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青衣手持藤紙,吟誦一遍,讚歎道:“好詞,真是好詞,此人須臾之間,即便作下一首如此絕妙的詩詞,文采可謂驚世駭俗,真乃神人也!就憑着這一首詞,這位官人已經足可以名傳後世矣。”
再往下看,只見藤紙下角署名“晏殊”兩個小字。
鐵青衣喚過蔡一耳,將藤紙遞給他,問道:“蔡兄,你可知此人是何來歷?”
蔡一耳江湖人稱“萬事通”,於詩詞書畫均有所渉獵,接過藤紙閱讀一遍,亦不由喝彩道:“好一句‘滿目山河空念遠’。”
目光往下瞧去,看到落款,失聲道:“原來是當朝大晏學士!”
鐵青衣道:“大晏學士?”
“這位官人名叫晏殊,乃當代大儒,官居當朝刑部侍郎。”蔡一耳看着落款“晏殊”兩字,又說道:“只是此人剛纔自稱晏同叔,想來必是這位大人的別號,所以小的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
鐵青衣想起晏殊臨行前的一番話,嘆息道:“想必此人是因爲惹怒了當朝太后,才被貶到此地爲官。若論才華,區區一個地方官,倒也真是委屈了這位大才子。”
聽兩人如此推崇,田馨兒伸手道:“拿過來給我瞧瞧是怎麼好的一首詞,值得你們倆個這般誇讚!”
女郎面如桃花,巧笑嫣然,一點不像醉酒的模樣。
鐵青衣奇道:“你方纔不是喝醉了麼?這麼快就醒酒了?”
田馨兒瞪眼道:“清風一吹,我就清醒了,怎麼,不行嗎?”夾手奪過蔡一耳手裡的藤紙,看到末端“不如憐取眼前人”一句,反覆吟哦,神情漸漸落寞,泫然若泣。
嶽彪和寧二河只是粗通文墨,學識淺薄,尚不解詞中之意。
但看情形,這首詞顯然是戳動了小美人的痛點,至於這位姑奶奶是否真的喝醉,還是佯裝醉酒耍顛,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萬一這姑娘要是突然發起怒來,幾人恐怕都將要成爲被殃及的池中之魚,遂輕輕扯了扯蔡一耳,三人緊忙出了亭子,去牽馬備車。
再看田馨兒癡然半響,仰天長嘆一聲,臉色悵然的說道:“有限的生命,一去不返,不如好好憐惜眼前的人。詞是好詞,可惜有人卻偏偏做不到這一點哩。”
鐵青衣搓着兩手,心有所動。想說些什麼話,卻無從說起,只好對兀自大肆吃喝的冷青說道:“冷兄弟,不要吃了,咱們走啦。”
冷青一陣猛吃海喝,肚皮鼓脹,紅着臉道:“哎呦,鐵大哥彆着急,可得等我一小會兒,我先去方便一下。”說完,急急忙忙向亭外跑去。
蔡一耳三人瞧他一路小跑的鑽進草叢裡,曉得這小子一定是吃的太多太快,內急去了。
嶽彪打趣道:“臭小子,一看就是窮人的肚子,留不住存貨,真是一個沒出息的小傢伙。”
寧、蔡二人哈哈大笑,三人嘻嘻哈哈的拿冷青開起玩笑來。
冷青臉色愈紅,惟恐幾人看見自己窘態,只顧低頭往草叢深處急急行去。
轉過了一處山坳,再聽不見嶽彪幾人的取笑聲,冷青又左右探看一番,瞥見幾步遠外的小樹林前,有一塊峭立的大石正可避風行事,堪稱位置絕佳。
加之一路急行實在憋忍不住,冷青忙衝過去,方欲鬆解褲帶。忽然發現石頭的正中間,斜倚着一個紅衫女子。
冷青登即駭了一跳,霍地一步跳到一邊,驚道:“你……,你是何人?爲什麼躲在這裡?”
那女子臉色慘白,生的姿容俏麗,盤膝坐在石前,聽到有人走進的腳步聲,一臉緊張之色。
待看到冷青原來只是一個小孩子,不禁鬆了口氣,聲音虛弱的說道:“小兄弟,你別害怕,我受了內傷,因爲歹人追殺的狠,所以躲在這裡養傷治療。小兄弟,你……,你能過來扶……,扶我一下嗎?”
冷青驚魂稍定,忍下內急,走上前伸手去扶那女子,一邊說道:“哦,原來有壞人追殺你。不過,你不要擔心。我大哥鐵青衣就在前面的涼亭裡。一會兒,我去喊他過來幫忙。他不僅會幫你打跑壞人,我還叫他幫你醫治好內傷。”
紅衫女子躲在這裡療傷,本就不欲被人發現蹤跡,眼瞧着冷青近前,女子一手反垂身後,五指彎曲如鉤,直待冷青俯身下來,就欲一爪抓向他天靈蓋,好殺了他滅口。
突地聽他口中說出“鐵青衣”三字,女子猛然一愣,五指緩緩舒展開,眼中碧色光芒一閃即隱,皺眉道:“原來你是鐵青衣的弟弟!”
這時,冷青已經彎腰扶住紅衫女子的手臂,忽聽她問話的語音變的陰測測,冷冰冰中似大病初癒般怏怏無力,愣了一下,鬆開雙手,心中莫名的升起幾分害怕,回答道:“我鐵大哥本事大着吶,大姐姐你就放心吧!”
“你叫我大姐姐?”紅衫女子愕然一呆,討道:“本尊者的年紀都足可以做這個小孩子的媽媽了,卻被他喚做姐姐,真是可笑。”
若是換作其它人,紅衫女子早就一掌取了他性命去,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但既是鐵青衣的弟弟,須當別論。
紅衫女子心下冷笑:“鐵青衣,你這個殺千刀的賊廝,昨夜不僅殺害了教中的衆多魔屍弟子,還重傷了本尊者,害得我躲藏在這種荒涼的破地方療傷治癒,嘿嘿……,本尊貴爲教中的‘搖鈴尊者’,這次損兵折將,正愁沒法向教主交待。現下你的弟弟落入了本尊的手裡,本尊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青卻渾然不知厄運當頭,猶自好心問道:“怎麼了大姐姐,莫非你認識我鐵大哥嗎?”
紅衫女子病怏怏道:“認識?嘿嘿……,何止是認識?本尊與他……”
女子邊說邊運起玄功,聲音亦隨之改變,猝然伸手抓住冷青手腕。
冷青只感腕上驟然一緊,吃了一驚,肚內咕嚕咕嚕亂響,憋不住內急,“噗”一聲,放個響屁。
頓時,一股奇臭瀰漫二人身周。
那紅衫女子硬生生的嚥下後面“不共戴天”四個字,訊即縮回手臂,掩鼻怒道:“臭小子,你怎麼放屁?真是好不羞臊!”
冷青大是窘迫,一溜煙小跑進樹林裡,再顧不得其它,三下五除二褪下褲子,稀里嘩啦起來。
紅衫女子焦怒異常,玄功默運,起身就欲追去。
驀聽草叢裡傳出冷青大解的聲音,紅衫女子臉色登時一紅,跺腳罵道:“臭小子,端地可惡!”
語音未了,猛聽冷青忽然大叫道:“鐵大哥,快點過來呀,這裡有人受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