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於黑暗有種近乎本能的懼怕。
巫賢的那句森冷詛咒,在夜色中聽來越發讓人毛骨悚然。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巫賢咧着嘴一笑,然後猛力地往韓岑的劍上一撞,鋒利的寶劍瞬間貫穿了他的身體。
所有人都是一驚。
巫賢如他說的那樣,用他的生命,對白瑾兒下了咒。不管這個咒是真是假,對當事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心理衝擊。
白瑾兒的臉驀地一白,手心就傳來了一陣溫熱。顧梓碧緊緊地握着白瑾兒的手,臉色比她好不到哪去。他盯着已經斷氣的巫賢,眼中蒙上了一層寒霜。
韓岑將劍握得咯吱一聲,從巫賢的身上拔了出來,一雙冷眸看向了被姜懷擒住的吸血妖花。
吸血妖花身體頓時就是一僵,幾乎是下意識的,咬碎了口中藏着的□□。她寧願死,也不要落在韓岑的手中。
那絕對比死還可怕。
與此同時,僅剩的一個巫蠱教活口,也用手中的劍自刎而亡。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迅猛,江湖同仁的心臟已經負荷不住了。可是誰也不敢開口出聲,甚至連動一下都不敢。
白瑾兒咬了咬牙,開口道:“大家不要愣着了,快些將屍體處理一下。”
“瑾兒說的沒錯。”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突破口,姜懷趕緊站了出來,“等天亮了就麻煩了。”
姜懷說着就先動起手來,接着衆人都吆喝着飛快地開始處理屍體。只有顧梓碧和韓岑還是一臉鐵青的站在原地。
白瑾兒抿了抿嘴角,道:“你們不是相信他說的話吧?要是詛咒有用的話,他早就把我咒死了,還用的着這樣搏命來殺我嗎?”
韓岑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顧梓碧的心裡就像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堵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巫蠱教兩年前在江湖中興風作浪,雖然不知他們用的是什麼方法,但被他們詛咒過的人確實無一倖免。
想到這裡,顧梓碧那隻握着白瑾兒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白瑾兒見他們兩人還是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便準備自己去幫着善後,誰知纔剛動了動,就被顧梓碧一把拉了回來,“你哪都不準去!”
白瑾兒被他吼得一愣,她從未見過如此強硬的顧梓碧。
就連韓岑都側過頭來瞥了他一眼。
顧梓碧緩了口氣,平復着胸中翻涌的情緒,“珠珠,搬屍體這種粗活,還是我去吧。”
顧梓碧說完看了韓岑一眼,便鬆開了白瑾兒的手,朝夜色中走去。韓岑上前拉過白瑾兒,道:“瑾兒,我們先回房。”
不由分說地拉着白瑾兒往回走,韓岑在心中冷笑一聲,十天之內必將死於非命?呵,他倒要看看,誰有那麼大本事,能在他的眼皮子裡下,殺了白瑾兒。
顧梓碧走到一個偏僻的樹林裡,身後人影一閃,一個黑影落了下來,“門主,這麼急召屬下來所謂何事?”
顧梓碧看着遠處的亂葬崗,冷聲道:“傳令下去,所有人暗中保護白瑾兒。”
黑影遲疑了一下,問道:“那那件事怎麼辦?”
“那件事暫且擱置。”顧梓碧答道,“現在以保護白瑾兒爲重。”
“可是門主……”
“按我說的去做!”顧梓碧的聲音終於染上了一絲怒氣。
黑影一僵,跪下\身來,“屬下領命。”
經過晚上的這一鬧騰,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盡。不過客棧的掌櫃卻迎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聽說那羣災星,終於要走了!
自從這些江湖中人住進客棧後,再也沒有別的客人敢進來住店。昨晚那一場廝殺,更是嚇得他躲在屋裡發了一整晚的抖。
可是今早一出來,就聽他們在大堂裡討論分組趕路的事情!
老天爺大晚上的沒睡覺,居然開眼了!
掌櫃的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贊成一個門派的分成一組。”胡大刀坐在椅子上,款款而談,“其他人我們不熟,吸血妖花很容易混進來。”
衆人一想,紛紛附議。
“呵,”半夏笑了一聲,“那你的門派裡還可能藏着暗鬼門的人呢。”
衆人轉念一想,又是紛紛附議。
最後,赤蝶提議用最公平且最科學的方法——抓鬮。
“事關重大,怎麼能用如此兒戲的方法!”胡大刀第一個反對。
白瑾兒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應該慶幸,在這種時候還有這樣一個兒戲的方法讓你選擇,否則我們可能討論到明年也得不出結論。”
胡大刀:“……”
“瑾兒必須和我在一組。”韓岑撥了撥面前的茶碗,口氣不容置喙。
大堂安靜了一下,江湖同仁們現在突然覺得,怎麼分組都沒有關係,只要別跟白瑾兒在一組就行。
不過,總有那麼幾個不怕死的。
顧梓碧的手高高舉起,宣佈道:“我也要和珠珠一組!”
白瑾兒看着他,想了想道:“我本來就是來保護你的,自然是要和你一組的。”
顧梓碧握住白瑾兒的手,開心地笑了笑。
司馬玉雅沉默須臾,看向姜懷,“不知姜大俠認爲幾人一組爲好?”
姜懷道:“五到六人。”
姜懷一錘定音,大家很快就開始抓鬮,除開白瑾兒和顧梓碧、韓岑三人,所有人都參與,拿有相同文字的人爲一組。韓岑那組默認爲“甲”,衆人在抽籤的時候口中都念念有詞“不要甲不要甲不要甲”!
最後,幸運地抽到甲組的是司馬玉雅和姚心藍。其餘人都在心裡鬆了口氣。
赤蝶和可喜在一組,姜懷同凌霜派、大刀幫的幾人在一組。
顧梓碧看着分組的結果,心中微動。
和司馬玉雅失之交臂的施九,萬念俱灰,“不!我不相信!你們誰跟我換!”
她看着甲組的幾人,目光懇求。
“我和你換吧。”司馬玉雅淡淡地開口。
施九:“……”
半夏的心中一動,跳出來對司馬玉雅道:“不如我和你換你吧!”
半夏正好和施九一組。
施九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半夏姑娘,你太機智了!”
半夏叉着腰大笑三聲,“機智一直是我的優點。”
白瑾兒:“……”
她看不下去地催促道:“我們還是先出發吧。”
按照姜懷的部署,他們按照甲乙丙丁的順序,每隔半個時辰出發。同時,姜懷制定了三條不同的路線,最後約定在寒峭山腳下會和。
眼看臨別在即,施九死活拉着司馬玉雅的袖子不放。司馬玉雅的眉頭皺了皺,對韓岑等人道:“勞煩諸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司馬玉雅說着就拖着施九上了樓,拉她進了自己的房間。施九扭捏地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瞟着司馬玉雅。
司馬玉雅:“……”
他清了清嗓子,對施九道:“師妹,此去非常兇險,你還是返回青溟山爲好。”
“不要!”施九舉了舉手中的雙刀,“師兄,闖蕩江湖怎麼能怕危險,更何況,我這兩柄彎刀可不是吃素的。”
司馬玉雅皺了皺眉,“這件事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司馬玉雅嘆了口氣,道:“你對血衣教怎麼看?”
“欺男霸女,魚肉百姓,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簡言之,人人得而誅之!”
司馬玉雅:“……”
他突然有些懷疑接下來的一番話施九能不能聽得懂,“你真的認爲有血衣教?”
施九的眉頭擰了擰,“師兄此話何意?如果沒有血衣教,那那些門派是誰挑的?”
司馬玉雅抿了抿脣,道:“最初顧梓碧說吸血妖花搶走《菊花寶典》之時,無人相信,可第二天便有自稱血衣教的人連挑了幾個門派,從此大家便對血衣教深信不疑。”
施九的眉頭皺在了一起,沉思片刻道:“師兄的意思是,挑那些門派的真正目的,只是爲了讓我們相信真的有血衣教?”
司馬玉雅點了點頭,施九接着問道:“那麼吸血妖花其實是顧梓碧假扮的?”
這次司馬玉雅沉默良久,才道:“起初我也這麼認爲,現在,我覺得有人比他更可疑。"
“誰?”
“韓岑和姜懷。”
施九愣了愣,懷疑韓岑就算了,可是姜大俠,那可是武林上人人稱頌的大俠啊,而且……施九歪了歪腦袋,“吸血妖花不是女的嗎?”
司馬玉雅輕笑了兩聲,“這也是姜懷和韓岑他們說的,我們可都沒有見過吸血妖花。”
司馬玉雅這麼一說,施九才猛然醒悟,雖然吸血妖花一事鬧了這麼久,但除了韓岑和姜懷等人,還真的沒有其他人見過吸血妖花。
司馬玉雅看着施九,語重心長道:“師妹,我今天跟你說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你還是快點返回青溟山吧。”
施九咬了咬嘴角,擡頭看着司馬玉雅,“既然如此,我更不能丟下大師兄獨自逃跑!”她想了想,豪邁地拍了拍司馬玉雅的肩,“大師兄放心,你可還記得我爲何被稱爲九姑娘?我們八卦教別的什麼不行,打聽八卦可是連靈瓏都不得不服啊!”
以施九爲首的一大幫江湖閒散分子,愛好是打聽江湖八卦,分享武林辛秘,自立爲八卦教,封施九爲教主,尊稱九姑娘。
施九看着司馬玉雅,笑眯眯地道:“放心吧大師兄,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八卦教了,我保證把韓岑和姜懷他們每晚幾點起來上茅房都查得一清二楚!”
施九說完,就歡快地朝樓下跑去。
司馬玉雅站在原地,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