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青衣和田馨兒的輕身功夫高出南宮鶴四人甚多,遠遠跟着幾人穿庭過院。
眼見顧七娘引着三人越過小院的廂房,直奔威武廳而去,兩人悄沒聲息的閃進庭院裡。
田馨兒耳聞一陣奇怪的聲音入耳,似斷還續,故意納罕道:“小白袍,你聽這是什麼聲音?難道有人受傷啦?”
鐵青衣早聽出是男女歡喜的聲音,臉色大紅,覺得她是故意調侃自已,想了想,實在無法回答她,索性不做聲。
田馨兒“噗嗤”一笑,低聲道:“逗你玩那,你當我什麼都不懂麼?一對狗男女在做壞事而已,瞧把你羞臊的,好似那男人是你一般。”
鐵青衣更覺窘迫,苦笑道:“田姑娘莫要耍戲鐵某了,咱們辦正事要緊,還請姑娘不要胡鬧。”
這時廂房內傳出女子吃吃的浪笑,嬌/喘着道:“死鬼,你比那個老東西可強勝百倍。”
接着響起男子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鐵青衣兩人說話聲音,屋內的人聽不到。那對男女的浪聲浪氣,卻都被二人聽的清清晰晰。
從兩個人的瘋言瘋語中分辨明白,這兩人,女的是上官鴻的第七房小妾,男子是上官鴻手下若干執事中的一員。聽得房中兩人滾熱的言辭,顯然揹着上官鴻早就勾/搭在一起。
田馨兒道:“這女子不是個好東西,我過去敲窗子,嚇她一嚇。”
“胡鬧!”鐵青衣趕緊攥着她手腕,拉她騰身越過廂房。
兩人不似南宮鶴四人一樣躡足謹慎,鐵青衣雙足在屋脊上輕輕一點,帶着田馨兒直接掠過兩處庭院,如兩隻大鳥般橫空飛過。
不僅四下巡院的武師恍然未覺,就連南宮鶴幾人也是未聞半點風響。
兩人穩穩落在威武廳後側,距離南宮鶴幾人落足之處相隔了一個拐角。
鐵青衣做個噤聲的手勢,拉着田馨兒矮身閃到窗下。
這時,廳內一個粗豪的聲音正說道:“李門主胸隱韜略,運籌帷幄,我們一定大事可成。到時候門主取得江南錦繡之地,可千萬別忘記了對野利部的承諾。”
鐵青衣手掌輕輕貼在長窗上,潛運內力,窗子無聲地開了一線。
兩人從窗櫺的縫隙裡瞧進去,只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高額鳳眼,一襲藍衫,高踞在大廳的主座上。一張長臉上冷峻陰沉,神情裡隱隱滲露出一股王者的氣概。
田馨兒只瞧了一眼,便已猜出他一定就是李龍子。
在李龍子右側,坐着絡腮短虯的黑衣漢子。
鐵青衣識得,正是李妍那夜在洛陽城牆下,所說的西北党項族野利部的大人物野利遇乞。
在他左側的一箇中年漢子,刀條瘦臉上一片桀驁不馴之色,目光顧盼之間,如狼顧鷹視,此刻正起身拱手道:“‘王府刀門’甘願爲李公子效犬馬之勞,屆時率領門人攻佔府衙,活捉錢惟演,定不負公子重託。只是事成之後,請公子也莫要忘記了對‘王府刀門’的承諾。”
田馨兒附耳問鐵青衣道:“‘王府刀門’的王倫?”
鐵青衣點點頭,聽王倫此言,心裡吃了一驚。
屋頂上南宮鶴四人也均都大驚,王倫口中所說的“錢惟演”乃“吳越忠懿王”錢俶的第七子,隨父歸宋後,歷任朝廷要職,現爲西京洛陽留守,深得朝廷恩寵。
李龍子幾人密謀造反奪取洛陽,活捉錢惟演,想必就是想挾持他以脅迫宋庭投鼠忌器。
若果此事成功,加以有党項的將領野利遇乞的參與,宋庭必當大爲震動。
如果進一步引發党項和宋開戰,勢必禍殃兩國百姓,天下間不知將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南宮鶴震驚之餘,小心掀起一塊屋瓦,湊目下望。
只見大廳上除了李龍子三人,下首還坐着一個黑鬚老者,自是十一家商鋪的大總管上官鴻。
諸葛英和青木道人都面色恭謹的侍立在李龍子身後,卻不見幽冥雙邪的身影。
此刻,上官鴻正長身而起,打了一躬,大聲道:“兩位不必擔心,主公深謀遠慮的策劃一切,其志在於恢復我南國大業,豈能失信於兩位?”
李龍子點頭道:“正是如此,還望兩位不遺餘力,咱們同謀富貴,一榮俱榮。”
“中秋是丐幫的開幫大典,那時候舉事,一衆江湖人物豈不會礙手礙腳?”王倫不無擔憂的問道。
李龍子陰沉着臉道:“當初‘伏虎秘籍’和‘通天犀帶’的傳聞就是本座散發到江湖上,目的就是使天下的武林人物都聚集到洛陽來。本座爲此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原本想趁着這些人在爭奪寶物的過程中製造混亂,捱機起事。”
一邊說一邊銳目掃視衆人,進一步說明道:“那寇準乃當世名儒,雖然被朝廷貶職蠻荒之地,但咱們藉着大夥收尋犀帶的機會在寇府裡殺上幾條人命,料想朝廷斷然不會置之不理。
“這樣一來就形成了武林人物和朝廷對峙的局面,咱們正可從中獲利,此可謂一石二鳥,既傷朝廷元氣,又可藉機掃蕩中原武林勢力。”
南宮鶴雖說早料到“伏虎秘籍”和“通天犀帶”的傳聞另有蹊蹺,卻不虞李龍子用心如此險惡,心想:“好在叫咱們得知了你這廝的陰謀詭計,丐幫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你這傢伙陰謀得逞。”
思討之際,忽覺身側衣衫輕輕擺動,扭頭見範長空鋼牙緊咬,環目瞪得滾圓身子抖顫,一副氣憤難耐的樣子,急忙搖手示意不可貿然行事。
耳聽李龍子又道:“可恨南宮世家的餘孽竟然暗中成立了‘窮家幫’,聽說最近又更名爲甚麼狗屁‘丐幫’。原來,這些年南宮鶴一直在暗中調查南宮雄老鬼的死因,也不知怎地竟給他撞大運得到了‘通天犀帶’,反而打亂了本座的部署。”
野利遇乞笑道:“如此一來,豈不正中李門主下懷?那南宮鶴將‘通天犀帶’公之於衆,難保不成爲衆矢之的,咱們正可坐收漁翁之利。”
李龍子陰惻惻說道:“野利將軍不愧爲貴部的統兵大將,心計智謀果非一般。嘿嘿......,南宮鶴雖得到‘通天犀帶’,但怎能不引起各路英雄豪傑的覬覦之心?不過想必這些人也都是心懷鬼胎,個個不存什麼良意,不足懼也。
“捱在丐幫開幫大典之前咱們發動起義,屆時天下羣雄齊集北邙山下,咱們只消將官軍引至那裡,到時候想不引起混亂都難。”
說至此處,李龍子眼中閃過一抹陰鷙:“所以不論此事成敗與否,事後儘可都推到丐幫身上。謀反大罪也盡由南宮鶴去背黑鍋了,哈哈......”
話畢,李龍子意氣風發,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
南宮鶴俯身在屋脊上,聽他一番話,只感五內俱焚,眉心幾乎緊緊皺在一處,雙拳緊握,骨節幾近發白,但聽得他剛纔提及到父親的名字,強制按耐住怒火,隱忍不動,猜他必定還有下文。
果然,李龍子笑罷,陰狠狠又道:“當年南宮雄老鬼一心阻礙本座復國大業,死不足惜。如今他的兒子也如老子一般和本座作對,一併藉此機會除去,如果他南宮世家人丁斷絕,只怪他們不識時務,也就怪不得本座心狠手辣。”
王倫乾咳一聲,問道:“十年前公子和南宮先生來到王府刀門做客,王某按照公子的指示下毒暗害南宮先生。南宮雄當年俠名響徹武林,實爲一條鐵骨錚錚的豪傑。
“但王某身爲‘邛南王’後裔,自是以先祖重建‘大蜀王’的基業爲終身奮鬥目標,是故心中雖萬分欽佩南宮先生的爲人,也只好狠下心來執行公子的命令了。”
猶疑了一下,看着李龍子續道:“只是這些年來,每每思及於此,王某總是難以釋懷。至於當年事情的內幕究竟如何,王某一直不敢詳詢,今日如果公子無甚顧忌,還請不吝告知。”
李龍子冷哼道:“當年家父命令本座隨着南宮老鬼歷練江湖,本座無數次百般利誘,使盡渾身解數,老鬼就是不應允加入‘地獄門’,爲本公子效力。
“反而苦口婆心的勸說本公子以天下蒼生爲重,時間一長,誰能保證咱們的機密不會外泄?但礙於家父那一關,本座不便親自取他性命,便引着老鬼來到河南府,假手王門主之手便宜行事。”
目光轉向王倫,笑着道:“王門主休要責怪疑慮,本座是怕事後萬一家父知曉真相,不好交代。況且你我兩門早就訂有盟約,有你出手做了此事,本座將來也好有個搪塞的藉口。嘿嘿......都是老鬼咎由自取,哪有什麼內幕?”
當下,李龍子緩緩道出事情因由。原來十年前,南宮雄遊覽西北,順路拜訪三聖中人“刀聖”李仲宣。
那李仲宣早已經洞悉兒子野心,便委婉將李龍子託付南宮雄管帶幾年,本意是想以南宮雄忠義良善的君子風度漸漸淡化兒子的勃勃不軌之心。
孰知,李仲宣這一番苦心,不僅沒有薰陶李龍子棄惡從善,反而累得南宮雄死於非命,卻非他始料所及。
事後,李龍子將事情隱瞞的滴水不漏。李仲宣直到如今,亦不知曉南宮雄遇害一事。
到了此刻,南宮鶴目呲欲裂,哪裡還能忍耐得住,陡地長身而起,厲聲大喝:“賊子,好毒辣的心腸。”
話音未落,“卡啦啦”一聲大響。卻是範長空已然先他一步,揮掌震碎屋瓦,騰地站起身,手持宣花巨斧,一斧子劈碎瓦下橫樑木架。
顧七娘血劍在手,仇海天反手拔出雙刀,四人自屋脊大洞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