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欽已經進入江寧,如果再江寧地界殺了他,影響會極其惡劣。
那些文官會如何如何,趙顯並不是怎麼在乎,他擔心的是同爲輔臣的禁軍大都統王象跟自己離心。
王象身爲輔臣之一,平日裡雖然對朝局並不太多插手,但是他畢竟是輔臣之一,趙顯這段時間能佔到便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王象始終跟他站在一起。
但是王象這個人,絕對是毫無爭議的趙睿死忠,同時也是一個忠實無比的“保皇黨”,不然他也不可能被先帝放到這個位置上。
一旦王象發現自己所作所爲,不那麼像人臣,這位大都統估計就不再會跟自己同進同退,甚至會倒向文官一邊。
這纔是趙顯最大的顧忌。
所以,趙顯放棄了殺人,而是派趙慷去把秦干鏚調回京城,防止這位良將在曹欽手下吃虧。
至於射向曹欽頭盔的那一箭,則是趙顯單純的發泄心裡的不爽而已。
至於後來的事情,曹欽參奏趙顯意圖謀殺大將的奏章很快送到臨安,崇政殿上那幫文官也少不了的對趙顯進行了一番口誅筆伐,但是那一支刻着“肅”字的破甲箭並不能成爲證據,射出這一箭的趙希沒有給人抓住,只要趙顯搖頭否認,沒有人能把他怎麼樣。
儘管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是這位肅王殿下乾的。
——
臨安肅王府。
清晨一大早,身爲王府大管家的阿繡,正在前院指揮着下人們灑掃庭院,蹦蹦跳跳的小丫從後院跑了出來,走到阿繡面前,笑嘻嘻的說道:“阿繡姐姐,少爺他讓你去書房見他。”
如今的小丫已經絲毫看不到去年的悽慘模樣,長成了一個漂漂亮亮的小丫頭,也算是苦盡甘來。
“知道了。”
阿繡又對着下人們吩咐了幾句,然後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書房走去。
書房裡,趙顯手裡捏着一封信,信紙已經發黃,上面還有一些已經變成褐色的陳舊血跡,顯得有些沉重。
“少爺,阿繡來了。”
阿繡敲門的聲音響起。
如今在肅王府裡,絕大部分下人已經開始稱呼趙顯爲王爺,但是第一批跟着趙顯的那些丫頭,仍舊喊他“少爺”,這也是趙顯吩咐下去的。
“進來吧。”
趙顯放下手裡的信紙,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鬱。
阿繡乖巧的站在趙顯身邊,低頭道:“少爺喚奴婢前來,有什麼事情麼?”
趙顯吐出了一口濁氣。
“以前答應過你,徹查司空候府的案子,現在司空家的舊案有了一些眉目,所以喊你來看一看。”
阿繡聞言,身子猛然一顫。
在三年前,如今的這座肅王府,名字還叫做司空候府,而她,也還是司空候府的大小姐。
三年前那場劇變,導致司空家被抄家,男丁幾乎悉數被殺,女眷也大多被充爲官奴,可以說下場極爲悽慘。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於三年前,當今的輔臣楊吉一封參奏大將軍司空家勾結北齊,意圖謀反的奏章!
阿繡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勉強冷靜下來,顫聲道:“少……少爺,你查到了什麼?”
趙顯指了指桌子上的信紙,語氣古怪。
“這封信,便是楊吉密告司空雷大將軍謀反的罪證。”
阿繡有些激動的接過趙顯遞過來的信紙,仔細看了一眼之後,臉色瞬間慘白:“不……可能,我爹他一輩子都在跟齊人打仗,怎麼可能跟齊人勾結……不可能的!”
這封信,是北齊的一位實權王爺寫給司空雷的,信件的內容是約定於成康十三年夏,淮軍出兵與江寧軍合兵一處,進攻臨安。
讓人覺得駭然的是,這信件的底部落款,不止有這位北齊王爺的私印,還有北齊明鏡寺的印章,甚至還有北齊朝廷的御印!
北齊的御印雖然不是玉璽,但是從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着皇帝的意志,也算是代表着皇帝的態度。
趙顯用手敲在桌子上,輕聲說道:“這封信,是少爺去年的時候在刑部卷宗裡提出來的,當時我還以爲這信件是僞造的,於是就讓宗衛府的人去細查,現在整整大半年過去了……”
說到這裡,趙顯擡頭看向了阿繡,語氣古怪:“按照青衣衛查到的結果,這封信的確是北齊信王姜圳所寫,信上的三個印章,居然沒有一個是假的!”
阿繡臉色更加慘白,她雙手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顯嘆了口氣,找了把椅子,讓阿繡坐了下來,輕聲嘆氣道:“阿繡你別擔心,即便這封信是真的,也並不能說明司空大將軍謀反。”
阿繡的眼神瞬間露出希翼的光芒,她擡起頭看向趙顯:“少爺的意思是……”
趙顯語氣平靜:“刑部卷宗之中,只有幾封北齊寫給司空大將軍的信,卻並沒有司空大將軍寫給北齊的回信,而且……”
趙顯看了一眼這張帶血的信紙,嘲諷一笑:“本王並不認爲,一個統兵多年的大將軍,會蠢到把這種信件留存下來,最後害了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話說到這裡,趙顯語氣已經帶着一些冷意,他轉頭看向了政事堂方向,呵呵冷笑:“如果司空家謀反是假的,可這些作爲證據的信件卻是真的,那揭發司空家謀反的那個人,可就不止是誣告那麼簡單了!”
如果這些來自北齊的信件都是真的,而司空家又沒有勾結北齊的話,那告發司空家的楊吉,必然有天大的問題!
此時阿繡已經稍微平靜了一些,她手指緊緊緊緊的捏着衣角,咬牙道:“少爺,我司空家上下死了數百人,男丁更是隻剩下阿弟一個人……”
說到這裡,她跪在了趙顯面前,叩頭哭道:“此等血海深仇,少爺能替司空家申冤於萬一,阿繡願意生生世世,做牛做馬報答少爺!”
“你先起來。”
趙顯伸手把她扶了起來,語氣鄭重:“司空家的案子,少爺已經讓宗衛府查了大半年了,其中的案情也已經查到了七七八八,現在只等着幾個最爲關鍵的證據,就可以着手替司空家翻案。”
司空府舊案,是趙顯早先答應過阿繡的,他也一直讓宗衛府在查,可是越查其中的內幕就越觸目驚心,就目前找出來的證據來看,當今的臨安輔臣,位列政事堂的宰輔楊吉,很可能是裡通外國的叛逆!
話說到這裡,趙顯微微嘆了口氣:“等到證據齊備,還需要你弟弟作爲苦主去陛下面前告御狀,這樣少爺纔會有向楊吉發難的機會。”
楊吉乃是當朝輔臣,即便是趙顯,在沒有由頭的情況下,也不好直接提起給司空家翻案的事情,總要有司空家的後人,來做一個苦主。
不止如此,這件事還必須要告御狀才行,否則告到其他地方,哪怕是三法司衙門,也沒有一個人敢接手狀告當朝輔臣的案子!
阿繡眼眶通紅,泣道:“阿繡也是司空家的後人,阿繡願意去告御狀!”
“你不行。”
趙顯微微搖頭:“這件事,總是要男丁出面,才顯得合情合理。”
告御狀是有風險的,如果沒有背景,只怕當場就要被皇宮禁衛直接射殺,這其中還需要趙顯細細安排,阿繡一個弱女子,顯然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