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過去以後,臨安城重新恢復了平靜,只不過肅親王在登基大典上的所作所爲,讓很多人臨安高層暗暗憂心,不知道這個肅王究竟到底意欲何爲。
同樣憂心忡忡的,還有深居宮中的皇太后。
自打登基大典之後,她已經整整兩天沒有閤眼了,只要一閉眼,耳朵旁邊就是趙顯的那句話。
“如果太后娘娘認爲不需要有人扶冠,那就讓陛下自行加冕吧……”
趙顯這句平靜無比的話如同夢魘一般,縈繞在蕭太后耳邊,經久不散。
終於,兩眼通紅的蕭太后暗自下了決心,她開口喚來大內官李懷,用疲憊不堪的語氣說道:“去……去王家,把那個孩子接到宮裡來住,打今日起,讓他給陛下伴讀。”
李懷低下腦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娘娘,陛……先皇生前說那個王家的孩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擺在明面上,您現在把他帶進宮裡,恐怕肅親王他會察覺到什麼……”
蕭太后咬牙道:“趙七他執掌宗衛府,只怕早就知道了這個孩子,如今先帝剛去,他就對我們孤兒寡母兇相畢露,全然不念先帝對他的恩德,既然如此,咱們也就不必跟他講什麼餘地!”
蕭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那個孩子是咱們拿捏他的把柄之一,趁現在他還沒有動作,趕緊接進宮裡來,否則哀家怕他會對那個孩子不利。”
李懷猶豫了一番,低頭應了一聲“是”,然後彎下身子去了。
沒過多久,大內皇宮裡走出幾名小太監,這幾個手持着皇太后的懿旨,坐上了馬車一路急行,朝着清河坊北邊的大興坊行去。
大興坊是皇宮南面的第二個坊,地位僅次於清河坊,雖然不似清河坊那般家家顯貴,但是基本上也都是富貴人家。
幾個小宦官進了大興坊之後,打聽到了王家宅子的所在地,其中一人敲響了王府的大門。
“太后娘娘懿旨到了,王家家人迎旨!”
沒過多久,王家中門大開,把幾個小太監迎了進去,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王家老小百餘人一起走了出來,把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送出了大門口,交在這幾個太監手裡。
王家的家長是一個短鬚的白髮老頭,身着文士衣衫,臉上洋溢着喜意,忙不迭的給幾個小太監塞錢,然後陪着笑臉說道:“承蒙太后娘娘看中,欽點我孫兒師道與陛下伴讀,只是孫兒他還年幼,以後要在宮裡頭生活,還要勞煩幾位公公照撫。”
這幾個小太監都是內侍監裡頭有職司的,聞言悄無聲息的接過王老頭遞上來的銀錠,臉上也掛起了笑容:“王老爺放心,王公子是太后娘娘交待,請進宮裡給陛下做伴讀的,以後陛下成年親政,王公子可便是天子近臣,到時候王家可就飛黃騰達嘍!”
王老頭聞言,笑的嘴巴也合不攏,眯着眼睛說道:“老夫這孫兒不懂宮裡的規矩,以後還要幾位公公多多教導纔是。”
說罷,又從衣袖裡取出幾枚銀錠,偷偷塞進幾個小太監手裡。
意外之財,幾個小太監當然喜不自勝,滿打滿的應了,領着小王公子,就要朝着宮裡走去。
王老頭蹲在年僅十歲的王師道面前,語氣慈祥:“師兒,進了宮裡,可要乖乖的聽話,不可衝撞宮中講學的師父,更不可惹惱了陛下,陛下跟你年紀相仿,你要好生和他相處。”
王師道哪裡懂得這些,他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隨即就被幾個小宦官帶上了馬車,朝着皇宮走去。
大興坊距離皇宮並不是很遠,僅僅只隔了一個清河坊而已。
馬車行到清河坊盡頭,即將看到皇宮大門的時候,一個身着青衣的漢子,悄無聲息的站到了馬車前面。
駕車的小太監認出了這人身上的青丘服,瞳孔微縮了一下,出聲厲喝道:“前方何人,敢擋內侍監的馬車?不要命了麼?”
“停車。”
青衣漢子面無表情,但是態度很是強硬。
“奉太后娘娘懿旨辦事,擋駕者死!”
這幾個少年太監都是李懷的心腹,各自也都是有些膽識的人物,見這青衣衛不讓步,幾個人想起李懷的吩咐,不由聲色俱厲。
“宗衛府照常臨檢,你們幾個人乖乖住馬,與某檢查腰牌,否則等某家把你們丟進詔獄裡頭,可就不是這般好說話了?”
青衣漢子面色冷峻。
“你…你是何人?”
“宗衛府甲字衛統領,趙慷!”
趙慷手裡的青丘刀出鞘,指着馬車冷哼道:“住馬!”
幾個小太監畢竟膽小,見狀各自都有些害怕,只能把馬車停在路邊,其中一個人猶自憤憤不已,對着趙慷威脅道:“宗衛府大逆不道,等回了宮裡,我等必然稟報太后,治你們宗衛府一個大罪過!”
趙慷眼神一凜,手中的青丘刀隨之震顫。
“別嚇唬他們了。”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路邊傳了過來,趙慷聞言,立刻收刀入鞘,對着來人拱手:“王爺!”
趙顯雙手負後,淡然道:“那孩子在車裡?”
趙慷躬身:“是,王家上下時時刻刻都有甲字衛的兄弟盯着,今日這幾個宦官去王家接人的時候,被卑職等察覺,立刻就通知王爺了。”
聽到趙慷的稱呼,這幾個小太監立刻就明白了眼前這個一身青色便服的年輕人的身份。
臨安城權勢喧天的肅王爺!
幾人瞬間就腿軟了下來,他們平日裡可以在宮中驕橫,出宮辦事的時候也可以仰着腦袋,但是碰到了趙顯這種正兒八經的天潢貴胄,幾個人的性命跟草芥也沒什麼區別。
趙顯看了這幾個瑟瑟發抖的小太監一眼,搖頭微笑道:“幾位小公公不要緊張,本王沒有惡意,只是這位王家的小公子,與我肅王府很是有些淵源,所以本王來見一見他。”
“王……王爺請便。”
一名宦官戰戰兢兢的打開馬車簾子,趙顯伸頭朝簾子裡面看去,只見馬車裡頭坐着一個面容俊俏的小男孩,正眨着眼睛望向自己。
這小男孩兒穿着一身得體的白色薄衫,頭髮也梳的很是大氣,一看便知是書香門第裡走出來的貴公子。
有些出乎趙顯意料的是,按照族譜上的年齡,這個孩子今年應該是整整十歲,但是他看起來成熟不少,倒像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素未謀面”的叔侄二人對視了片刻,最後還是趙顯對着他微微一笑:“延嗣,你認得我麼?”
原名趙延嗣,現名王師道的小孩兒猶豫了半晌,這才嘗試性的開口,不確定的問道:“七……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