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鬍子心裡有點微微的不舒服,但格桑梅朵說的是實話,晉普阿旺和李能如果活着,還有能力的話,不會被衝到那麼遠,一旦在大轉彎處被撈到的話,撈到的只能是屍體。晉普阿旺是個好夥伴,不到真的萬不得已,小鬍子不願意面對他的屍體。
兩個人開始沿着河岸走,從天色發暗一直走到深夜,關於撈屍人的傳聞還有很多,水面下和地下一樣,掩埋着非常多的秘密,撈屍人是見不得天日的,他們畏手畏腳,根本不會像土爬子那樣挖人家墳還理直氣壯,甚至結成團伙形成勢力。
一直走到格桑梅朵沒了體力,他們才停下來,稍微休息了一下,天還沒亮就繼續走,小鬍子已經做了最壞打算,這麼長時間過去,晉普阿旺和李能不可能像魚一樣活在水裡,把他們的屍體和揹包打撈上來就算是萬幸了。
當天中午的時候,他們就看到了湍急的尕耶河在前方猛然轉彎,河岸兩旁是起伏的山,水量充沛加上海拔合適,兩岸植被覆蓋率非常高,鬱鬱蔥蔥,這段看似很近的路讓他們又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真正到了河流的大轉彎。
河道轉彎,而且變寬,這讓河水的流速明顯降低了很多,在尕耶河的上游沿途有一些人居住,但是這個地方就嫋無人跡,不過正因爲這樣,這裡有撈屍人的機率就比較大,上游那邊死了人,投水安葬,總會順水漂到這裡。
他們又走了走,就發現了一些東西,河岸上丟着幾個很大的木排,用大腿粗的原木釘起來的,木頭和木頭之間有不太寬的縫隙,整個木排有十幾根木頭,差不多六七米寬。最開始的時候,小鬍子還沒明白過來這些木排是幹什麼的,因爲它們看上去不像是載人渡河的木筏。格桑梅朵說,這附近肯定有撈屍人。
跟着,小鬍子就知道了,河水流速雖然變緩,但是始終是在隨水流動的,在這種情況下,撈東西就顯得很困難,不過把這些木排豎着打在河中間,河水裡流過的東西會被卡在木頭和木頭之間的間隙裡,只要划着木筏或者船過去,就很容易可以弄上來。
“這個季節,撈屍人活動的很頻繁,再過段日子天氣冷了,河水就涼的下不去人,他們要弄些東西,蟄伏整整一個冬天。”
接着,小鬍子就在河裡看到了一個被打在水面下的木排,隨着河水的起伏而若隱若現。這是撈屍人打下的木排,說明附近一定有撈屍人,就算找不到他們,只要守着這裡,他們遲早會出現。小鬍子的心裡焦急,忍不住就在周圍找了找,很快,他發現了一點痕跡,順着這些痕跡一路找下去,在一片林子邊上,他們看到了一個搭起來的窩棚。
窩棚搭的非常簡陋,外面的一顆樹上,靠着一個很小的木筏子。小鬍子找到這裡的時候,恰好從窩棚裡鑽出一個人,四目相對了十秒鐘,那人朝着窩棚裡喊了一聲,緊接着又跑出來一個長的非常結實的年輕人。
這一老一少對突然出現的小鬍子有些敵意,或者說戒備心很強,那個結實的年輕人手裡拿着一把斧子,站在老頭兒的旁邊。小鬍子沒有廢話,直接就說自己願意花錢,僱他們在河裡撈一些東西。
“我知道你們是撈屍人。”小鬍子掏出了身上所有的現金:“這些是報酬。”
老頭兒長的很像漢人,而且聽得懂漢語,他旁邊的年輕人就不行了,對小鬍子的話懵懵懂懂,不過看到一紮紅彤彤的票子,他也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這兩個撈屍人沒有答覆小鬍子,因爲從來沒有人會主動找撈屍人要求打撈什麼東西,所以讓他們感覺非常意外。
“如果能撈到我想要的東西,這個也給你們。”小鬍子從格桑梅朵那裡要來了之前找到的那塊祖母綠,在面前晃了晃,那老頭兒顯然是識貨的,看見這塊祖母綠,立即就動心了,這塊東西帶出去找合適的人出手,能換到不小的一筆錢。
撈屍人做這種被人罵的行當,無非也是爲了財,所以小鬍子拿出現金和祖母綠之後,老頭兒想了想,就問他要撈什麼。小鬍子如實對他說了,是兩個落水的夥伴,不知道生死。接着,老頭兒對身邊的年輕人嘀咕了幾句,那年輕人有點憨,知道祖母綠能換很多錢之後,立即就咧嘴樂了。
“這事能行。”老頭兒徵求了年輕人的意見,就對小鬍子點頭。年輕人收了手裡的斧子,老頭兒笑了笑,跟小鬍子說剛纔他們兩個人嚇了一跳,以爲是上游的人跑過來,很多人對撈屍人很憤恨,如果知道他們的行蹤,肯定要趕過來把他們打的半死。
這時候,一陣微微的山風順着窩棚那邊颳了過來,山風帶來了很微弱的氣味,但是小鬍子對這種氣味非常熟悉,所以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那是一股死屍的味道,還夾雜着發臭的血腥氣。本來撈屍人就是和屍體打交道的,他們的住處附近有這種味道也不奇怪,可小鬍子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不過他沒有直接問,就慢慢朝前走着,問道:“生意怎麼樣?”
“不好,上游那裡也不會天天死人。”老頭兒被突然問的一怔,不過他反應很快,隨口就答了兩句,緊跟着,老頭兒朝前走了走,擋住了小鬍子,笑着說:“我們收拾一下,就到河邊去,水裡打着一個排子,如果運氣好,下水就能找到你要的東西。”
老頭兒和年輕人顯然看出來小鬍子想靠近他們的窩棚,所以馬上就攔住了他,那個有點楞的年輕人剛纔還在咧嘴樂,這時候就又握住了斧子,態度很不善。
“我們的窩棚是避人的。”老頭兒不想惹什麼麻煩,一個勁兒的和小鬍子解釋。
雙方距離一近,小鬍子就聞到這兩個人身上有一股屍臭味,這種味並不濃烈,顯然老頭兒和年輕人時常都會沖洗身體,但是這種味道是怎麼洗都洗不掉的。每個行當都有各自的忌諱,住處避人,這本來不過分,然而讓小鬍子起疑的,是這兩個人身上的味道重的有點不正常,即便一個常年下坑的老爬子,經常和各種各樣的屍體打交道,也只不過陰氣和土味重一些,絕不會有這麼濃重的屍臭味。
那種味道彷彿是從這一老一少的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小鬍子眯起了眼睛,像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這一老一少每天都睡在死人旁邊。
這種事情本來和小鬍子託他們做的事沒有太大關係,但小鬍子是個謹慎的人,如果他僱用的人有什麼不正常時,他心裡肯定也不會多踏實。小鬍子默不作聲,彷彿聽不到老頭兒的解釋,繼續要朝前走,老頭兒頓時伸手推住他,他身後的年輕人微微揚起了手裡的斧子。
此時此刻,從對面刮來的風又大了一些,那種讓小鬍子感覺熟悉的氣味再次濃重。而且老頭兒也看出來小鬍子顯然不是個普通人,他直接把小鬍子朝後推了推,說:“這事兒我們不做了,你另找人吧......”
老頭兒的話還沒有說完,小鬍子就猛然動手了,老頭兒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力氣非常的大,不過他也就有一把子力氣,沒有練過什麼功夫,一個照面就被小鬍子給放倒了。後面的結實年輕人和老頭兒一樣,能把一頭牛絆倒,但反應和速度卻很慢,手裡的斧子剛剛高舉起來,一條膀子就被小鬍子給卸掉了。
小鬍子出手只是爲了制服他們,並沒有下殺手,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他不會亂殺人。接着,他就取了繩子,把老頭兒還有年輕人就地綁到旁邊的樹上,這一系列動作非常,等後面的格桑梅朵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被捆的和糉子一樣。
老頭兒知道遇見了高手,被綁住之後就一言不發,那個年輕人不管那麼多,再加上一條胳膊被卸了,疼的要命,扯着脖子來回的大喊大叫,小鬍子聽的有點煩,隨手撕下年輕人的衣服,把他的嘴巴堵的嚴嚴實實。
小鬍子要看看窩棚那邊是怎麼回事,他轉身叫格桑梅朵在原地等着,因爲那種令人噁心的氣味背後,肯定是更讓人噁心的東西,一般人猛然看見具屍體都會嚇的魂飛魄散,更不要說別的。
一股猛烈的風迎面吹來,離窩棚越近,那種氣味就越大,小鬍子從窩棚的縫隙朝裡看了看,窩棚裡很亂,也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這時候,他就發現,那種氣味來自窩棚的後面。
他繞到窩棚後面,立即就看到七八米之外,有一個沒有完全掩埋掉的坑,填坑的土很鬆軟,夾雜着草葉樹枝,當他走到這兒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坑肯定是氣味的源頭。
窩棚後放着一把爛鐵鍬,小鬍子用它撥開了坑上的一層浮土,頓時,他就覺得沒讓格桑梅朵跟過來是正確的,如果她看到坑裡的東西,十有**會嚇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