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要不要叫劉黑闥先帶人把後山清理一下?”
紀皓天問道。
李閒笑了笑道:“不用,這些日子劉黑闥和牛秀一直後山開菜園子,沒什麼可清理的了。其實我也是想把附近的野物打一打,省得明年開春有畜生禍害菜園。”
他說的誠懇,就好像真的打算後山開一塊園子似的。
“大當家,有件事……”
紀皓天猶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什麼事?你說。”
李閒點了點頭道。
紀皓天沉吟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措辭後說道:“大當家,前兩天牛秀帶着我的親兵隊到山下擡了不少馬糞上來,這事您知道吧。”
“嗯,知道。”
“那,大當家,昨天夜裡,還是牛秀帶了他自己的親兵往後山擡了十幾口大木箱,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難道就是劉黑闥說的什麼什麼菜籽?”
李閒笑了笑道:“肯定不是。”
“那是什麼?”
“一會兒去後山看看你就知道了,也不是什麼神秘的東西。”
李閒故作高深,轉身離去。
李閒走了之後,紀皓天連忙將忠於自己的親兵召集起來,他不敢否定李閒是不是想後山對他怎麼樣,但他也不能不去。李閒後山神神秘秘的開什麼菜園子,紀皓天知道他或許僅僅是想勾起自己的好奇心引自己去而已。說不得李閒真的存了什麼歹毒心思,後山跟自己來個了斷。但,只要李閒敢動手,他恰好能將計就計。他將親兵們都召集起來,然後吩咐自己的親兵隊正帶了十幾個人先到後山去查看,以防中了李閒的埋伏。
他長袍裡面加了一層鍊甲,又特意心口位置上藏了一個銀盤當護心鏡用。懷揣了一柄利刃,收拾好了一身東西后帶着大概七八十名忠於他的親兵往後山走去。同時,他還派人去找劉黑闥和牛秀,讓他們兩個人集合隊伍到後山狩獵。
紀皓天安排妥當之後,感覺李閒已經沒有什麼可乘之機這才放心。只是到了後山之後他卻傻了,因爲他所安排的一切都是針對李閒要對他下手而準備的。可到了後山一看,竟然只有李閒自己獨自一人的站那裡,只帶了一柄硬弓,還有他的黑刀,除此之外什麼都東西都沒帶,他手下的那些親信一個人都沒跟着,別說他的親兵隊。
“大當家,你不是說咱倆各自帶着親兵的嗎?”
紀皓天詫異了一下,問李閒道。
李閒笑着擺了擺手道:“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可是想了想帶得人多了也沒什麼用處。既然你帶了人來,我也就不帶了。反正後山上也沒有什麼兇猛的野物,人太多反而沒有什麼涉獵的樂趣了。走走走,剛纔我還看見一隻野鹿逃了,咱們追過去。”
他笑呵呵的樣子分外的隨和,看起來人畜無害。
紀皓天有些疑惑的掃了掃四周,先派過來的親兵隊正悄悄對他點了點頭,示意這裡很安全,沒有埋伏。
紀皓天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隨即笑着對李閒說道:“既然大當家今日來了涉獵的興致,那我就陪大當家玩玩。只是大當家可千萬別笑話我射藝低劣,說實話,大當家射藝神乎其技,跟大當家比起來我這箭法簡直就不入流。”
李閒哈哈笑道:“我不過是個武夫,而且從小便被人追殺,所以對自己的要求有時候過於嚴格了些,射藝,刀法不過都是保命的手段,不值一提。”
“哦?”
紀皓天跟李閒身後一邊走一邊問道:“大當家從小被追殺?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李閒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紀皓天見李閒不肯說,心中是疑惑。他本以爲李閒是幽州羅藝麾下的親信將領,甚至有可能是羅藝的兒子。可聽李閒今天這話語中的意思,好像有點他從小就被仇敵追殺不得不浪跡天涯的意思。如果真的是羅藝的兒子,怎麼可能被人追殺?
“大當家這不說,倒是勾起我的好奇了。哈哈,我這人就是好奇心重,大當家要不就多多少少告訴我些?”
李閒也大笑起來道:“好奇,人都有好奇,只是有時候好奇心太重,反而會引來災禍。”
說完,他若有深意的看了紀皓天一眼。
紀皓天被他這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摸了摸腰畔的橫刀。李閒的視線帶着點戲謔掃過他的刀子,笑容中透着的不屑深深的刺傷了紀皓天的自尊。這一刻,也不知道怎麼了,心性頗佳的紀皓天竟然有些壓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和對李閒的反感,幾乎忍不住就要將橫刀抽出來劈砍。
李閒的眼神太傷人。
刺痛了紀皓天某處脆弱的神經。那眼神,就好像如果李閒想,殺他,隨時都能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
“少當家,你什麼意思?”
紀皓天幾乎是下意識的問道。
李閒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信口一說罷了。”
“對了”
李閒止住腳步,回頭直視着紀皓天的眼睛問道:“你好像對後山的菜園子格外感興趣?這幾天你已經好幾次偷偷溜到後山查看什麼了,不就是一塊破園子嗎,呵呵,想看,大大方方到後山看就是了。”
被李閒突然點出這件事,紀皓天的臉色猛的一變。
“只是好奇,大當家你既然是要種菜,逆了時節也就罷了,挖那麼大那麼深的坑幹嘛?”
性,紀皓天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他悄悄握緊了橫刀的刀柄,隨時準備下令殺人。雖然山下還有五百騎兵,但既然李閒不是羅藝的兒子他忌諱也就少了一大半。而且,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到了後山之後,紀皓天的心跳越來越快,有一種殺人的衝動越來越濃烈。他幾乎按耐不住,甚至想立刻將李閒一刀砍死。不僅僅是李閒,就連緊緊跟他身後的親兵,他都越看越不順眼。
李閒往前湊了湊,幾乎是貼着紀皓天的耳朵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那坑不是用來種菜的,而是用來……埋死人的。”
紀皓天一怔,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手握刀柄,狠狠的盯着李閒。
李閒哈哈大笑道:“一個玩笑,二當家至於這麼緊張嗎?”
沒人看見,靠近紀皓天的時候他將一個小紙包裡的粉末灑對方身上。之前去紀皓天房間的時候,這種粉末李閒已經他的書桌上悄悄灑了一些。
此時,衆人恰好走到那幾個深坑邊上,李閒笑呵呵的指了指那幾個深坑道:“二當家,怎麼樣,這坑莫說種菜種樹,棺材都能埋得下了吧。哈哈,這裡面填了馬糞,埋上土明年開春準能種出一茬好菜,蘿蔔什麼的,個個都人頭那麼大!”
他比劃了下,眼神中的戲謔濃了幾分。
“欺人太甚!”
紀皓天突然怒吼了一聲,刷的抽出橫刀:“李閒!你一再逼我,今日我要個你做個了斷!”
喊完,他一刀劈向李閒的面門。
李閒向後一閃,大聲問道:“二當家!你這是要做什麼!”
紀皓天雙目赤紅,也不說話,只是一刀一刀的劈向李閒,李閒左躲右閃險象環生,卻一直沒有還手。紀皓天的親兵隊正見事態不好,連忙衝上去從後面抱住紀皓天:“二當家!二當家!你這是要幹嘛,是要和大當家比試一下嗎?”
他大聲的喊道,想提醒紀皓天不要衝動。只是他才喊了幾句,後面的話就吞進了肚子裡再也說不出來。
紀皓天反手一刀捅進那親兵隊正的肚子裡,隨即掙開那親兵的雙臂,回身一刀將一顆碩大的人頭砍掉。血霧中,那人死不瞑目。
“我要殺了你!大當家的位子是我的!我的!”
紀皓天一刀快似一刀,狀若瘋魔。
“二當家!”
“二當家!你要幹什麼!”
後面傳來一陣呼喊,卻是牛秀和劉黑闥帶着數百人已經到了後山。衆人驟然發現二當家紀皓天竟然一刀一刀的劈砍,好像是要殺死大當家李閒!牛秀和劉黑闥大聲呼喊,許多士兵們也紛紛喊叫讓紀皓天停下來。
這時,牛秀冷不丁的喊了一句:“紀皓天!大當家對咱們有恩,你這人怎麼恩將仇報!上次你讓我此處挖坑引大當家來殺了他,我就不忍心下手,你這賊子,狼心狗肺!早早的讓人此處挖了深坑,還派人埋伏,你太狠毒了!”
他這一聲,將衆燕山賊的憤怒徹底點燃。
“保護大當家!”
劉黑闥和洛傅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大喊一聲率先衝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殺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一羣悍匪就這麼氣勢洶洶的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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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皓天的親兵奮力的阻攔,但終究人數上太少了些,很快就被憤怒的燕山賊打翻地,而此時,那紀皓天竟然還一刀一刀的砍向李閒。李閒嘴角挑了挑,只是躲閃卻並未拔刀。紀皓天那赤紅色的眸子看起來分外猙獰,可是李閒看來,卻沒有絲毫的威脅可言。紀皓天的刀法說不上爛,但對於李閒來說遠構不成威脅。只是,李閒一味的躲閃看起來倒真有幾分險象環生的意思。
“大當家!拔刀!”
劉黑闥大聲喊道。
數不清的燕山賊涌上去試圖制住紀皓天,卻被他用刀接連砍傷了好幾個。這時,人羣中又有人喊了一句:“殺了他!這樣狼心狗肺之徒,大家不必跟他講什麼道義!”
這句話就好像一針催化劑,徹底將人們的憤怒催發到了極點。
嘭,一隻老拳狠狠的砸紀皓天的鼻子上,打人的燕山賊怒目相向。
嘭!不知道第二拳從什麼地方而來,直接打碎了紀皓天的鼻樑骨。緊接着,數不清的拳頭暴風驟雨般砸了過來,撕扯中,紀皓天的長袍被扯得支離破碎露出裡面的鍊甲,又一柄短刀從懷中掉了出來,這讓衆燕山賊加憤怒。
“他是故意引大當家來的!”
“身穿鍊甲,懷揣利刃,沒安好心!”
“打死這個王八蛋!”
鍊甲可擋刀槍羽箭,卻擋不住暴怒人羣的拳頭和腳。
其實,從李閒知道紀皓天不過是想利用自己,甚至想殺了自己立威開始,紀皓天的結局就已經註定。而當他散佈謠言的事被李閒得知之後,他具體到怎麼死也已經註定。謠言止於兇者,而兇者,是所有燕山賊。
多年後,當劉黑闥和牛秀談起此事的時候,牛秀感嘆道:“我後來纔想通,其實紀皓天從一開始就想害了大王。而咱們大王……何嘗不是從一開始就想把那一千二百人的隊伍據爲己有?”
劉黑闥笑道:“紀皓天不過是個跳樑小醜罷了,論機謀……”
牛秀也笑了笑,屈指算道:“我數數,一個,兩個,三個……這些年,莫說紀皓天這樣的小人物,大名鼎鼎的傢伙被咱們大王玩死的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