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夜的時候,她被一滴水滴滴醒。
她機警的望向房樑上,下意識的看向牀榻。
尉遲弈是睡着的,一片漆黑之下,上面也看不到什麼東西。
但她依舊清楚着,一定是即墨,一定是他來了。
姜瑾只得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因爲她知道即墨怕她會擔心他,所以現在爲了證明他還好好的。
姜瑾就這麼合着眼睛,安心的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卻見身上多了一條被褥。
她奇怪的時候忽然看向牀榻,見尉遲弈身上也蓋着。
她起了之後,去梳洗一番,本來不想打算給他也準備這些的。
但無奈爲了更加讓自己像他的婢女,所以只得在納蘭清如的人面前做做樣子。
“公子,該起了。”她面無表情的來到他的牀榻邊詢聲。
尉遲弈睜開了眼睛,但她卻看到他眼圈黑黑的,想來是昨夜沒睡好?
其實姜瑾一直疑問,昨夜的被褥難不成是她夢遊得來的,還是他“好心”給自己蓋的。
怎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真是太大意了。
懊惱了一會兒後,依舊見到尉遲弈那副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模樣。
他對着她古怪道:“小瑾,你今日吃錯藥了麼?”
……她沒好氣道:“確實,快起來洗漱吧!”
他難得的好心情,起來洗漱完畢後,見她將腰上的帶子帶着不滿的替他繫好。
外頭,納蘭清如的收下探着腦袋看了了看,又縮了回去。
尉遲弈注視到外頭的人,“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小瑾想通了呢。”
該想通的人是他自己吧,姜瑾心中暗暗道。
她將他穿戴完後,便問道:“要出去散散麼?”
尉遲弈勾勒起一抹玩味的笑,道:“那是當然,真有些受寵若驚呢。”
“奴婢不敢。”她回道。
推着他來到院門口的時候,那些納蘭清如的守衛們低低着頭,見他們要出去,便阻攔了。
“我們家公子想出去散散。”姜瑾開口道。
“對不起,沒有皇后娘娘的命令,公子不可以出去。”守衛道。
她醞釀了會兒,開口說道:“我們家公子是去尋皇后娘娘有要事的,順便同娘娘散散心。你該知道,公子是皇后娘娘請來的尊貴的客卿。”
守衛猶豫了會兒,道:“那公子還是由屬下負責保護您的安危吧,近日宮中不大安生。”
姜瑾心中有氣。
她本想借着這一點出去的,沒想到這守衛也不是吃素的。
“我不喜歡別人跟在後頭。”尉遲弈發話道。
守衛道:“對不起公子,若您想要出去,只能這樣,由屬下跟着。”
“你再說一遍。”他的面上漸漸開始陰鷙起來。
“請公子不要讓屬下難做。”
“我就是要讓你難做,如何?”尉遲弈緊盯着守衛。
姜瑾說道:“若是耽誤了皇后娘娘問話,有你好受的。”
一旁的另一個守衛默默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必如此。
於是便只好作罷讓行了。
但是一路上走着,她總感覺身後有人跟着。
果然不愧是納蘭清如派來的人,精的很。
表面上說不會跟來,實際上暗暗的在後頭監視着。
姜瑾低聲說道:“公子不是想散步麼,去皇后娘娘宮裡頭散散如何?”
尉遲弈皺了皺眉,問道:“你在想什麼。”
“這件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吧。納蘭清如爲何僱人秘密進宮,她究竟想要做什麼。”她道。
其實,她沒有想要讓他去她那裡的打算。
只是有些話不好直接問,得繞幾個彎子來問問。
“我不知。”他道。
姜瑾說道:“不用再瞞了,再瞞我也知道。”
尉遲弈反問道:“小瑾是如何得知的呢?莫非那半路劫了皇后娘娘人的,是小瑾的人?”
她微微有些不自然,然後道:“她今日一大早便帶着人直闖院落,我隱隱約約能猜到一些。”
他哼了一聲,沒有再話。
“公子只怕現在很想去皇后娘娘那吧,既然話都說出來了,奴婢可以陪公子親自去一趟。”姜瑾道。
原先她是擔心的,怕自己太過鋒芒畢露,會引起納蘭清如變着法子的對付。
但是現在,有他在,經歷了上一次他的保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她不會再對她輕舉妄動了。
這個大好的機會,何不去那“龍潭虎穴”探一探呢?
尉遲弈道:“小瑾,你不該讓我去的,這對你有何好處?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奴婢只是瞭解公子罷了。”姜瑾道。
“好,那你便隨我去。”
這是個很好的打探的機會,有個人可以罩着自己,滋味也不是很壞。
納蘭清如的人一路跟着二人,發現他們果真是去皇后娘娘那的。
到了殿門口,小太監進去通報,而後清潭便走出來迎接。
但在見到姜瑾的一剎那,狠狠的怔住了。
同時,姜瑾在見到清潭的一剎那,也是錯愕不已。
“小瑾,你們認識麼?”尉遲弈玩味的問道。
清潭回過神來的時候,有些結結巴巴的,只是低低着個頭道:“不,不認識……”
姜瑾一瞬間的震驚過後便迴歸到了平靜,她只是淡淡道:“公子,我們進去吧。”
一直到進殿的時候,納蘭清如看也沒看她,直接讓殿上的下人皆退下去。
她沒有想到這茬,便只能有些失望的出去了。
不過,倒是有個意外的收穫。她看着身旁的清潭。
“你是皇后娘娘的婢女?”姜瑾問道。
而她卻低低着個頭,似是不太敢看她一樣,道:“是,是的。”
“叫什麼呢?”她問道。
“清潭。”
她應了一聲,也不戳破。
什麼清潭,分明是姜瑾在邊疆的時候,服侍仲容恪的那位婢女。
這件事情很長遠了,但是她自來記性比較好,也不會忘記這張臉。
那還是她初次去邊疆時,領隊阿遠對她有諸多不滿,便與這婢女私通起來陷害她。
於是被拆穿過後,仲容恪便將她趕了出去。
直至後來她的身份穩定過後,這婢女便再次尋來了,說她錯了,實在是無路可走,懇請大王能夠原諒她。
姜瑾自然是不會原諒她了,但是也沒讓她走。
那會,她將紙條塞進了親手製作的釵子裡,裡頭有個小匣口,算是機關。
上頭有毒素,只要婢女碰到,便染上了毒。
於是她便按照她所說,去西謨尋君無弦,將此釵子送了過去。
君無弦給了她銀兩,之後她便不知了。
原來兜兜轉轉的,這婢女竟然來了涼國,還做了納蘭清如的人。
所以那會她那樣的震驚。
清潭也一定認出了她來,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姜瑾也沒有那麼的無聊,戳破她又有什麼用呢?
倒不如給自己省個麻煩。
清潭見她什麼也沒問,只是在一旁很和善的樣子。
她心中疑惑萬分,爲什麼王妃會來到涼國?
自從她知道西謨有人將王妃從邊疆給劫了回去,便什麼消息也沒有了。
可是現在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看起來,好像不認識她一樣,難道是裝出來的?還是忘了她?
清潭有些忐忑緊張。
滿腦子的問題便是,姜瑾爲何會來涼國。
她情不自禁問道:“你是方纔進去那位公子的婢女嗎?”
“是啊,你是皇后娘娘的貼身婢女,是吧。”她也問道。
清潭也沒有點頭,只是說道:“我一見到你,就覺得好像看到了以前見過的一個女子。她與你生得很像。”
姜瑾聽着這話,就知道是在套她了。
“哦是嗎?那女子叫什麼,又是哪裡人士呢?還能碰到與我相像的人,真是有緣呢。”她笑道。
清潭見到人兒和善的笑着,有些愣。
她好像變了,以前在邊疆的時候,她總是對大王冷冰冰的,對所有人都不苟言笑。
很少很少,不,幾乎沒有看到王妃笑過的。
而且,總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樣子。
現在卻笑的這麼隨性,親切。
“說來也很巧,我見到你的時候,也好似在哪裡看到過你一般呢。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呢?”姜瑾笑道。
清潭聽到這話,心裡頭一陣緊張,低頭道:“或許吧。”
驀地,她問道:“那,怎麼稱呼你呢?”
她道:“小瑾。她們都這樣喚我。”
小瑾……就是王妃啊!
清潭有些震撼,起初還不大願意相信。
姜瑾看着她道:“我現在,越看你越覺得以前在哪裡見過。你之前,就在涼國麼?”
她刻意問道。
“對,對……”她心虛。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樣的了。”她笑着道。
清潭實在難以接受。
之前這姜瑾還是王妃的時候,她沒有辦法左右她,甚至還因爲她被大王趕了出來。
不過也好,現在這個日子過的比邊疆時候好多了。
但是她也不會說去感謝她,都是拜她所賜,她纔會如此的!
現在,這姜瑾又不知打的什麼主意,竟然會隨同皇后娘娘請進宮來的公子一道進來涼宮。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不是回到西謨了嗎?那又爲什麼會來到涼國?
這中間都發生了什麼?
清潭根本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皇后娘娘與姜瑾有很大的仇恨,既然她來到了涼國,娘娘就不會放過她的。
她暗暗想着,一定要提醒娘娘纔是。
姜瑾也裝聾作啞。
她瞞,她也瞞。
尉遲弈還不知道她的過往,不知道她與邊疆的那些事情。
若是抖出來了,他那個瘋子,一定會動怒。
雖然她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歡她,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點還是明白的。
姜瑾想知道,尉遲弈與納蘭清如在裡頭都說了些什麼。
但是沒有想到,現在只能站在外頭,什麼也聽不到。
又一炷香時辰過去,他在裡頭緩緩的轉動着木輪椅出來了。
清潭走了進去。
她推着他一路走着,恰好看到了納蘭清如的守衛冒出了頭來,有絲尷尬。
直到院子裡,尉遲弈也沒說話。
姜瑾也不知道他這麼憋着都不怕悶。
“你很想問我,是麼。”他開口道。
“你既然知道我想問你,那你可願意告訴我。”她反問道。
“不能。”他斬釘截鐵。
她嘲諷一笑,“我知道。”
尉遲弈道:“小瑾,都是爲了你。”
姜瑾不懂了,爲了她?
她現在的樣子,滿是對他的諷刺。
“再過一段時日,你便知道了。我所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我們,小瑾。”他想要去觸碰她的手。
她卻及時的收回。
“到那個時候,你一定會感激我的。我答應過你,一定會保護好你。小瑾,我是你的依靠。我是你的男人。”尉遲弈說這話的時候,難得的正常。
姜瑾不知他所說之話是真是假,但不管如何,她都無法猜測出來,他想要做什麼。
他要保護她,可納蘭清如要害她。
他與她又是合作關係。這不是矛盾麼?
她狐疑問道:“你不想跟她合作了?”
尉遲弈沒回答她,只是自己轉動着輪椅回到了房內。
她的神情有些複雜。
清潭對納蘭清如道:“皇后娘娘,奴婢方纔見到姜瑾了。”
可人兒卻絲毫沒有驚訝之意。
她暗道,難道娘娘已經知道了嗎?
“這也是本宮的意外收穫。”她嬌媚的笑着,撫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清潭道:“娘娘,奴婢不解。這姜瑾不是被接回西謨了嗎?理應在西謨待着纔是,怎會來到涼國了?還隨娘娘的客卿一起,進了涼宮。到了娘娘的眼皮子底下。”
納蘭清如不緩不慢道:“這個世上,多的是想要殺她的。誰知道她又得罪了什麼人,本宮的人過去的時候,恰巧見到她被人所擄,這才說是意外收穫。”
“這個姜瑾,也真是不走運。”清潭說道。
“你說什麼。”
“奴婢,奴婢是說娘娘真是好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眼下這姜瑾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怕是快活不了多久了。”她立即跪下改口道。
納蘭清如卻冷哼了一聲。
“娘娘不高興嗎?”清潭斗膽問道。
“本宮只是不明白,爲何世間男子都喜歡她這樣的貨色。”語氣裡充滿着嘲諷。
“不啊娘娘。娘娘還有皇上的恩寵呢。”她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納蘭清如厭煩道:“行了,下去吧。”
清潭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便只好訕汕的退下了。
該死的姜瑾,都到了本宮的眼下了,本宮卻還不能動你。
尉遲弈,可惜你喜歡的人並不喜歡你。
等利用完了該利用的,姜瑾的死期也就該到了!
納蘭清如又變了一副樣子,她撫着自己的小腹,輕聲說道:“孩兒放心,母后一定會讓你成爲人上人的。做這皇宮裡的主。”
她的眼睛陰狠十分。
院落裡,姜瑾問道:“皇后娘娘的人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她有些不悅。
他們在這裡,她就必須要做出一副對尉遲弈很好的模樣。
等他們走了,看她會理會他麼。
“他們想待到什麼便待到什麼時候。小瑾,你覺得這樣不好麼?我覺得好的很。”他說着,陰惻惻的看着她。
姜瑾習慣了他如此,便只是道:“這樣被人監視的滋味,你能忍受,我可不適應。”
尉遲弈兀自褪下外衫,一邊道:“你該多我好一點的,小瑾。”
她沒說話,他看着她道:“我要沐浴。”
“我去燒水。”她轉身出了房門。
進了炊間後,突然感到身後彷彿站着個人,姜瑾膽戰心驚的迅速回身,見到是即墨,便壓低聲音道:“你藏在哪裡了。”
“我是暗衛,到處皆是藏身之地。小姐,這是王侯大人秘密買通人送來的書信。”即墨道。
姜瑾看着書信,猶豫了一會兒才接過,說道:“我知道了。你快些藏起來吧,外頭有納蘭清如的人。”
“放心吧小姐,我不會被發現的。”
說完,便迅速的躍上房樑,悄無聲息的無影無蹤了去。
她有些不自然的去舀水,而後燒煮。
一邊回頭看着人,一邊拆開了書信。
略微掃了幾眼後,她沒有收好,而是在蠟燭下燒了去。
姜瑾很是不捨,但是沒有辦法,爲了不讓人發現破綻抓住把柄,只好如此。
她將燒好的熱水,一桶一桶的送到房裡去。
在那屏風後頭,她想也沒想的拎進去,卻發現他已經在木桶裡頭了。
她迅速的撇開視線,將那些熱水一桶桶的來回倒進去。
視而不見的,似乎是忽略了有個人一樣的,這樣來回倒滿了水。
原來做這些粗活也是不容易的,大汗淋漓。
之前琴兒與心兒在的時候,她不用做這些。
想到這裡,也不知她們現在如何了。過的好不好,是不是真的被納蘭清如賣去了不好之地?
也都是因爲她……似乎與她沾上些關係的人,都不好過。
姜瑾傷神的欲要離開屏風處,卻被他拉住了。
“小瑾,你出汗了。”熱意朦朧之下,他滿眼迷離的看着她。
“我也去沐浴了。”她道。
左右她先前一直在琴兒與心兒那借用的。
“你出了這麼多汗呢。”他若有若無的在她身上瞟着。
她立即抽開手道:“你好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