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舊年 十三
江春入舊年13——
回春堂。
小七站在藥鋪外,望著黑底勾金的招牌,小心的踏了進去。
麪攤的老大娘告訴他的,這兒要招學徒。她家隔壁的劉小山也在這裡。
藥鋪張老闆撥著算盤,頭也不擡的問:“什麼名字”
“小七。”
“今年多少歲?”
“十八”。他報的虛歲。
張老闆這才擡頭看了小七一眼,道:“看來不過十五六。”頓了頓,眼睛把他身上衣物打量了一番,又道:“家裡,還算殷實?”
小七一時沒能明白他的意思,只低著眼講:“不算。”
張老闆的皺了皺眉,想家裡拼著湊一件好衣裳出來找工的也有,便又問起其他:“之前可做過什麼營生?”
“做過……做過小廝。”小七咬了咬脣,沒預料還會問這個,心裡一陣發慌,當過小倌的事,哪能讓人知道!咬了好一會,才吐出後頭一句。
張老闆眉頭愈皺,嫌他膽子小了,末了倒還算沒趕他走,只給派了個曬藥碾藥的雜事兒做。
張老闆一聲小山,一個短打行頭的男孩子從後頭院兒裡蹦了出來,領上小七就往後走。大冷的天,一身的活力,還冒著熱氣似的。
劉小山因著麪攤大娘這層關係,一邊拍胸脯保證:“小七,趙大娘就像我娘!她讓照顧,你就比我親弟還親!誰欺負你儘管告訴我!”一邊帶小七到了住的地方。
幾牀被子一張大炕,簡陋,倒還不至於寒冷。
藥鋪裡學徒藥童都是睡通鋪的,學徒只有兩個人,另一個叫譚阿良。
藥童那邊人多把炕擠佔滿了,小七來了也就和學徒的安到一起了。譚阿良聽說有新人來,早把藥煎在鍋裡便來打探,不過,他又哪能有什麼怨言?頂多癟癟嘴,盯上幾眼,再去給藥鍋添火去。
他們說是學徒,其實做的事也多是打雜,真正的東西不花銀子是沒人教的。不過像小七這樣的藥童,就明明白白只是個雜工,比學徒還低著一等。要不是老闆吝嗇炭火,哪輪得跟他們睡在一起?
小七很是不解,炕那麼大,多了他一人也不會擠啊?這人爲什麼不待見他?倒是自己…有些害怕。
第一天晚上,小七反反覆覆,天快亮了才睡著。
其實他該很累的,剛放好了東西就被指派去藥房碾藥。碾藥這活兒看似簡單,實則十分累人,只能拿腳踩著銅藥碾子前後推動,半天下來雙腿早已痠痛不已。可畢竟做了四五年小倌,和男人睡在一張炕上,多少有點不適。
好在劉小山本就年輕心熱,說話作數,真把小七當自家弟似的的照顧。
小七新來,是他領著他到處轉,教他在哪兒打水洗臉,在哪兒晾衣褲,在哪兒可以摸點零嘴。
推了幾天藥碾子,小七腳磨破了皮,是小山找了藥膏讓他抹。一面裡嘖嘖的笑:小七你那腳丫子怕是比姑娘家還嬌貴!一面裡巴心巴肝的跑去給老闆好說歹說,暫時免了他碾藥這活。
年輕人心性,沒多久就混得熟了起來。三個人擠在一起,也就漸漸習慣了。
反正這裡再沒人知道他以前的事,再沒人拿那種像要拔光了衣服的眼神瞧他。
只是譚阿良似乎還是有那麼點兒看他不順眼。不過他們平日裡事多,一個在鋪子上跟師傅,一個在後院曬藥撿藥,見面擦身而過,吃飯各有各處,晚上三人一人一牀被子裹了,又有劉小山隔在中間,倒也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