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曹操從郭嘉的營帳裡出來時,他的臉色雖然依舊悲痛,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撤軍
回到中軍大帳,曹操推開迎上前來的兩名侍妾,傳令召集手下的文官武將,下達了撤軍的命令。同時,曹操也悲痛地宣佈了郭嘉的死訊,下令三軍縞素,以祭奠郭嘉的英魂。
說到撤軍,還真是一件令人爲難的事情。當場就有將領詢問,那些已經染病的士卒該如何處理,曹操的眼裡閃過幾絲冷厲,斷然回道:“凡是染病的士卒,包括下層軍吏,皆不可帶回。就留他們在烏林大寨裡,自生自滅吧”
曹操的話讓屬下的那些將領們都感到了絲絲寒意,儘管他們心裡也明白,這些染病的士卒很難帶得回去,周瑜的軍隊是不會輕易讓他們順利撤走的。即便是路途順利,勉強帶回去了,這些人也可能是一個個傳播疾病的源泉,會讓中原大地變成煉獄一般。
曹操的決定是明智的,但是拋棄這些生死兄弟在感情上卻是難以下決斷的
曹操眼光一掃,便看出衆人心中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不可如他們一般優柔寡斷,便拋下令箭,冷冷地道:“各部迅速做出準備,明日分爲兩路,一路登船走水道,直奔江陵。一路向北,抵達漢陽後沿着漢水撤往襄陽。如有延誤時機者,立斬不饒”
衆將領命紛紛離去,曹操特地留下了蔡瑁和張允二將,問道:“你二人部下的情況如何?”
蔡瑁老老實實稟道:“我們部下願爲荊州水軍,大數是當地人士,不懼風浪,又服水土,較之原籍北方的將士們是要好很多了。只是因爲被上船訓練的步兵士卒所傳染,目前約有近萬人染病,末將已經他們全部隔離了,單獨住在一座封閉的小營裡。”
曹操鬆了一口氣,呵呵笑道:“那就好。我準備坐你們的戰船回江陵,今後的身家性命就靠你們了。”
蔡瑁、張允二人激動地道:“大人如此信任,我等縱然粉身碎骨,也要護衛好大人”
由於曹操撤軍的命令下得非常突然,本來正忙於應付治療、隔離染病士卒的各部將領一回到營中,便快刀斬亂麻,直接下令將所有正在治療中的士卒全部封閉在空閒的小營裡,令所有身體健康的士卒抓緊時間整理裝備,所有的重型器械一概丟棄,只帶必需的作戰武器和十天的乾糧上路。
人心都是肉長的,看到這些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兄弟們就要被拋棄被遺棄,即便不死在江東將士的刀下,也會死在疾病之下,很多人都不忍心。有那些症狀不明顯的病卒,便被悄悄地隱瞞了,編入身體正常的士卒隊列之中,一起撤退。
是夜,許褚帶着荀攸到了曹操大帳,一直忙碌着的曹操方纔停下了手頭的事情,對荀攸和許褚道:“公達、仲康,我剛剛得到消息,周瑜很可能這幾日就會趁我軍虛弱,展開進攻。我軍主力須得在他發動進攻之前就撤離烏林,一切須得從速。所有不必要的物品一概燒燬,輕裝出發”
二人聞言點頭,荀攸回道:“主公,營中情形今日更加惡化,除了沒和我軍駐紮在一起的五萬西涼騎兵外,各部都減員過半,唯有水軍略微好些,只有約萬人染病。”
曹操只覺得自己的心中一陣陣絞痛,減員過半,那就是整整二十萬人馬啊足可抵得上一座郡治的人口了唉呀~~怪只怪自己輕敵冒進,想要尋找周瑜決戰,卻沒想到水土不服會帶來如此大的災難
“馬超那邊的動靜如何?”曹操沉聲問道。
“馬超已經令西涼騎兵封鎖了和我軍聯絡的通道,只有書信往來,還是綁在箭矢上傳遞的。看來,他們對於這場瘟疫防範甚嚴,應該受損失不大。”
“無論如何,這是我軍手上最爲完整,最有戰鬥力的部隊傳令於他,讓他於明日作爲我軍的前鋒部隊撤軍夏侯淵和夏侯惇將軍的部隊緊隨其後,我們中軍就位於兩位夏侯將軍的中間,一起撤軍。”曹操想了想,神色堅決地對荀攸道。
“主公,我們不是要隨水軍撤回江陵麼?”許褚忍不住插話道。
曹操嘿嘿冷笑道:“仲康,你覺得是荊州水軍的戰力強,還是江東水軍的戰力強?”
許褚摸了摸頭,回道:“呃~~感覺是江東水軍要強些,這些日子兩軍小規模地交鋒也有不少,我軍基本沒勝過。主公是擔心江東水軍不放蔡將軍他們歸去?”
曹操點頭道:“還有個原因,荊州的戰船,我是不敢坐的。蔡瑁、張允新歸不久,到底忠誠度有多少,我也沒有把握。不過,我已在軍中找了個相貌和我差不多的人,到時他上荊州的戰船,我則跟隨夏侯將軍他們走陸路……”
許褚眼露羨慕之色,高興地叫道:“這叫聲東擊西之計主公,你真厲害”
曹操苦笑着搖了搖頭,和數月前自己率領大軍平定襄陽,率四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南下時的氣概相比,如今的自己,只想安安全全地領着殘部撤回中原,重整旗鼓待後戰,哪裡還談得上厲害
相反地,曹操對於周瑜漸漸地有了幾絲恐懼感,自己四十萬大軍如烏雲遮日一般駐紮在北岸,周瑜竟然好不驚慌,出動的水軍加上陸軍也就十萬人左右,在南岸的赤壁與己軍對峙,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結果,果然是自己敗了,而且是未戰先敗
曹操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氣數將盡了,在他看來,這場瘟疫的流行既是水土不服而起,又是天災,這是上天對自己的警示,警示自己發動這場戰爭是錯誤的,有失天時。
看來,上天也站在了周瑜的一邊啊這次不能一舉蕩平江東,他日周瑜羽翼豐滿,再想消滅他的勢力,難度就更大了
曹操帶着這樣的疑惑和感傷,帶着深深的遺憾進入了夢鄉。他不知道,他的大規模撤軍正好和周瑜的大舉進攻選在了同一日,屆時,漫天的箭矢如雨而下,戰馬的奔騰聲、戰士的廝殺聲震耳欲聾,在閃亮的馬刀下,一蓬蓬的鮮血綻放如花,悽豔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