛身向前一撲,用自己的肩膀狠狠的撞擊在了盾陣上。
蹲在地上用自己肩膀扛着巨盾的士兵立刻就被這巨大的力度撞的幾乎坐在地上,肩膀上就好像被重錘擂了一下似的。
他咬着牙將盾牌再次直立起來,卻發現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顆人頭。
這顆人頭睜着眼睛,斷了的脖子上都是血。
死不瞑目。
這就是那個撞在巨盾上的秦王軍士兵,在撞擊在巨盾之後卻被自己身後的同伴誤殺。已經紅了眼睛的同伴瘋狂的揮舞着橫刀,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面前掙扎着站起來的是自己的袍澤。
人頭飛進了盾陣裡,噴着血的屍體倒在了盾陣外面。
當越來越多的秦王軍士兵涌到盾陣前面的時候,最前面的秦王軍士兵就算不想送死也沒了別的選擇。後面的人頂上來,他們連轉身都不行。被同伴推着向前擠壓,然後被捅出來的長矛戳死。?? 將明758
死屍在盾陣前面堆積起來一個高坡,後面的士兵踏着這屍體組成的高坡躍進了盾陣裡面。
廝殺,更加的慘烈起來。
……
……
站在襄陽城城牆上的樑帝蕭銑臉『色』有些發白,他手裡拿着的是一件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這個神奇的東西可以讓遠處的景『色』變得很近,也能讓他將城外的廝殺看得一清二楚。有這個東西,他甚至能看到血在半空中被潑出來一樣的場面。
他緩緩的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復心情。
“這個東西叫什麼?”
他低聲問。
“千里眼”
他身邊站着的一個身穿黑袍的年輕男子低聲說道:“是燕王殿下想出來的主意,然後由我們軍稽處二部的工匠們打造出來的。可以將遠處的東西放大,在戰場上將軍們用來觀察敵情很有用。”
“確實很有用。”
蕭銑嘆了口氣,有些感慨的問:“我聽說燕王殿下是個無所不會無所不知的人,就好像……生而知之一樣。他總是能想出很多別人想不到的東西,據說你們軍中那種威力極大的火『藥』包也是燕王想出來的?”
“是”
關小樹微笑着說道:“很多人都說,燕王殿下就是個生而知之的人。”
“這樣的人……是上天眷顧的人,難怪他會有今日的成就。”
蕭銑的語氣中有些無奈,是那種面對一個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戰勝的敵人的時候的無奈。他本來從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麼生而知之的人,但當關小樹將燕王的一些事說出來之後,他發現上天原來對每個人確實很不公平。
最起碼,上天對燕王李閒的照顧就讓別人嫉妒。
“你錯了。”
關小樹搖了搖頭道:“上天不會眷顧任何一個人,因爲上天是無情的。你難道不知道?燕王在起兵之前的生活似乎一點也不如意。如果你說上天眷顧他,爲什麼又安排下了種種磨難?還是那種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的劫難?”
蕭銑聽說過李閒的過往,所以他無法回答關小樹的問題。
“事在人爲,關天什麼事?”
關小樹笑了笑:“這話不是我說的,是燕王說的。我在進入軍稽處之前,也從不曾知道燕王連天都不放在眼裡。不過這也同樣是我的驕傲,有這樣一個主公難道不是一件很值得吹噓的事?”?? 將明758
“恭喜你!”
關小樹看着蕭銑說道:“你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蕭銑眼神有些悲涼,看了看手裡的千里眼語氣苦澀的說道:“燕王殿下讓你送給我這個東西,是不是讓我親眼看着他是如何將敵人踩在腳下的?如果是的話,這個東西對於我來說同樣是恥辱。”
關小樹微笑道:“我可不認爲,你敗給我家主公是什麼恥辱。”
“也許在不久之後,你就會因爲今日做出的選擇而慶幸甚至是得意。而不是如現在這樣,站在這裡懊惱失望。燕王殿下能有今日之成就不是因爲運氣好,你之所以會失敗也不是因爲運氣差……或許你會想,如果沒有李世民這個瘋子不計代價的攻打你的樑國,或許你現在不必屈辱的向燕王殿下投降。”
“但我要告訴你的是……”
關小樹看着蕭銑,語氣平淡而認真的說道:“李世民之所以能活着離開長安,之所以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東山再起,之所以能圍攻你的襄陽城『逼』得你走投無路,也不是他運氣好……而是因爲這是燕王讓他這樣做的。”
“從一開始李世民就不過是我家主公佈下的一顆棋子罷了,主公讓他來打你,兩敗俱傷之後……主公再南下豈不容易許多?你現在應該明白,李世民,根本就不是主公的對手,只是棋子……你面前看到的是一顆棋子在抗爭自己的命運,但你什麼時候看到過,棋子能走出棋盤?”
聽到這番話,蕭銑渾身上下都冷的難以抵抗。
就好像掉進了一個冰窟中,根本就掙扎不出來。
……
……
談判的目的就在於讓對手心服口服,或者可以說讓其死心。關小樹是個談判的高手,他讓蕭銑感受到了什麼是絕望,什麼是無力。
他說的沒錯,李世民確實是李閒一直在擺佈的一顆棋子。但毫無疑問的是,李世民這顆棋子險些掙脫開棋盤的束縛,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就在現在,李世民依然有可能將棋盤摔碎,自己再造一個屬於他的棋盤。
但李閒親自來了,就是爲了將他死死的按在棋盤上。
李世民看着遠處終於出現了一些崩潰跡象的燕雲軍盾陣,忍不住鬆了口氣:“嗣十三,你到孤身邊來。依你看……咱們是不是該全軍壓上了?”
嗣十三好像有些失神,聽到李世民叫他反應稍微遲疑了一下。他歉然的笑了笑,然後走到李世民身邊。
“主公,臣以爲可以全軍壓上了。燕雲軍的盾陣已經被撕開了口子,大軍只需再加一把勁就能衝進去。只要潰敗的勢頭形成,李閒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嗣十三走到李世民身邊,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橫刀的刀柄上。但他猶豫了依稀一下,又將手鬆開。
“對啊。”
李世民笑了笑,笑容有些詭異:“孤等着能擊敗李閒,已經等了太久了。”
他轉過身看着嗣十三問:“如果孤勝了,奪下襄陽,殺死李閒,殺死蕭銑,是不是等於打下了一半的天下?”
“是”
嗣十三點頭道:“李閒若死,蕭銑若死,天下沒人是您的對手了。”
“也就是說,孤該爲以後考慮了對嗎?”
李世民再問。
嗣十三怔住,不明白李世民說這些話的目的。就在他心裡快速的計較着李世民到底什麼意思的時候,忽然覺得心口上一涼。他下意識的低下頭,就看到自己心口上多了一柄匕首,大部分鋒刃已經刺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孤既然要爲以後考慮了,怎麼能在自己身邊留一個禍端?”
李世民笑了笑,手腕猛的一扭:“孤雖然到了現在也沒看清你留在孤身邊的目的是什麼,但孤知道你絕沒有好意。孤一直在想,什麼樣的人才會在自己的臉上劃幾十刀?唯一的答案是……一定是有着巨大仇恨之心的人才會做到這一步……而一個有巨大仇恨心的人留在孤身邊,孤就算不確定你是不是想殺孤,孤如何能安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他將匕首從嗣十三的心口裡抽出來,將嗣十三搖晃着的身子推倒:“你不過就是個小人物,永遠都只是個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