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袖看了看站在不遠處高坡上望着洺州城的李閒,隨即加快腳步走了過去。這座高坡正對着洺州城南城居中那座城門,王咆登基之後將這座城門改名爲雄圖門,從這名字就能看得出他心中志向。
她走到李閒身邊的時候,李閒回頭對她笑了笑。
“竇建德經營河北多年,這洺州城改建的也是這般堅固。就算用火『藥』堆堆過去炸,損失的士兵必然也不再少數。你看,每隔差不多二十步就裝了一座牀子弩,箭樓又修的如此密集,馬臉比一般城池修的也要突出不少,城牆上的弓箭手放箭就沒有死角,想靠近,不折損幾千人馬難。即便是靠近了,火『藥』堆積在城門口也需要世間,羽箭覆蓋着『射』下來,士兵們傷亡更大,如果城門都被堵死了的話……死那麼多人也是徒勞。”
葉懷袖點了點頭,有些歉疚的說道:“還沒有想到辦法聯絡城裡的吳不善,軍稽處的好手雖然不少,但洺州的城牆委實太高了些,不用套索鐵爪根本上不去。可現在城牆上的守軍這麼密集,鐵爪才拋上去就會被人發現。”?? 將明824
李閒道:“糧草上倒是不必擔心什麼,師父運來的糧食足夠大軍消耗一個月的。後續的糧草已經起運,水路上咱們佔着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所以這件事你也不用太心急,總會有辦法。”
“說到水路……”
葉懷袖問道:“如果那些悄然入關的鐵勒人真的走水路,王咆若是知道了只怕會跳着腳罵娘。”
李閒忍不住笑了起來:“草原人步戰,下了馬就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若是再上了船,那就更不必擔心什麼。我已經急令陳雀兒把水師分作兩路,分別沿河而上,如果鐵勒人真的劫掠船隻順河而下的不管走那一條,都會被水師堵住。”
“給札木合出主意的,真不知道是個漢人還是草原人。”
葉懷袖微笑道:“敵人身邊有這樣一個軍師,比在札木合身邊打進去是個軍稽處的密諜還要管用。這人如果是個草原人,那就不可怕,因爲他根本就不瞭解中原的情況。如果是個漢人,從他的策略來看此人也已經多年沒有回到過中原了,根本就不知道……咱們燕雲軍最強大的除了騎兵和重甲步兵之外,還有一支遠超大隋當年規模的水師。”
李閒將視線從洺州城方向收回來,緩步走下高坡:“如果實在想不到進城的法子,我讓徐世績派兵在夜裡攻一攻,集中兵力打一打南門。這樣或可把城牆上的守軍都聚攏到南門方向,諜子在人少的地放攀爬城牆或許還能進去。”
“吳不善是個老成持重能做大事的,他說不定已經在城裡想辦法了。”
葉懷袖說道:“現在擔心的,還有王薄的話到底做不做得準。如果他說的是都是編造出來只求活命的……”
“他不敢。”
李閒笑了笑說道:“這種謊話他知道瞞不住人,就算瞞得住也瞞不了多久,若是讓我知道了都是他編造出來的,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下場?”
“最好……”
葉懷袖道:“讓王薄也進洺州城。”
李閒微微愕然,然後忍不住暢然而笑:“你把王薄丟進籠子裡,不怕嚇死他?”
“他進去之後纔是不立功就必死無疑的下場,既然諜子是要進城的,那就索『性』帶上他……進了城之後他就算爲了自己也不會輕易暴『露』,所以碟子們的安全反倒有保證。”
“試試吧。”
李閒一邊走一邊說道:“今夜讓徐世績調兵攻一陣試試,如果不行,後日讓軍稽處二部的人把火『藥』運上來,我就不信炸上一天一夜,就算城門堵住難道還炸不開一座洺州城?”
葉懷袖嗯了一聲,又問道:“長安城裡的事,真的要繼續等下去?”
“再等等吧。”?? 將明824
李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有時候我總想不通一件事,爲什麼有些人把謀逆造反想的那麼簡單容易?就算軍稽處的人沒察覺,杜如晦他們也沒察覺,他們突然發難佔了長安城,難道就覺得佔了整個天下?都城被佔了,他們就以爲大唐就全是他們的了?”
葉懷袖道:“大隋末年倉促造反的人有的是,歸結起來就一個原因……是因爲他們又貪又怕。”
“這四個字精闢。”
李閒哈哈笑道:“明明沒有能力成就大事,卻偏偏擔心造反的晚了被別人奪去江山,卻根本沒看清楚自己手裡有沒有得天下的本錢。以爲拉攏一些個朝臣,以爲和軍中諸將暗中勾結就能得了大勢?我之所以說等等,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做着這兩手準備。長安城裡那些人之所以覺着有成功的把握,其實還是因爲軍中他們勾結了一批人……而他們卻忘了,這些將領僅僅是在以防萬一罷了。”
“我要滅掉城裡那些人易如反掌,他們一滅,軍中那幾個將領纔不會傻乎乎站出來說什麼,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指了指身邊說道:“給你講個故事。”
葉懷袖挨着他坐下,側着頭等着李閒繼續說。
“曾經有一個皇帝,如我一樣小時候吃盡了苦頭,但他比我還要苦些,都已經幾十歲了才漸漸的好轉一些。後來天下大『亂』,他也加入了義軍,憑着頭腦和講義氣拉攏了一批非常有本事的人輔佐他,終於推翻當時的朝廷,建立了屬於他的帝國。他登基之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殺人……不是殺百姓,而是殺當官的。”
“每隔幾年,他就會找一個由頭把朝中那些開國功臣殺一些。這樣下來,沒過多久當年跟着他打天下的老臣就幾乎死絕了。這不是他最有魄力的事,在他晚年時候,宰相當權,有造反的心思,他就裝作糊塗,不聞不問,任由那個宰相去發展自己的實力,一直到那宰相權傾天下以爲可以成功的時候,皇帝一口氣把所有和那個宰相勾結的官員全都殺了,只這一個案子……殺官員數萬人。”
聽完這番話,葉懷袖的臉『色』頓時變的有些難看。
李閒笑了笑說道:“我的心沒有那麼狠,但既然江山已經在我手裡了,有怎麼能讓別人再去禍害?現在多殺幾個人如果能讓他們長記『性』的話,以後也會少流許多血。”
……
……
草原
劉弘基看了看不遠處被押着往大營方向走的鐵勒俘虜,忍不住眉頭皺了起來:“整個大營裡都沒有一萬騎兵,剛纔審問了幾個俘虜,他們說札木合帶着大隊人馬前一個月就趁夜分批撤走了,具體去了什麼地方他們也不知道,只讓留守的人不可輕易出動,也不要讓咱們發現了大營已經空虛。”
阿史那朵朵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今日一早阿史那重禮派人送回來消息,他已經帶兵往回返了,鐵勒人的家鄉被他來來回回屠了幾遍,殺人數萬,牛羊馬匹更是劫掠回來無數,鐵勒人的家算是毀了。可如果札木合是一個月前就開始偷偷分批撤兵的,不是回去救援家鄉又是去了哪兒?”
“糟了!”
坐在一邊休息的羅藝忽然臉『色』一變,猛的站起身子說道:“聖女殿下,我要立刻帶着人馬回涿郡去。我擔心,札木合是帶着人馬悄悄南下侵擾涿郡去了。”
“這倒不是沒有可能!”
劉弘基臉『色』也跟着變了:“老將軍,我和你一塊回去。”
他轉頭對阿史那朵朵說道:“草原上的戰事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就算札木合不是南下而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我們留下不留下對戰局的影響也不大,冬天的時候冒充鐵勒人在草原上一陣燒殺,現在各部族都發誓對你效忠。札木合沒有了兵員,就再沒什麼可怕的。”
“既然你們擔心涿郡,我也不能留住你們。”?? 將明824
阿史那朵朵說道:“你們帶上契丹人的兩個萬人隊一起走,歐思青青就在燕王身邊,他們忠於青青,不會不尊號令。”
“也好。”
羅藝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我們這便啓程開拔,如果札木合藏了起來你再派人火速傳遞消息就是。”
下午的時候,所有沿途所需的糧草就已經準備好。劉弘基當初帶着出塞的一萬精騎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倒是羅藝的騎兵損失不大。再加上契丹族的兩個萬人隊,大約五萬騎兵離開了突厥人的營地,浩浩『蕩』『蕩』的往南行進。
阿史那朵朵直到劉弘基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轉過身,回到大帳裡坐下,沉思了一會兒提筆給李閒寫了一封信。
信些好之後,她交給身邊軍稽處的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將信交給了軍稽處的人之後,阿史那朵朵忽然覺着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不少。鐵勒人走了,十有八九是南下去侵擾中原。至於札木合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決定阿史那朵朵不理解,但她卻堅信這個錯誤的決定讓突厥人因此而受益良多。如果札木合真的南下,怎麼可能毫髮無損的回來?
如今中原掌權的是李閒,他對外敵是個什麼態度阿史那朵朵自然清楚。就算是中原的事放一放,也要先把敢入侵的外敵殺一個乾乾淨淨。當年他還沒有在中原站穩腳跟,就敢帶着幾千騎兵跑去太原對付阿史那咄吉世。如今兵強馬壯,怎麼可能放任札木合在中原爲非作歹?
“也不知道你的心是生來就那麼大,還是比別人看得都重一些……你把整個中原當做你的家,自然不允許別人在你家裡搗『亂』。”
“只是……莫非你忘了答應過我,要來草原的?”
……
……
夜裡燕雲軍攻了一個時辰,卻也不是實打實的進攻。雖然將洺州城上的守軍吸引過來不少,但密諜還是沒能找到機會爬進去。其他各處的防衛依然嚴密,畢竟城內的周軍數量並不少,用於防守也談不上捉襟見肘。
城裡的吳不善聽到外面攻城也沒急着做什麼,而是安排人準備去拜訪那些有用處的朝廷官員。尤其是軍方的人,比如現在權力極大的夏侯不讓。
就在燕雲軍佯攻之後的第三天,天氣格外的好。費六換了一身富貴氣十足的錦衣,僱了一輛馬車緩緩的駛向裴矩的府邸。到了大門口的時候費六還猶豫了一下有什麼身份什麼理由求見,沒想到的是,只和看門的下人說了一聲,立刻就被請了進去。
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說這裴府的下人倒是好說話。
ps:將明這個月內就會完本,等更新焦急的朋友我先道個歉。這些天一直在考慮如何收尾,雖然結局早就想好,但還是想寫的深沉點,至於有人說這本書太監了......呵呵,希望我太監的,真心要讓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