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普阿旺的舉動也引起了小鬍子的戒備,他一手拿着武器,同時還沒忘了朝石頭屋子內部望一眼。他沒有像晉普阿旺那樣在粹不及防下被嚇一跳,但是心裡轟的一沉,他看到了那隻趴在地上的怪物。
石頭屋子裡,果然關着東西。
地面趴着的是小鬍子和晉普阿旺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東西,大概兩米長,尾巴和身子都像鱷魚,只有頭像一隻昂首的豹子。兩個人來不及想那麼多了,一邊戒備,一邊就打算從這裡快速的上去再說。
但是前後很短的時間裡,小鬍子卻發現了一點異樣,屋子裡的怪物始終一動不動,這個發現讓小鬍子停下腳步,拉住了轉身要走的晉普阿旺。他再次把光線照射進去,定心看了看。
“石雕?”小鬍子楞了一下,晉普阿旺也跟着過來看,兩個人的心神穩定了一些,這樣看過去,那隻趴在地面上的怪物,彷彿就原形畢露了。它雕琢的非常精細,讓晉普阿旺這樣的人都一時間產生了錯覺。
“石頭的。”晉普阿旺撿起一塊碎石頭丟了進去,小石頭和那隻怪物碰撞,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隨即,晉普阿旺就鬆了口氣,同時對自己剛纔的緊張表示不好意思。
然而小鬍子的心情卻沒有任何的輕鬆,不管這個東西是真的還是假的,它被放在地下的石頭屋子裡,肯定有特殊的意義。根據小鬍子的經驗,這隻怪物,一定是用來鎮什麼東西的。
整個石頭屋子裡除了這隻石頭雕出來的怪物之外,好像沒有別的東西了。到了這時候,小鬍子就感覺每呼吸一口氣,就能吸進去一股濃濃的陰森和詭異,不過最終,他還是順着這個只有半米的洞進入了石頭屋子。小鬍子不會縮骨,但做土爬子的人,多少都要有點老功夫。晉普阿旺就不行了,肉瓷骨頭硬,除非連皮帶肉拆了丟進去,否則肯定鑽不進,只能在外面站着。
一踏進這個不大的石頭屋子,視線和感官就更清晰了,但是那種讓小鬍子都感覺發寒的陰森,就更加刺骨。一直到這時候,他環視四周,才發現石頭屋子裡除了這隻石雕的怪物之外,在四角各自吊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自從來到藏區之後,小鬍子對於各種各樣的懸掛物都有一種莫名的排斥,這四個被掉在屋角的東西完全分辨不出是什麼,小鬍子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用合金管撥動其中一個,沒有任何聲響和反應,他確定無誤之後,纔開始把這團東西取下來。這團東西在屋角被固定的很結實,最後幾乎是硬扯着下來的。
當這團東西被硬扯下來的同時,小鬍子隱隱約約聽到耳邊傳來一片淒厲的呼號聲,聲音非常朦朧,隱約到讓人分辨不出是不是幻覺。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小鬍子全神戒備,不過,這片朦朧到極點的聲音就響了一聲,彷彿被風吹散了一般,再也聽不到了,一直過了幾分鐘都沒有任何響動。
但是呆在這裡怎麼都不踏實,小鬍子帶着那團摘下來的東西,從小洞重新鑽出來。他和晉普阿旺回到地面,開始觀察這團東西。石頭屋子裡只有這兩樣東西,那隻怪物完全就不認得,只能從這團東西入手。
這團東西乾硬的像是一團空心的鐵皮,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但是密閉的石頭屋子隔絕了一些環境上的侵蝕,這團東西有些扭曲,不過看了一會兒,小鬍子就覺得它像一隻燈籠。
“燈籠!”小鬍子看出這是燈籠之後,腦海裡閃電一般的閃過一些過去聽過的事,手就微微哆嗦了一下:“石頭屋子裡的燈籠!”
“這是燈籠?”
“很特殊的燈籠。”小鬍子把東西外面所有的灰塵抹的乾乾淨淨,這隻“燈籠”已經乾硬發黑了,像是用墨水染過一邊一樣,但是隻要很仔細的觀察,就會發現“燈籠”的表面,佈滿了一個又一個不怎麼清晰的半月一般的印記。
“它怎麼特殊?我只是感覺奇怪。”晉普阿旺道:“這種屋子不可能是住人的,不住人,就不需要什麼燈籠。”
“確實很特殊。”小鬍子指着燈籠外面那一個個非常模糊的半月形的印記,說:“人皮燈籠。”
晉普阿旺表示不理解,小鬍子就給他普及了一個只在土爬子圈裡面流傳的常識,不過這個常識只能在一些特殊人羣中去驗證,一般人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接觸這些。
各種油脂,無論是動物油還是植物油,也不管是生的還是熟的,如果滴到水裡的話,那麼漂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是渾圓的。只有屍油,滴在水裡,漂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是半月形的。各種皮革,無論用什麼方法硝制,都不會留下固定而且成片的自然印記,只有人皮,硝制之後存放很長一段時間,皮子的表面會出現永遠都不會消退的半月形的印記。
人皮燈籠,對於現代的人來說,只能從一些恐怖小說裡看到,但小鬍子知道,在這一行裡,曾經有人專門做過人皮燈籠。當然,那些人做人皮燈籠,並不是爲了表明自己有很狠有多毒,這一行裡每一件工具或者物品的產生,都是根據實際需要而出現的。
倒退回去幾十上百年,不管是吃獨食的土爬子還是世家,基本上家家有一套獨特的手段和秘法,這些秘法被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不斷的傳承改進,到了最後就成爲帶着神秘色彩的東西。山西的呂家,曾經就是專門做人皮燈籠的盜墓世家。人皮燈籠是他們的一門秘術,製作過程還有作用都是絕密,從來不外傳。
延綿了幾百年的呂家,在解放前夕已經落魄,而且當時的大環境每天都在發生變化,一些很有頭腦而且敏銳的道中人感覺將要變天了,世道一清平,他們的日子就不會太好過。呂家當時的掌燈(家主)就打算徹底改頭換面,丟掉吃了幾百年的土飯,轉手做些正經的小生意。道上的一些人聽到這個消息,就過來拋呂家的牆頭土,其中人皮燈籠這一節,很被幾個龍頭看重。因爲在過去的很多年裡,有一些比較邪的坑,誰都下不去,只有呂家人,能夠不受太大損失的出入。在呂家全盛的時候,沒人敢硬打他們的主意,但是到了這時候,一些人就逼上門了。
呂家這種世家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即便要倒了,還是不肯彎腰,吃土飯的人把一些東西看的比命都重。最後,一個龍頭讓手下的夥計當着呂家掌燈的面,剁了一條胳膊丟到油鍋裡炸的焦黑,被逼到這個地步,呂家的掌燈實在沒辦法了,迫不得已說出了一些關於人皮燈籠的事。
在之前,有人曾傳言,呂家做人皮燈籠,是提着下坑開路用的,燈籠是人皮做的,製作過程很殘忍,直接取孕婦肚子裡八九個月大的嬰兒剝皮做燈籠,燈籠裡點的是屍油,據說提着這樣的燈籠,老坑下面一些邪氣和邪物會自己讓路。他們還說,過去的呂家兄弟裡面,有一個什麼都不做,專門娶老婆生孩子,用來取皮做燈籠。
這些傳聞最後都被呂家的掌燈呵斥爲扯淡,呂家的人皮燈籠只能在一種地方用,也只有在這種地方纔有用,就是死過很多人,陰氣很重的地方。這是呂家的祖上吸取了很多經驗而出現的一種手段,說起來很玄,不過對於土爬子們來說,好像真有道理。
譬如說一座商周時期的老坑,一直沒有被人發現,隨着時間的變遷,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老坑的附近可能會繁衍出一個村子或者鎮子,也可能發生過一場大規模的戰爭,村子的亂葬崗,家族墓,戰場的死屍,堆積在老坑上面,時間長了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陰氣重的地方容易出東西,這個道理誰都懂。所以後來的土爬子如果無意中發現了這種坑,雖然眼饞但又不敢輕易下,一旦下去就會產生自己承受不了的後果。
但是呂家最擅長開這種坑,他們的人皮燈籠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用的,在做活踩盤之前,就有人在老坑四周點幾盞燈籠,燈籠燒的的確是屍油。據呂家的掌燈說,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用人皮燈籠把老坑上面那一片散不掉的陰氣給引走。
這個過程,在當時的行話裡叫做“等幹”,等乾的時間長短不一,要用燈籠引走陰氣,陰氣散掉,人再下坑的危險係數就會小很多。但是用過的燈籠是絕對不能再用的,小鬍子曾經見過一個老爬子的忘年交,半邊身子都是僵的,一輩子沒有治好,據說就是當年無意中點了一盞用過的人皮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